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墻上的清軍居高臨下奮力射擊。弩炮的陣陣轟鳴聲響徹了天穹，犀利的箭矢和燃燒的石彈鋪天蓋地。

    與此同時，隱藏在甕城和馮垣后面的敵軍也展開了射擊。

    華山大軍的突擊部曲是敵人的主要攻擊目標。奔跑的士卒在箭雨接二連三地倒下。石彈紛紛砸進人群，殘肢斷臂四射而起，更有幾塊石彈直接砸壕橋，把厚實的壕橋攔腰砸斷。

    華山大軍的弩臺、箭臺和石炮陣地也是敵人的攻擊目標。由于制高點被敵人控制，箭陣密集，土臺遭到了重擊。箭臺上的箭手被迫全部退到了木棚內(nèi)。弩臺上的弩炮雖然還在連續(xù)轟擊，但間隔時間明顯變長。石炮陣地因為有巨型木盾掩護，初始情況并不算糟糕。但隨著清軍一顆石彈擊碎木盾，砸毀了一臺型石炮，問題隨即變得嚴重起來。

    戰(zhàn)車營校尉征詢留棄，是否把石炮陣地后移。

    留棄氣得怒聲罵道：“怕什么？他能打你，你就不能打他？給我轟”

    “大人，清軍的石炮在城內(nèi)，我們無法準確判斷位置?！?/br>
    “沒辦法就給我想辦法?！绷魲壱槐蕹榈降厣稀跋葘食菈ι限Z，把清軍的弩炮都給我轟爛了，快點”

    “轟隆”長長的壕橋像一只咆哮的長龍，騰空而起，在空劃出一道優(yōu)美的弧線，重重落到撐沿上。

    “上去了，上去了”樂語趴在地上，一手緊握盾牌，一手用力錘打著地面，高聲狂叫“過橋，過橋”

    耗子一躍而起，干瘦的身軀如狡兔一般，三兩步?jīng)_上壕橋。幾個士卒緊跟在后，飛步狂奔。

    “咻咻”利箭撕裂空氣的嘯叫聲驚心動魄。耗子想都沒想，一頭仆倒泥巴里，倒地之前嘴里還不忘喊了一句“臥倒，快”

    后方士卒躲閃不及，當即倒下兩人，其一人墜下壕溝，被數(shù)支竹刺洞穿，慘叫聲凄厲至極。

    耗子扯著嗓子高聲怒罵，手腳并用，連滾帶爬沖到了對岸。

    “快過去”樂語一腳踹到棍子身上“帶上你的人，快點”

    “兄弟們，走，走，走”棍子回頭高呼一聲，身形如箭，飛速沖出。

    午，華山大軍順利攻占第一道護城壕，并在對岸豎起了盾陣。

    跟進部曲隨后推進，鋪設橫木，以土覆蓋橋面，并迅速做好了攻擊第二道護城壕的準備。

    下午的攻擊更加猛烈，雙方好象都要把蓄積已久的仇恨全部爆發(fā)出來，更多的士卒倒在了戰(zhàn)場上。

    第二道護城壕順利攻克。

    三百臺臨車被推到了前方，千名強弓手登上箭屋，向城上城下猛烈射擊，但制高點被控制在敵軍手上，華山大軍無法壓制敵軍，導致大軍攻擊第三道護城壕失敗。

    黃昏時分，浮云為路下令停止攻擊。

    晚上的軍議上，各部將領稟報了戰(zhàn)況。

    各部攻擊都不是很順利。

    山海關(guān)太高太大，城內(nèi)守軍數(shù)量非常龐大，而制高點又無法控制，這是導致大軍進攻受阻的主要原因。

    “從今天各戰(zhàn)場的消耗來看，石彈的數(shù)量將在十幾天后嚴重不足?！憋L虎說了一連串的數(shù)字，然后繼續(xù)說道“根據(jù)戰(zhàn)車營的估計，城內(nèi)石炮的數(shù)量大約在三百臺左右，最多不會超過四百臺，而我們有兩千多臺，城內(nèi)下的石彈無法補充我們的損耗?！?/br>
    “張鳴在燒毀山海關(guān)外的民居之前，迫使百姓拆毀了大量的房屋，得到了數(shù)量驚人的物資。相反，我們卻失去了這些補充?！睒寷Q天下接著說道“我們最好盡快想辦法收集石彈，否則半個月后，攻擊就不得不暫時停下來?！?/br>
    “這事你去辦?！备≡茷槁窊]手說道“大家早點回去休息，明天繼續(xù)攻擊。”

