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皇上已經(jīng)吩咐了，什么人都不見。”果不其然的，在養(yǎng)心殿的門外，鐘靈就被林英攔住了。

    “皇上，他心情是不是很差？”沒有強(qiáng)行要進(jìn)去，鐘靈只是這么問道。

    “皇上的心思，奴才是不知道的。”林英的口風(fēng)依然很緊，并沒有因?yàn)閱柕膶ο笫撬陀兴淖儭?/br>
    鐘靈的心有些往下沉，在這個注重子嗣的年代，年過二十才有了第一個孩子，已經(jīng)被很多人議論，而第一個孩子又是天生臉上帶了胎記，將來的發(fā)展已經(jīng)被限制住了，這對涔墨來說，的確是一種打擊。

    “樂妃倒是來得早。”云貴妃帶著一幫子人也出現(xiàn)在了這里。“林公公，去幫本宮通報吧。”

    “回貴妃娘娘的話，皇上已經(jīng)吩咐了，不管是誰，一律不見。”林英面色不變的還是那句話。

    “本宮只是讓你通報，又沒要闖進(jìn)去，你只管通報就是了。”云貴妃不以為意的說道，她跟了涔墨也算久了，一般他決定的事情，別人是沒有辦法更改的，只是見不見，是他的事情，要不要來，卻是自己的事情了。

    林英頓住了身形，還是轉(zhuǎn)身進(jìn)去通報了。只一會兒，鐘靈依稀聽見了涔墨含著怒氣的聲音，然后林英便從殿內(nèi)匆匆出來了。

    “兩位娘娘，皇上可是發(fā)了火，讓兩位娘娘都回去?！绷钟]有表情的臉色還是一點(diǎn)不變。

    云貴妃嘆了口氣，果然皇上還是不肯見她們。

    “等皇上心情好些了，本宮再過來?！痹瀑F妃轉(zhuǎn)過身子準(zhǔn)備離開，看了鐘靈依然不動的模樣，卻是在心中冷笑了一聲，離開了。

    “娘娘還是請回吧?！绷钟⒃俅握f道。雖然大中午的太陽照著，但是空氣中還是泛著冷冽的氣息。

    鐘靈沒有理會，只是往前走了幾步，離大殿的門口又近了些，然后便停住了腳步。

    在陽光的照曬下，站了許久，鐘靈的雙腿都有些酸軟了，腦袋里也空空的，什么都沒想的把玩著自己的帕子。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面前的大門吱呀一聲的開了。鐘靈被這個聲音驚回了神，卻發(fā)現(xiàn)是林英為她打開了門。

    “皇上宣娘娘進(jìn)去?！笨粗婌`好像還沒明白的神情，林英低著頭解釋。

    他進(jìn)出大殿都是走的旁邊的小門，剛才看著樂妃站了許久，終究還是進(jìn)了殿內(nèi)再次通報了一次?；噬下犃怂脑?，久久沒有說話，他也就只陪著一起站著。

    到底皇上最后，還是心軟，放了樂妃娘娘進(jìn)了大殿。

    鐘靈聽見林英的話，條件反射的露出了欣喜的笑容，想要走進(jìn)去，卻發(fā)現(xiàn)腳有些發(fā)麻，竟然是難以行走。

    “快扶著娘娘進(jìn)去?！币婄婌`的神情姿態(tài)，林英哪里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他剛做奴才那會也是站不了許久，這不還都是練出來的。

    云兒想兒見林公公發(fā)話，便上前準(zhǔn)備攙扶著她進(jìn)殿。她們也是經(jīng)過訓(xùn)練的宮女，這幾個時辰的站姿，倒是難為不住她們。

    “先不進(jìn)去?！辩婌`卻是止住了云兒想兒的動作，只是扶著二人，在活絡(luò)自己的雙腿，直到知覺回來了，才準(zhǔn)備進(jìn)殿。

    云兒想兒二人知趣的沒有跟上去。

    涔墨看著鐘靈跟平時比起來似乎有些不穩(wěn)的步伐，神色一片平靜。

    “孤不是叫你先回去嗎？”涔墨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比以前更加冷清了一些。

    似乎對涔墨這種近乎質(zhì)問的口氣有些不習(xí)慣，鐘靈笑了一下才回答道：“臣妾就是回去了，也是一樣的?！?/br>
    這句話聽起來有些沒頭沒腦的，涔墨卻覺得自己聽懂了。

