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敏看書有不解之處，有俞嬴這個(gè)“太傅”在，自然來問。俞嬴儒家弟子，誨人不倦，像教啟那樣教他。

    令翊顯然也想起從前在齊國的時(shí)候，情形何其相似，不由得笑了。

    令敏看見兄長笑，不知道他笑什么，便道：“也不知道兄長為何就不換一套弓囊箭箙，成天就用這一套，破了補(bǔ)，壞了修，不知道的還以為家里窮得要討飯了呢。從前也沒見他節(jié)儉成這樣……”

    令翊看一眼俞嬴，笑瞪令敏：“問完了就回去讀你的書去，別在這兒纏著先生了……”

    令敏沖他翻個(gè)白眼兒，又笑著對俞嬴行禮，到底沒接著在這里礙他兄長的眼。

    葉也笑著悄悄走出臥房，去廳里做針線。

    俞嬴抿嘴，看令翊一眼。令翊對她笑，根本不想掩飾什么，很是無賴的樣子。俞嬴無奈，也笑了。

    外面依舊風(fēng)大雪大，俞嬴走去撥一撥火盆，跟令翊說起自己擬想的對胡之策。

    “先前在平野，上將軍說到修建長城以御胡人，那自然是最好的，只是如今我們物力人力還不夠。我想著，或許我們可以先筑高墻，挖深池，擴(kuò)建諸城。我在都中時(shí)已經(jīng)寫書信去再次請求墨者來燕，若墨者來，或許還能請他們幫著造一些守城器械。城池寬大了，可以讓城外鄉(xiāng)野聚落的人搬進(jìn)來。這樣冬天胡人來了，在郊野一粒糧食也搶不到，城池又不好攻，我們主要防秋收之時(shí)就好——此所謂‘堅(jiān)壁而清野’?！?/br>
    令翊點(diǎn)頭：“先生這個(gè)辦法好。只要外面沒人沒糧，城池夠牢固，胡人有幾日攻不破，附近城池的援兵就到了，咱們還能里應(yīng)外合，狠揍那幫東胡人。”

    大舉筑城需要上書燕侯，需要人力物力。從前先君時(shí)，燕南且應(yīng)對不過來，對燕北便有些忽視，況且他性子懦弱，在燕北只要令支塞還在就好，出塞這些城池能守則守，守不住也就罷了。

    這些城池如今還在，是因上將軍令曠——作為令支令氏的家主，他不駐守于令支，而守于平野小城，若非他帶著令氏子弟和軍將兵卒們一直堅(jiān)守，俞嬴這次巡視燕北或許到令支就結(jié)束了。

    先君那個(gè)時(shí)候，是無力大修城池的，但如今的燕侯、如今的燕國不同……

    “我擬向君上上書，重修馬政，咱們的糧儲稍微多了一些，可以多養(yǎng)一些戰(zhàn)馬了。魏武卒都是步卒，燕國與魏不同，咱們臨近東胡，不能缺了騎兵。將軍的騎兵練得尤其好，咱們要是有一支騎兵勁旅，怕他什么東胡？騎兵也不只是對付胡人，還有燕南呢……”

    令翊擊掌：“善！到時(shí)候東胡再有異動，帶著騎兵去后面襲了他們牙帳！”

    俞嬴笑道：“他們逐水草而居，將軍也得能找到他們……”

    因此順著又說到細(xì)作，可惜真正進(jìn)入東胡首領(lǐng)部落的細(xì)作極少，傳回消息來更難，很難做到知己知彼……

    隨后俞嬴說燕北的農(nóng)牧。燕北糧少，固然因?yàn)闅夂蚶?，也跟農(nóng)具粗陋，耕種之技不足有關(guān)，故而當(dāng)推廣更好用的鐵犁、推廣壟作間作、推廣范子書中那些農(nóng)耕技能，鼓勵黎庶墾荒。燕北土地這般廣闊，這樣大片地荒著太可惜了。燕北有了足夠的糧，才能更好地養(yǎng)兵養(yǎng)馬修城池，糧草靠從燕南運(yùn)送是不行的。俞嬴展望燕北之地，甚至說到了日后設(shè)立郡縣……

    說著說著，夜就很深了。

    令翊站起來，笑道：“今日晚了，先生快洗漱睡吧?！?/br>
    俞嬴點(diǎn)頭，笑道：“將軍也早點(diǎn)睡?！?/br>
    令翊看一眼床帳，道：“今晚冷，先生還是再把我的寢被搭上吧。”

    自己的寢被晾曬過后，俞嬴就蓋自己的。令翊說他另有蓋的，那床給俞嬴的寢被便仍留在這里。

    俞嬴笑著答好。

    她的寢被上面壓著自己的寢被……令翊覺得一定是那卷又被翻出的帛畫的緣故，本是極平常的事，竟然會想到別的……

    看著她，令翊清清嗓子，終于將之問出口：“先生北來，途中閑暇，看翊書箱中的書解悶兒了嗎？”

    俞嬴抬眼看他，笑道：“看了一些。”

    “那——看沒看一卷兵書……”

    俞嬴笑問：“將軍箱中多是些兵書，將軍指的是哪一卷？”

    令翊說不出來。

    俞嬴笑得眉眼彎起，露出牙齒。

    令翊看著她，過了片刻，道：“先生總這樣調(diào)戲我，有意思嗎？”

    俞嬴笑道：“明明是將軍先問的……”

    令翊走到俞嬴身前。

    俞嬴抬眼，四目相對。

    令翊輕聲道：“先生為何今晚不問翊愿不愿留下來？”

    這回?fù)Q成了俞嬴不說話。

    令翊的臉慢慢湊近她。

    俞嬴用手抵住他的胸膛：“翊，你別總考我。我的限度真的不高，女子也是有情欲的。像我這種……”

    令翊笑道：“沒有真心之人……先生當(dāng)真沒心嗎？”

    俞嬴：“……”

    令翊笑道：“剛才先生終于叫我‘翊’了。”

    俞嬴抿嘴：“長羽……”

    令翊卻已經(jīng)摟住她，吻了上去。

    愣了片刻，俞嬴到底破罐子破摔地環(huán)住他的頸。

    俞嬴又忍不住教他，唇齒間的纏綿并不是貼上就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