    “山海關(guān)是天下第一關(guān)，這樣的大戰(zhàn)，這種規(guī)模的攻堅大戰(zhàn)，我們也是第一次打，而且只能贏不能輸，所以請諸位多想想辦法。時間還長，我們要有耐心?！?/br>
    諸將轟然應諾。

    山海關(guān)內(nèi)，張鳴設宴犒勞武大吏。

    今天的戰(zhàn)斗大大增強了將士們守住山海關(guān)的信心。山海關(guān)就是山海關(guān)，天下第一關(guān)固若磐石，堅不可破。

    送走諸將之后，張鳴和夏雷等人在書房內(nèi)商議攻防之策。

    張鳴很興奮，喝點酒之后，面色更紅潤，他指著王正南問道：“正南，你的看法呢？我們是否能堅守到援軍來臨？”

    “從目前的形勢來看，只要我們一直能牢牢控制制高點，死死壓制住華山大軍的強攻，他們就無法登上城樓?！蓖跽线t疑了片刻，望了望屋內(nèi)眾人，欲言又止。

    “如果華山大軍控制了制高點呢？”辛達突馬上問道，他是辛豐的父親“華山大軍登上城樓后，我們?nèi)绾畏磽?？?/br>
    “城內(nèi)距離城墻百尺外有弩臺，這些弩臺和城墻上的門樓、角樓、各式臨時樓臺形成了交叉射擊，華山大軍一旦登上城樓，必死無疑，哪有立足之地？”周紀不屑地揮揮手?！俺菈由祥T樓，我們的制高點至少有一百五十尺，華山大軍如何控制？難道他們要在山海關(guān)外筑一座接天塔樓？”

    “浮云為路敢做嗎？城內(nèi)石炮一陣猛轟，立時化作一堆廢墟?！睆埿薜靡庋笱蟮匦Φ馈笆刈∩胶ｊP(guān)絕對沒問題，不過要取得勝利，擊敗華山大軍”他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就要看朝廷那位小皇帝是否愿意出力了？”

    “我們敗了，他們離死還遠嗎？”張鳴信心十足地說道“放心，沒問題?！苯又跽蠁柕馈罢希欠蓝际悄阋皇衷O計的，從今天的防守來看，還需要什么改善的嗎？”

    “華山大軍的石炮太多了?！蓖跽蠐鷳n地說道“我雖然預料到了，但沒想到河北竟會有這么多石炮，而且還有可以發(fā)射百斤石彈的重型石炮?！?/br>
    “百斤？”張鳴吃了一驚“那塊石頭有一百斤？”

    王正南點了點頭“那塊石彈陷入地面八尺深，太可怕了。另外，華山大軍的弩臺上肯定有超大型的弩炮，如果是連弩炮，那威力非同一般。”

    “連弩炮失傳很多年了，華山大軍怎么可能有？”周紀不可思議地問道。

    “他們既然能造出石炮，當然也能造出連弩炮?！蓖跽险f道“當年這些重型軍械都部署在邊塞要隘，也許有人留下了圖紙，總之我懷疑那就是連弩炮，箭矢太密集了，普通弩炮不可能有那么大威力。當年明朝衰落，不少好東西流落到了番邦小國，有沒有倒也難以預料。”

    張鳴沉默了一會兒，無奈地說道：“這么說，華山大軍有可能登上城樓了？那你有何對策？”

    “立即筑造傅堞?！蓖跽舷肓艘幌抡f道“城墻四周是環(huán)城路，這條道路和與城內(nèi)各條大道相連。只要華山大軍沖進來，城池必失，所以我們應該在這條環(huán)城路后修筑一道夯土矮墻，就是傅堞，形成城之城的防御格局。然后再在傅堞前挖掘一道壕溝，內(nèi)塞柴草。一旦敵軍入城，即引燃柴草形成火墻。這樣，我們就能據(jù)此火墻和城墻上的軍隊互相配合，里外夾擊，把敵軍誅殺于環(huán)城路上，再次把敵人趕出城。”

    “好，就按你說得辦?！睆堷Q斷然說道“磚石如果不夠，就把所有官員的庭院全部拆了?！?/br>
    眾人大驚，張繼立即勸阻道：“叔叔，城內(nèi)民居多得是，你為什么要拆將領們的庭院？”

    “哼浮云為路如果把我逼急了，我就把山海關(guān)一把火燒了?！睆堷Q冷笑道“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他狠，還是我狠？”

