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叔看出他不太樂呵，散會后把他單獨叫住，林小一雙手插兜走到張叔跟前。

    “叔還沒抽呢，小一手氣好，幫我抽一張吧?！睆埵逍呛堑模狭藲q數(shù)的眼角擠出幾道皺紋，林小一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張叔看著遠(yuǎn)比現(xiàn)在年輕。

    林小一抿著嘴，隨便摸了一張，是電影票：“喏，給你。你最后抽，里面也沒剩什么好東西了?！?/br>
    張叔沒接，反而遞給他兩張電影券：“要不說小一運氣好呢，里面除了店內(nèi)菜品任選，就剩這一張其他獎券了，給你吧，我不愿意看這玩意?！?/br>
    林小一推拒無果，張叔直接抱著抽獎箱走人，林小一明白這是張叔看出他不開心，故意給他開后門，嘖的一聲，揉了把后腦勺，把電影券也塞兜里。

    等到晚上下班，林小一換衣服的時候又是最后一個，他每次上班基本都是最晚下班的，自己休息時間不穩(wěn)定，年紀(jì)又小，不靠張叔幫忙，一開始根本找不到這份的兼職。

    他便總是幫著張叔做一些檢查善后工作，想著多干一點是一點。

    張叔進(jìn)來，遞給他一個大紙袋，林小一想都不用想，肯定是春節(jié)禮物，他連忙推脫。

    張叔說：“拿著吧，那天看中的外套，你們小年輕的樣式，我也沒孩子，孤家寡人一個，送都沒地兒送，你如果不要，我就得扔了……”說著真把更衣室垃圾桶踩住開蓋，作勢要往里丟。

    “別！”姜還是老的辣，把小孩心思拿捏得準(zhǔn)準(zhǔn)的，林小一如他預(yù)料般很快接過去。

    他看著林小一從沒他腿高的倔強(qiáng)小豆子，長成現(xiàn)在這么個好模好樣的大男孩，心中難免唏噓，不禁想起往事。

    “你別有壓力，小一，叔當(dāng)年幫你把mama帶出來，照顧你們，一方面是身為警察的責(zé)任，可另一方面也有私心，我是真心喜歡你mama，也一直把你當(dāng)自己孩子。但感情這事不能強(qiáng)求，你媽有其他更心儀的人，我尊重她的選擇，人生在世，哪有那么多如意呢？”

    他看人看得透，知道林小一的不容易，知道小孩有小孩的自尊，但同時也清楚林小一這么多年自我折磨的心態(tài)。

    但他干預(yù)不了，林小一放任自己在這種自責(zé)與絕望的泥潭里越陷越深，沒人能從沼澤里把自愿被吞噬的人拉出來。

    眼看著林小一越來越有這個年紀(jì)的活氣兒，張春周替他開心著呢。

    “我對你好，不全是因為你mama，叔還是那句話，我一直把你當(dāng)自己孩子看，有困難跟叔說，什么年紀(jì)做什么年紀(jì)的事，你要學(xué)會為自己活著?！睆埓褐軟]忍住從兜里掏出煙點上。

    “店內(nèi)吸煙罰款五十?！绷中∫还Ｖ弊用鏌o表情提醒。

    張春周踹他一腳，罵道：“你個小兔崽子。”吸了一口煙吐掉，微微瞇著眼睛，像他審訊時常用的表情

    又問：“你那個朋友，怎么樣了？”

    第51章

    林小一穿外套的動作停住，但只短短頓了那么一秒，表情也控制不出地透露出來點緊張。

    陳淮是張春周介紹到朋友那去的，當(dāng)時說是朋友家小孩，身份證丟了。

    當(dāng)然，林小一當(dāng)初找他幫忙的時候也是這么跟他解釋的。

    小孩心虛的神色逃不出張春周的眼睛，林小一性子獨，隨著年齡增長，警戒心變得很重，幾乎不會對人敞開心扉，這么多年沒見他跟誰走得近。

    前段時間老朋友聚餐，那物流老板喝多，順嘴跟他提了句：“介紹來那小伙子干活是真不錯，能吃苦人也聰明，會的東西也多。連那什么電腦程序都能鼓搗明白，就是性格太孤僻了，放我這小地方出苦大力，屈才呀，怎么沒出去找點別的活干？”

    張春周替林小一開心，但同時也不免為他感到擔(dān)憂，按照正常的行為邏輯，兩個性格都很內(nèi)向孤僻的人是怎么走近成為好朋友的呢？

    況且是能在短時間內(nèi)，讓什么都不愿意他人幫忙的林小一，跟他張嘴求助的好朋友。

    張春周直覺這人有問題。

    他當(dāng)年沒看住，被記者鉆了空子，那么小的孩子哪能成為采訪對象。

    如今他不想再讓類似的事情發(fā)生。

    “挺好的?！绷中∫换氐?，說著拉上外套拉鏈，把臉埋進(jìn)領(lǐng)口，劉海尾巴戳在睫毛上，只露出一雙漆黑的眼睛，“沒別的事我先走了?！?/br>
    抗拒與逃避的態(tài)度太過明顯。

    張春周把余下的質(zhì)問壓下去，林小一面對他的時候，好不容易堅硬的刺兒軟了點，不能把人給逼急了。

    他真想查人，手段多得很，不至于逮著林小一問。

    張春周把煙頭扔到地上踩滅，拾起丟進(jìn)垃圾桶，沒回話，聽見林小一走到門口的腳步聲，余光看見椅子上的購物袋。

    瞧，緊張的衣服都忘了。

    他沒回頭，直接開口提醒：“衣服，別忘拿了?！?/br>
    林小一頓住，轉(zhuǎn)過身回去拿起袋子，打開門時到底沉不住氣，回頭反問一句：“是有什么事嗎？”

    張春周很少過問他的事，這么多年，他的關(guān)心總是恰到好處，突然問起陳淮，總歸容易讓人多想。

    “沒事，早點回家，路上小心?！睆埓褐軘[擺手。

    林小一悶悶回句聲“嗯”，憂心忡忡地走了。

    等電梯的功夫，林小一看了眼手機(jī)，晚上十點多，陳淮應(yīng)該已經(jīng)到家了，不知道這會兒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