    不管是留在殿門口，還是回到寢宮，她都是在擔(dān)心自己。

    “你覺得孤在想什么？”他問道。

    鐘靈下意識的搖了搖頭：“臣妾不知道皇上在想什么，臣妾只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而已?！?/br>
    “哦？你在想什么？”涔墨似是有些好奇的稍稍的歪了頭，看著她。

    “臣妾知道皇上心里不太舒服，卻不知道怎么樣才能讓皇上心里好過些?！辩婌`如實(shí)的回答。

    對于鐘靈這個并不標(biāo)準(zhǔn)的回答，涔墨報以一笑，只是這個笑容卻有些失了溫度：“孤知道外面是怎么說孤的。屠夫？暴君？大逆不道，或許還有些更過分的?！?/br>
    鐘靈沒有說話，這些，在她進(jìn)宮之前，也是聽別人說過的。

    “知道孤為什么現(xiàn)在還沒有子嗣嗎？”涔墨的笑容帶了些黑暗的色彩，“他們說，是因?yàn)楣伦鲪禾啵赃B自己孩子的福分都給折了?！?/br>
    鐘靈心中一緊，這個說法，卻是她不知道的。雖然之前有懷疑過后宮并沒有子嗣是不是因?yàn)榛噬献约翰幌胍脑?，現(xiàn)在看來，卻不是這樣。

    “孤登基四年了，后宮女人也不計(jì)其數(shù)，縱然孤不喜歡她們，可是為了孩子，孤還是寵幸了她們?！变鼓难劬τ行o神，似乎在回憶著什么，“可是她們太沒用了，甚至沒有一個能生下孩子的。”

    目光里的神采漸漸回籠，涔墨直直的看著鐘靈：“然后，孤就把那些沒用的人給殺了?！?/br>
    鐘靈心里一團(tuán)糟，甚至沒有空去想其中的原由，這件事情，她更是聞所未聞。

    “這些你應(yīng)該都不知道吧?！变鼓⑿?，“孤不許別人說出去，一個字也不許?！?/br>
    “到后來，孤也懷疑，那些暗地里人說的是不是都是真的。孤作孽太多，甚至損了子孫后嗣的福分?！?/br>
    “是不是覺得孤對待懷了孕的嬪妃的態(tài)度有些奇怪？因?yàn)閼蚜松碓械膵邋郧耙灿羞^，可是沒有一個能生下來的。孤已經(jīng)習(xí)慣了?！?/br>
    “菀婕妤，不過是看著你對她感興趣，所以才多關(guān)注了她一點(diǎn)。一直到后面，她都沒有小產(chǎn)，孤才在意起來。甚至都不敢接近她，只怕好好地，孩子又沒了?！?/br>
    “孩子生下來的時候，孤真的很高興。誰說孤是作孽太多才會折了福分，分明不是。你看大皇子不是好端端的生下來了？”涔墨此時的表情似乎是欣喜的。

    “不過大概他們說中了?！鄙裆鋈挥掷淞讼聛?，“孤是不詳之人，不配擁有正常的孩子?！?/br>
    “可是為什么都說孤作孽太多，傷天害理的事做了太多？他們不是孤，不知道孤以前，是怎么度過的。”他的情緒明顯激動起來，“他們憑什么這么說！憑什么！”

    這兩聲質(zhì)問似乎抽去了他的力氣，涔墨地下了頭：“不過他們是對的，大皇子，就是來證明孤的罪孽，有多重的?！?/br>
    “孤做過的事情，孤會一力承擔(dān)，就算孤會因此短命！但是為什么，要牽連到孤的孩子身上?！?/br>
    他自己的身世極為可憐，卻是不愿讓自己的孩子也承受痛苦。

    鐘靈目瞪口呆的聽完了皇帝親口說出的后宮秘聞，簡直不敢相信。

    雖然不明白皇上為什么先前的孩子都不保，大概是基因哪里出了錯誤吧。只是這些怎么就成了報應(yīng)？天理不容？世界上壞人逍遙法外的還少嗎？報應(yīng)這一說，她真是一點(diǎn)也不相信。