    第二天，華山大軍在西城戰(zhàn)場上用了整整一天時間，攻占了第三道護城壕，逼近了護城河。

    第八天，華山大軍攻占了西城戰(zhàn)場上的五道護城壕，但此刻華山大軍還是沒有找到奪取制高點的辦法。雖然石炮、弩炮、臨車上的強弓手竭盡全力，但因為無法有效壓制敵軍的射擊，華山突擊部曲的傷亡越來越大，不得不暫時休戰(zhàn)。

    第十天后，浮云為路最為得意的弟子，南江林靜風塵仆仆地趕到了。

    浮云為路憂心忡忡，和林靜談到了山海關(guān)攻堅一事。

    “我有一個很笨的辦法，但肯定是最有效的辦法?！绷朱o笑道“如果我們在西城戰(zhàn)場上集五千臺石炮，輔以兩萬臺弩炮和萬張強弓，日夜轟擊山海關(guān)的關(guān)門，山海關(guān)能堅守多久？”

    浮云為路駭然心驚。

    浮云為路急召左將軍留棄、右將軍李東元、后將軍耗子、右將軍樂語、龍驤大將軍槍決天下和風虎、霸絕天下等武諸將議事。

    林靜把自己的攻擊之策做了一番解釋。

    山海關(guān)防守嚴密，用目前的辦法強行攻擊，不但將士們的傷亡巨大，所耗費的人力物力財力以及時間都非常驚人，無論是華山聯(lián)盟還是華山派都承受不起。如果繼續(xù)這樣打下去，華山聯(lián)盟和華山派極有可能被山海關(guān)活活拖垮。

    扭轉(zhuǎn)目前被動局面的辦法只有一個，那就是把自己的優(yōu)勢發(fā)揮到極致，同時利用各種辦法把敵人的優(yōu)勢轉(zhuǎn)化為劣勢，繼而改變雙方的攻守實力對比，擊敗敵人，攻占山海關(guān)。

    我們的優(yōu)勢是什么？高昂的士氣，充足的兵力，強悍的軍械，充足的糧草。

    如何把自己的優(yōu)勢發(fā)揮到極致？

    要想長久保持高昂的士氣，我們必須解決將士們切身利益問題，讓他們安心待在前線，愿意為攻克山海關(guān)而奮勇殺敵。將士們的切實利益問題包括門派的賞賜和犒勞，包括對陣亡將士們的撫恤，包括恢復和保持他們的體力，

    至于兵力。我們有二十三萬大軍，足夠了。但民夫呢？民夫能否保持充沛的體力，能否把各類物資運到山海關(guān)，直接關(guān)系到大軍的戰(zhàn)斗力。浮云為路前前后后征調(diào)了大約二十多萬民夫，他們一直跟隨大軍征戰(zhàn)，已經(jīng)疲憊不堪。持續(xù)征調(diào)民夫，會嚴重損害國力，會讓門派財賦收入減少，因此我們要在征調(diào)民夫過程立即實施輪換制，一來可以削減民夫數(shù)量，二來可以保持民夫的體力，三來也能適當減少對門派力量和財賦的損害。

    目前大軍軍械的數(shù)量顯然不能滿足攻打山海關(guān)的需要，我們需要更多的軍械。五千臺石炮、兩萬臺弩炮、萬張強弓是最基本的數(shù)量，但由于我們事先沒有估計到攻打山海關(guān)的難度，各類軍械數(shù)量沒有滿足這個基本要求。所以在未來一段時間內(nèi)，我們要命令各地軍械作坊日夜趕制，同時從各地要塞關(guān)隘和武庫大量征調(diào)。

    大軍的糧草已經(jīng)不多了。但秋收結(jié)束，明年春收結(jié)束后，各地的糧食會源源不斷地運到山海關(guān)，但城內(nèi)的敵軍卻沒有補充，他們的糧會越來越少。

    我們圍攻山海關(guān)的時間取決于我們能否堅守山海關(guān)外圍。只要我們牢牢守住山海關(guān)外圍，擋住清軍的救援，我們就能一直打下去，所以時間問題，我們無需擔心。

    清軍的優(yōu)勢是什么？堅固的山海關(guān)，無懈可擊的防御部署。這是他們最大的優(yōu)勢。

    如何把清軍的優(yōu)勢轉(zhuǎn)化為劣勢？摧毀清軍的防御部署，讓清軍無險可守。

    摧毀清軍防御部署的辦法很簡單，集結(jié)所有軍械，集群轟擊。清軍的防御設施不過就是馮垣、甕城、馬面、門樓、樓臺這些東西，不是夯土就是磚木，能承受多少次的連續(xù)撞擊？十天轟不完，我們就轟一個月。

