白元璟回過神：“她在樓上找東西，我去叫她?！蓖E

    他上了樓，站在沈繡婉緊閉的閨房外。

    遲疑片刻，他叩了叩門：“婉婉?！?/br>
    第一百零八章 一百零三張船票

    沈繡婉靠在門后。者

    房間里電燈昏暗，她一手撐在門上，一手摸著羊絨圍巾。

    眼睫在白皙如玉的面頰上投落扇形陰影，她半垂著眼簾，近在咫尺的叩門聲篤篤篤的，像是叩在了她的心上。

    她慢慢抬起頭。

    房間對面的窗玻璃上照出自己模糊的面容，她的頭發(fā)是散亂開的，在這樣漫長清涼的秋夜里，那輪廓顯得有些光怪陸離，好像有什么怪物躲在窗外偷看她似的，叫她的心跳都加快了幾分。

    她忽然有些奇怪地想，她和元璟因?yàn)榻鸪嵌嘧R，已經(jīng)認(rèn)識六年了，這六年里，他叩過幾次門呢？

    他那樣的背景身世，肯定見識過很多優(yōu)秀美好的女人，只要他想，也許他連門都不需要敲，她們自己就會心甘情愿把房門鑰匙雙手奉上。

    她是最不起眼的那一類，他為什么會執(zhí)著于叩開她的門呢？者

    “婉婉，”門外又傳來聲音，“咱們今夜，把話說開，好嘛？”

    沈繡婉咬住唇瓣，遲疑了很久，才垂著頭打開門：“外面冷，你進(jìn)來坐?！?/br>
    她避著白元璟的眼神，給他泡了一杯熱茶。

    白元璟端起陶瓷茶杯，寒夜里，清新馨沁的茶香撲鼻而來，碧綠色的茶葉在水中沉沉浮浮，掌心一片溫暖。

    他坦誠道：“六年前，咱們在傅伯母的五十大壽上相識，那夜金城他們都在客廳打牌跳舞，唯獨(dú)咱們兩個在走馬樓聽雨，你還記得嗎？”

    沈繡婉點(diǎn)點(diǎn)頭，紅著臉在他對面坐了。

    白元璟彎起眉眼：“那個時候，我就鐘情你了?！闭?/br>
    沈繡婉吃驚地抬起眼，對上男人熾熱真摯的視線，又連忙垂下頭。

    那個時候……

    她記得那個時候她仍然什么也不懂，像是鄉(xiāng)下姑娘進(jìn)城，被燕京城里貴婦小姐們排擠，連劉曼玲那樣沒有名分的舞女都敢當(dāng)著她的面和金城眉來眼去。

    元璟說從那個時候起就鐘情她，可他鐘情她什么呢？

    她抬手抿了抿鬢發(fā)，女兒家的羞怯t作祟，沒好意思問出口。

    “可你當(dāng)時還是金城的夫人，”白元璟繼續(xù)道，“道德感束縛著我，使我不能對你做什么，只能在你生病住院的時候，竭盡所能幫你一些。后來你和金城離婚，我心里是非常高興的，當(dāng)時就預(yù)定了第二年春來南方開醫(yī)學(xué)交流會的計(jì)劃，因?yàn)槲抑郎虾ｋx你的故鄉(xiāng)很近，我想來看你。”

    沈繡婉再次吃驚。者

    那年上海的醫(yī)學(xué)交流會，竟然是為了她？

    她心底涌出一股奇怪的感覺。

    當(dāng)年她爺爺過世，她盼望金城能和她一起回家鄉(xiāng)奔喪。

    她在火車站望眼欲穿地等了他很久很久，直到最后火車開動，也沒能等到他。

    可是這世上，竟然還有一個人，為了她不遠(yuǎn)千里而來，想方設(shè)法借用醫(yī)學(xué)交流會做遮掩，只是為了光明正大地來她的故鄉(xiāng)看她一眼。

    原來被人放在心上惦記著，是這樣的感覺……

    沈繡婉鼻尖泛酸，忽然就紅了眼眶。者

    白元璟敏銳地捕捉到她的情緒變化，連忙道：“你別哭呀，可是我說錯了什么？”

    沈繡婉使勁搖頭，啞聲道：“沒有，你沒有說錯什么！”

    她的聲音里帶著哭腔，還帶著一點(diǎn)南方姑娘特有的嬌氣。

    她哭，只是因?yàn)閷^去的自己感到委屈和不值。

    她的眼淚令白元璟心生憐愛。

    他從錢夾里取出厚厚一沓船票，按照時間順序，認(rèn)真地排在桌上。

    他道：“你瞧，這是這兩年來，我在上海和姑蘇之間的往來船票。醫(yī)院太忙了，我不能為了自己的私事拋下那些千里迢迢來找我看病的人，我只有周末才能過來看你，所以總共只攢了一百零三張船票。婉婉，這一百零三張船票能打動你嗎？如果不能，我愿意再攢一百張，兩百張，五百張，直到能打動你的那一天！”者

    一百零三張船票……

    沈繡婉怔怔的。

    她輕撫過那些船票，眼眶里逐漸積滿了淚水。

    她淚眼朦朧地望向?qū)γ娴哪腥恕?/br>
    燈火下，他容貌俊美氣度清貴，明明是北方男人，骨子里卻偏執(zhí)地滿懷南方的柔情，像是江南的春雨，無聲無息地浸潤萬物，無聲無息地占據(jù)了她的生活和歲月。

    她想，也許她是愿意和這樣一個男人共度余生的。

    她臉紅紅的，只抿著唇兒不說話。者

    白元璟探究：“婉婉，你現(xiàn)在對我，是個什么態(tài)度呢？”

    沈繡婉暗暗攥緊雙手。

    閨房寂靜，仿佛能聽見彼此的心跳聲。

    就在這時，樓下又傳來何碧青催促吃飯的聲音。

    沈繡婉猶如受驚般忽然蹦起來，拽住白元璟將他往門外推：“你先下樓，我梳個頭發(fā)就來！”

    “婉婉——”

    白元璟不肯走。者

    他一手撐在門框上，一手?jǐn)堊∷难瑢⑺鶓牙镆粠А?/br>
    兩人靠得這么近，幾乎能聽見對方的呼吸聲。

    “婉婉，你對我，究竟是怎樣的感情？”

    白元璟一邊壓低聲音詢問，一邊慢條斯理地解開沈繡婉的羊絨圍巾，同時纏上兩人的脖頸，像是生怕她跑掉了似的。

    民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