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夫人瘦弱的身軀終于抵擋不住這殘忍的真相，肩膀一垮，眼淚撲簌簌便往下落。

    她的稚兒……她的稚兒怎就這般命苦啊……

    屏風(fēng)后的殷穆更是死死握住椅子把手，幾乎要咬碎一口后槽牙。因?yàn)樘^用力，裸露在外的脖頸上，青筋暴起。

    他想過千萬種可能，唯獨(dú)沒想過會是陳青穎……

    她和jiejie那么要好……

    她倆還沒進(jìn)宮時，便是頂頂要好的朋友。陳青穎總來家中找jiejie玩兒。

    那時他還小，便跟在兩位jiejie身邊跑跑腿。陳青穎總是逗他，喜歡看著他手足無措的樣子掩嘴偷笑。jiejie便安靜看著他們倆玩鬧。

    他在情竇初開的年紀(jì)，遇上了jiejie的好友。

    她那般明媚嬌俏，那般才情出眾，他怎么可能不怦然心動？縱使她踏入宮門，他亦是對她牽腸掛肚。

    可他萬萬沒想到，陳青穎會是害他jiejie的兇手……

    殷穆雙眸猩紅，拳頭緊握，口腔中有血腥味彌漫。

    只要一想到自己的心上人懷著一腔惡毒心思害他jiejie時，他還對那個人神思不屬、牽腸掛肚，他便連氣都喘不上來。

    他好恨。

    恨陳青穎，更恨自己。

    殷正明到底經(jīng)歷的風(fēng)浪更多，迅速從此事中回過神來。他起身，緩緩走到姜蜜面前，沉聲問道：

    “你說的這些事，我該如何信你？這么多年過去了，謝夫人突然登門說起此事，總也不是大發(fā)善心，來告訴我們真相的吧？”

    第200章 起復(fù)

    面對殷正明的步步逼問，姜蜜并不感到驚慌失措。她看了殷正明一眼，抬手示意拂冬將一沓厚厚的紙呈上來。

    “殷將軍，這些是外子命人審問與當(dāng)年之事相關(guān)之人的證詞謄抄錄。我先前所言，一字字、一句句，皆在這紙上能找到印證之詞。將軍和夫人盡管查看。”

    “如若您二人還有什么不解之處，那就只能勞煩您親自去皇宮找到那些人一一求證了?！?/br>
    殷正明從拂冬手中接過那些紙張，一目十行翻閱一遍，確實(shí)和姜蜜先前所言相差無幾。

    他沒說信，卻也沒說不信，沉默片刻，問道：“謝夫人回答了我的第一個問題。那第二個呢？謝太師尋上我殷家，究竟所為何事？”

    說到此，姜蜜微微斂笑，腰板挺得更直，正色直言：

    “陛下年幼時曾承惠妃娘娘恩情，亦為其薨逝感到惋惜；得知其間另有內(nèi)情，更是悲憤交加。陛下尚且如此，遑論將軍、夫人這些與娘娘流著同樣血的家人？”

    “昔年昭毅將軍和昭勇將軍，一個使雙斧，一個耍雙槍，兄弟威名，令瓦剌人聞風(fēng)喪膽。多年前的殷小將軍雖年幼，卻也使得一手出神入化的好劍法?？墒沁@樣的寶刀，卻賦閑在家，未能投身軍戎抵御外敵，實(shí)在令人扼腕嘆息?！?/br>
    “陛下求賢若渴、吐哺輟洗，真心希望幾位將軍能繼續(xù)為國效力，故有今日我登門拜訪之舉。”

    姜蜜這話，說得不可謂不漂亮。

    殷家雖淡出朝堂已久，卻也不是一點(diǎn)都不關(guān)注朝中之事。

    當(dāng)初淑妃薨逝，皇帝執(zhí)意要追封淑妃為皇后一事，鬧得多么沸沸揚(yáng)揚(yáng)，外人對皇帝與陳家之間的關(guān)系豈能不有所猜測懷疑？

    皇帝惋惜惠妃興許是真，禮賢下士興許也是真，但其真正意圖，應(yīng)當(dāng)還是希望殷家能只為他所用。

    陳家扶持皇帝上位，皇權(quán)與陳黨隱有分庭抗禮之勢?；实壅疑弦蠹?，就是想培養(yǎng)自己的勢力。

    見殷正明久久不回話，姜蜜也不催促。

    畢竟這是大事。

    “我今日前來，代表的是陛下的意思。話已經(jīng)帶到，還請將軍與夫人好好考慮考慮?！?/br>
    說著，姜蜜站起身子。

    殷夫人亦是強(qiáng)撐著起身相送，“謝夫人慢走。”

    姜蜜朝她笑了笑，“殷夫人留步?！?/br>
    殷夫人勉強(qiáng)扯起一點(diǎn)嘴角，以表回應(yīng)。

    等到姜蜜的身影徹底消失，殷夫人才脫力一般跌坐在椅子上，滿臉茫然。

    殷正平亦是從屏風(fēng)后面走出來，大手撓著后腦勺，疑惑問道：“二弟，你說這小皇帝他……他是什么意思??？他這是想讓我們對付陳家？”

    殷正明嘴角緊抿，搖了搖頭，低聲解釋道：

    “老徐之前來信時提過一嘴，說邊疆不太安穩(wěn)，韃靼人對我朝虎視眈眈。如今鎮(zhèn)守國門的是錢老將軍，他年歲大了，恐是要撐不住這重?fù)?dān)?！?/br>
    “而陛下與陳家爭權(quán)，那么重要的位置，他定是要找信得過之人。滿朝文武，和陳家毫無瓜葛、甚至和他們有仇的，怕是只有咱們殷家了?！?/br>
    殷正平想了想，反問道：“那不是還有謝太師他爹嗎？”

    殷正明繼續(xù)搖頭，“當(dāng)初寧安侯還是鎮(zhèn)國公的時候，就把兵權(quán)交回給先帝，不就是因?yàn)楣Ω呱w主惹得先帝猜忌？如今謝太師已是陛下身邊紅人，榮寵不斷。這燙手山芋，他們?nèi)绾文芙樱颗率嵌愣紒聿患岸愕?。?/br>
    這其間彎彎繞繞，想得殷正平頭疼，索性也就不再去想，只重重拍了一下桌子，罵道：“這狗攮的陳家！敢算計(jì)我們家稚兒，老子非一斧頭砍死他們！”

    殷正平直來直去，殷正明卻是個多思多慮的性子。此事事關(guān)殷家全家人的性命與前途，他必須要慎重考慮才行。

    “有仇報仇，有怨報怨。但此事到底是那謝夫人和謝太師的一家之言，陳家當(dāng)年到底有沒有算計(jì)我們，我得自己去求證一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