    清軍失去了這些防御設施，也就失去了倚仗，軍心、士氣統(tǒng)統(tǒng)給我們轟完了，還怎么守山海關(guān)？

    此策的實施有幾個難題。

    多長時間才能湊齊五千臺石炮和兩萬臺弩炮？cao作這兩萬五千臺重型武器，需要數(shù)量驚人的士卒和民夫，如何解決？五千臺石炮如果日夜轟擊，需要大量石彈，石彈從何而來？

    轟擊之后，將士們就要登城作戰(zhàn)。登城作戰(zhàn)有兩個問題必須解決。一是護城河需要填平，二是需要制造大量的和城池等高的井闌。井闌類似于臨車，其頂部有棚屋和寬大的跳板。攻城時把井闌推到城下，突擊士卒放下跳板，和城墻頂部相連，然后打開棚屋，直接沖到城墻頂部作戰(zhàn)。

    在這一個月時間內(nèi)，山海關(guān)下的將士們和民夫們需要做很多準備工作。

    先要切斷西城戰(zhàn)場上的護城河，抽干護城河內(nèi)的水，填平護城河。冬天很快來臨，枯水期有利于筑壩切斷護城河，但山海關(guān)的護城河又寬又大，而且又在清軍的射擊范圍內(nèi)，填平的難度非常大。為此浮云為路和諸將決定把雍門前的護城河填平，長度為兩里。

    至于填平護城河的辦法，那就要靠修櫓和憤辒了。憤辒的頂部蒙著生牛皮，可以推到壕溝或者城腳進行填埋、挖掘作業(yè)。修櫓與憤辒相似，但它的職責是掩護士卒接近攻擊區(qū)域。另外，填平護城河，肯定會引起城內(nèi)敵軍的恐慌。華山大軍將士和民夫們?nèi)找棺鳂I(yè)，他們會日夜射擊，這可以幫助大軍得到一部分石彈和箭矢，一舉兩得。

    井闌的高度超過了一百尺，而且林靜要求棚屋內(nèi)至少容納二十名士卒。這是個龐然大物，只能在山海關(guān)下制造，否則無法運輸。山海關(guān)附近有大小十幾座山，林木茂密，可以就地取材。當然了，石炮所用的石彈也要從這些山上挖掘。

    接著，眾人便在民夫數(shù)量上爭論起來。剛才林靜已經(jīng)明確說了民夫數(shù)量要減少。但現(xiàn)在事情多，時間緊，留棄等人認為民夫不但不能減少，而且還要再次征調(diào)。雙方意見不一，聲音越來越大。

    浮云為路揮手示意諸將安靜下來。

    “這五個月我們主要是填平兩里長的護城河，制造五百臺井闌，搜集足夠五千臺石炮連續(xù)轟擊一個月的石彈，山海關(guān)下保持十五萬左右的民夫已經(jīng)足夠了。”浮云為路說道“型石炮拉繩的人太多，無法密集部署，不利于我們集轟擊，所以即刻改造，讓它象重型石炮一樣無需人力拉繩就能發(fā)射。急速報告湖言大哥，請嘲諷為零、鐵流風等人急赴山海關(guān)戰(zhàn)場，帶著工匠們?nèi)找垢脑?。這樣做也能減少一部分民夫?！?/br>
    “可是，現(xiàn)在是停戰(zhàn)期間，民夫是夠了，但大戰(zhàn)一旦開始，十五萬民夫肯定不夠?！毖嗍齽竦馈耙牢铱?，大戰(zhàn)之前，必須再征調(diào)五萬?！?/br>
    “好，這事就這么定了?！备≡茷槁忿D(zhuǎn)頭望向風虎?！耙粋€月內(nèi)，能湊齊五千臺石炮和兩萬臺弩炮嗎？”

    “我們可以一邊制造，一邊從其它地方征調(diào)，肯定能湊齊數(shù)量，甚至還有可能超過這個數(shù)量?！憋L虎臉顯擔憂之色“只是這樣一來，其它戰(zhàn)場上，尤其是朝鮮本土，城防力量將大為削弱?！?/br>
    浮云為路稍稍皺眉。林靜毫不在意地笑道：“只要打下了山海關(guān)，其它戰(zhàn)場即使有些失利，也無關(guān)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