    只是雖然她不信，卻沒有辦法告訴涔墨，這些都是迷信，他們都是惡意中傷。

    鐘靈快步走了上去，用力的擁抱住了涔墨。

    “怎么，你也同情孤？”涔墨沒有做出回應(yīng)，只是輕聲說道。

    “我一點(diǎn)兒也不同情你?！辩婌`改換了稱呼，“不管是哪些人說了那些話，你一句都不要信，都不是真的?！?/br>
    涔墨聞言輕笑了起來，卻是當(dāng)做了戲言。

    “他們既然這么狠心的詛咒你，我們就要證明他們是錯的！”察覺自己的話被當(dāng)做玩笑，鐘靈氣急的捧住了涔墨的臉，逼他看著自己。

    “我給你生孩子，我們一定會有健康的孩子，將來也要有許多健康的孩子，告訴那些人，他們都是錯的，都是錯的！”到最后，鐘靈已經(jīng)是大聲喊了出來。

    涔墨呆呆的伸出手指，擦去了鐘靈的眼淚，但是卻怎么也止不住一直流出的淚珠，但是他就那么一直的擦著，不厭其煩。

    努力眨了眨眼睛，讓因?yàn)闇I水而有些模糊的視線清楚起來，鐘靈撐出了一個微笑：“答應(yīng)我，好不好？在我的孩子生出來之前，再也不要有那些念頭了?！?/br>
    回應(yīng)鐘靈的，是涔墨用力的深吻，用力到幾乎讓鐘靈窒息，不是生理上，而是心理上。

    等到雙方的情緒都平靜下來，已經(jīng)過去了許久。

    “答應(yīng)我一件事好不好？”鐘靈看著身邊的男人微笑，雖然她之前的豪言壯語，讓她現(xiàn)在想起來還有些臉紅，但是她并不后悔，“那些宮女太醫(yī)，不要?dú)⒘怂麄??！?/br>
    涔墨沒有說話，只是用著幽黑的眼眸看著她，等著她的解釋。

    “雖然我不相信做壞事會得到報應(yīng)這種說法，但是卻相信做好事會得到好報的。”鐘靈微笑，“就當(dāng)是為了我，我想你，活的久一點(diǎn)?！?/br>
    涔墨微笑起來，點(diǎn)了點(diǎn)頭。

    鐘靈抱緊了他，她相信，五十四條鮮活的生命，可比抄什么佛經(jīng)，獻(xiàn)香油之流的，要有價值的多。

    當(dāng)皇上的赦免了那些人，只是換做了其他懲罰的圣旨下來的時候，所有人都不敢相信，甚至連趙挺都難以置信。

    過去數(shù)年一直沒有因?yàn)槿魏稳烁淖冎饕獾幕实郏谷皇栈亓俗约喊l(fā)下的命令。甚至之前他決定殺了某些人的決定幾乎鬧得所有官員要一齊罷朝，都沒有改變主意。那些官員還美人都不例外的挨了不同數(shù)量的板子。

    當(dāng)時是發(fā)生在皇宮的虎門之下，便成了后世著名的虎門事件。

    這件事情一出，所有人都知道，要么就在涔墨下決定之前說服他，但是卻不要試圖改變他，更不要試圖威脅他。

    盡管沒有明說，但是所有人都知道，是樂妃娘娘在養(yǎng)心殿帶了整整一個下午，皇上才改變了主意。其中的原由，一看便知。

    云貴妃接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卻是有些失魂落魄的坐在了椅子上，說不出話來。

    “樂妃娘娘倒是好算計(jì)，這下不知道給后宮多少人賣了好了?！贝盒涌粗约夷锬镉行┦B(tài)的模樣，只能隨便說些樂妃不好的話。

    云貴妃心中卻是愴然，當(dāng)年她父親也參與了虎門事件，盡管位高權(quán)重卻也逃脫不了杖責(zé)的懲罰。如今樂妃，在皇上心中，究竟是占了多少分量。而自己，又因?yàn)榉N種原因，而錯過了與他親近的多少次機(jī)會呢。

    春杏見自己的話得不到一絲回應(yīng)，不由得抬起頭看向了云貴妃，卻發(fā)現(xiàn)對方正微蹙著眉頭，一副黯然神傷的模樣，與以往的神色完全不同，一時間吶吶的說不出話來。

    她只想著自己的主子一直以來只想著要如何如何爭寵，卻不料到對方早在無形之中，將芳心錯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