犀點頭，似是想問什么，到底沒問，只請示俞嬴下面該怎么辦。

    “前面的谷道不能走了，一旦被埋伏，沒地方逃。我們不去伯陽，改去新中！”

    車駕從岔路迅速往東南而去。

    俞嬴坐在車內(nèi)，沒跟犀、鷹等解釋是怎么看出那幾個人是齊人，并且是齊國軍中人的。因為這個說來話長。

    周禮中一直崇尚正色，但齊桓公偏愛紫這個間色。上有所好，下必效之。當時齊國從公卿到士庶都喜歡紫色。后來桓公假意厭惡紫色，才算剎住齊人愛紫這股風氣。但一個風氣一旦形成了，哪會不留痕跡呢？

    幾百年了，現(xiàn)在臨淄城不少人也仍然偏愛紫色。齊國軍中更是有個私下的小傳統(tǒng)——在脛衣腳踝處系紫色帶子，據(jù)說可以保佑平安。

    俞嬴的腦子短暫地宕開一下，想起一次齊魏之戰(zhàn)，自己去齊軍中參謀軍事。田向被留在臨淄，掌管糧草調(diào)度。田向拿兩根紫色絲帶遞給自己，自己嗤笑：“你怎么也信這個？”

    田向看了自己半晌，低聲道：“你是想讓我親手給你綁上嗎？”

    俞嬴坐在車里撇撇嘴，很想對那時的田向，也對那時的自己呸一口。

    俞嬴還是太小瞧了齊人要致她于死地的決心。齊人沒能在容易設(shè)伏的鄴城西南谷道截擊到她，或許知道露了行藏，便不再遮遮掩掩，竟直接幾百人追擊過來。

    第19章 棘手的護衛(wèi)

    已經(jīng)能看到后面齊國追兵的煙塵了。犀又看一眼前面新中的方向，急切地對俞嬴道：“讓鷹等帶著先生騎馬走，我等在此擋一擋。”

    鷹咬牙：“先生？”

    “怎么，這就想著舍生取義了？”俞嬴笑道，旋即正色喝令，“停車！準備迎敵！”

    俞嬴令車上的兵卒都下來：“步卒分蹲踞、站立兩排，蹲踞居前，站立居后；騎兵居最后；

    “所有人各持弓弩，聽我鼓令：鼓一，蹲者射箭；鼓二，立者射箭；鼓三，騎者射箭。

    “四鼓則變陣：步卒退，騎兵呈雁形陣，居于最前。步卒跟在騎兵后面策應。疾鼓則進，慢鼓則持。注意聽鼓令行事，不要陷入敵軍中，亂了陣型?！?/br>
    陣型列開，俞嬴的車居最后的道路中央，車旁是犀持劍護衛(wèi)。車的后簾撩著，俞嬴安坐車內(nèi)，手中拿著一個式樣樸拙的小鼓——先前在冶城市井中買的，旁邊還放著一柄收兵用的鉦。

    齊人追了過來。

    俞嬴手持鼓槌，揚聲道：“咱們在冶買了那么些箭，此時不用，更待何時？用箭埋了這些齊人！”說著敲響了第一聲鼓。

    追兵最前面的幾騎有的被射中馬，有的被射中人。

    “咚咚——”

    “咚咚咚——”

    護衛(wèi)們的箭按照鼓點射過去，更多追兵人仰馬翻。

    因為官道實在算不上寬，前面一亂，后面的追兵也都停下，見燕人的箭射過來，紛紛揮舞手中劍戟相擋——他們是來追襲的，不是來交鋒的，故而并沒帶盾，一時讓這箭雨打了個措手不及。

    也有齊人取下背著的弓箭，試圖還擊，但前面有自己人唯恐誤傷，騎于馬上，終究準頭差一些，又要防備燕人的箭雨，射出的箭準頭兒就更差了。

    齊追兵的統(tǒng)領(lǐng)一邊也揮舞著劍打落射過來的箭矢，一邊不斷吹響骨哨，命令兵卒繼續(xù)追擊。

    俞嬴一輪又一輪地戰(zhàn)鼓敲下來，齊國追兵死了約莫半數(shù)，但箭的射程就這么長，追兵的人數(shù)又實在多，到底還是讓他們近前了。

    那齊人統(tǒng)領(lǐng)耳朵被箭擦了一下，流了半臉血，他抹一把臉，看著車上的俞嬴，獰笑道：“上！”

    “咚咚咚咚咚！”鼓點變了。

    燕人步卒后退，騎兵居前，呈雁形陣排列迎敵。

    “雁”頭便是鷹。

    鷹與其他同來九人是令翊親兵，本就隨著令翊極擅陣戰(zhàn)沖殺，另有二十來人是燕宮護衛(wèi)，也是弓馬嫻熟的好手，有鷹等在前引領(lǐng)，又是哀兵求生之戰(zhàn)，打得也虎虎生風。

    步卒們緊跟其后，斬殺那些突破騎兵雁陣的齊兵，護衛(wèi)雁陣后方。

    鼓點不緊不慢地敲著。齊追兵統(tǒng)領(lǐng)發(fā)現(xiàn)竟然往前推進不得半步，且前方對陣的兵卒死傷慘重。

    齊追兵統(tǒng)領(lǐng)實在想不到不過幾十人的燕國使節(jié)護衛(wèi)竟然這般棘手。弓弩也就罷了，不過二三十人竟然敢列雁形陣，雁形陣本是攻擊陣型，此處配合后面的步卒，竟然成了水潑不透的防守之陣。

    眼看己方傷亡越來越多，剛才又已經(jīng)因為箭雨折了許多人馬，如此下去，恐怕不止殺不了燕國使者，自己這些人許是都要扔在這里。

    齊兵統(tǒng)領(lǐng)不得不放棄速戰(zhàn)速決、直接沖上去砍的戰(zhàn)略，令兵卒排列方陣。雙方相持起來。

    哪知那燕國使節(jié)的鼓點又變了，“咚咚咚咚咚……”迅疾起來。

    鷹精神一振，揮動長矛，將對方一個騎兵挑下馬，另一個同伴也將一個齊人捅下去，疾鼓之聲響起不久，他們竟硬生生將齊人方陣打開一個口子。

    齊人陣型亂了。

    齊兵統(tǒng)領(lǐng)看向不遠處坐在車內(nèi)笑吟吟的俞嬴，不由心中大恨，取下背后弓弩，也不管會不會誤傷己方，拉弓朝她射去。

    犀一直全神警戒，見有箭矢射來，立刻揮劍打落。

    俞嬴似無視無感般，鼓點兒一絲不亂。

    那統(tǒng)領(lǐng)不知道喊了一句什么，在陣后的另有一些齊兵也持弓搭箭朝俞嬴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