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幅樣子落在段星閣眼中，和幻想中的樣子倒是產(chǎn)生了一些重合。

    眼前人身穿一身黑，外面小雨淅淅瀝瀝，或許面對來往賓客時，他尚且能維持住體面，但當(dāng)眾人一走，他一個人安安靜靜地獨(dú)處時，便會像眼下這種露出罕見的，茫然又脆弱的表情。

    或許會更甚一點(diǎn)，畢竟眼下的他只是想象，而非真的置身那個環(huán)境，如果真是在段星閣的葬禮上，云棲會有什么反應(yīng)恐怕他自己都不好說。

    “開個玩笑而已，哥哥別害怕?！币娫茥樕絹碓讲缓每?，段星閣連忙安慰道，只是他安慰人也安慰得一絕，“就算我真死了，做鬼也會回來找哥哥的?！?/br>
    云棲一時氣結(jié)，抬眸瞪著他沒好氣道：“你不會說話能不能閉——”

    “鬼可是其他人都看不見的?！倍涡情w撐在云棲身后的靠背上，故意壓低聲音道，“哥哥如果在自己丈夫的葬禮上逃走，一個人躲在車?yán)锫錅I，卻未曾想被來路不明的透明鬼魂找上了門，像這樣......”

    他說著說著竟然身體力行起來，勾著云棲的下巴吻了上去。

    云棲沒忍住小聲嗚咽了一下，順著段星閣的那些話想下去，他的衣服下擺會被憑空掀起，口舌明明被人強(qiáng)迫著撬開，抵著廝吻。

    可落在其他人眼中，卻是空無一物，面對如此下流又詭異的場景，他原本是該極力推拒的。

    然而當(dāng)云棲感受到那股親吻中傳來的熟悉觸感時，便會驀然意識到這個鬼魂的真實身份，所有的掙扎會在一瞬間卸了力氣，轉(zhuǎn)而帶著無邊的悲涼與熱情極力地回應(yīng)。

    可是當(dāng)一切結(jié)束，身上的觸感還沒干涸時，他或許會在某一瞬間驚醒。

    睜眼后才發(fā)現(xiàn)方才自己在守靈時累得昏倒了，那些旖旎而詭艷的經(jīng)歷不過是他的夢境。

    那個在夢里尋他歡愉的人，現(xiàn)實卻早已離開了。

    細(xì)雨綿密間，依舊是他一個人，夜晚空空蕩蕩，冰冷透骨。

    秋雨寒意入骨，方才云棲不覺得，眼下卻冷得忍不住裹了裹衣服。

    他抬眸望向眼前人，有些話想問，那人卻好似知道了他的意思一樣，瞳孔微縮，低頭扣著他的后頸吻了上來，把那些話全部封緘在唇舌之間。

    云棲沒說話，就那么抬頭任由他親上來。

    段星閣明白了云棲想問什么，但他敢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卻不敢面對云棲想要問出的這個問題。

    ——如果死的不是段星閣而是云棲呢？

    第55章 預(yù)告

    細(xì)雨綿密下, 云棲被人掐著腰按在車上細(xì)細(xì)親吻，那人的手貼在他的腰側(cè)細(xì)細(xì)摩挲著什么，云棲被摸得渾身顫抖, 從腰往上幾乎軟了半邊身體。

    面對云棲未曾說出口的疑惑, 兩人誰都沒有宣之于口, 但對于段星閣可能的反應(yīng), 兩人其實心知肚明。

    如果云棲真的去世, 段星閣不會在第一時間悲痛欲絕。

    就像是人體的自我保護(hù)機(jī)制一樣，他的情感會在第一時間被大腦裝到一個密不透風(fēng)的匣子里。

    而后就像是與外界隔絕一樣，做不出任何過激的反應(yīng)。

    因此段星閣反而會將葬禮辦得無比體面, 迎接來客時, 他或許還會帶著得體的笑容, 連衣服的每一個細(xì)節(jié)都熨燙得無比妥帖。

    他會拿出十二萬分的精力, 將云棲的最后落幕布置得無可挑剔。

    可等到一切塵埃落定后，夜深人靜時，他又會如何自處呢？

    段星閣想不出在那種情況下，自己還會選擇繼續(xù)活下去的理由。

    他的人生已經(jīng)失去了希望，一切的努力到頭來都變成了徒勞。

    段星閣平靜地想到, 他或許會選擇會選擇和前世一樣，淹沒于大海之中，亦或者用其他方式隨云棲而去。

    他并未將自己的想法宣之于口, 回過神后只是扣著身下人的腰不住地親吻著對方。

    可云棲正是因為太了解他了, 所以在他吻上來時才選擇了抬頭迎接, 而非繼續(xù)談?wù)撌裁础?/br>
    他清楚地知道如果自己真的離世，段星閣會做什么傻事。

    而正如段星閣不愿聽到云棲率先離世的可能一樣, 云棲也不愿意知道如果自己真的先一步離開，對方又會用什么方法選擇追上來。

    小雨淅淅瀝瀝的下著, 天氣透著股冷意，段星閣緊了緊懷中人的衣襟，云棲卻抬手攀在他的肩膀上，將他往下帶了一點(diǎn)。

    兩人抱在一起，耳鬢廝磨間汲取著對方身上的暖意，倒真有了些相濡以沫的溫暖。

    在這一刻，他們不約而同地升起了一股慶幸，幸好眼下棺材里躺著的不是他們其中的任何一個，幸好所發(fā)生的一切，都不是夢里的一響貪歡。

    一吻畢時，云棲抬眸看著身上顯然還沒從那點(diǎn)可能性中緩過神的人，卻又忍不住勾了勾嘴角，輕聲道：“你死了我是寡夫，那我要是先死了……你豈不是成鰥夫了？”

    此話一出，段星閣果不其然地不依不饒起來，摟著他的腰低頭把臉埋在了他的頸窩里，想說自己不想也不會當(dāng)鰥夫。

    偏偏云棲不等他開口，便堵死了他接下來的話：“早知道你膽子那么小……我當(dāng)時就該再寫一封遺書?！?/br>
    段星閣聞言一愣，抬眸不可思議地看向眼前人，似乎不敢相信他竟然這么殘忍。

    但更殘忍的還在后面，云棲繼續(xù)道：“遺書里也不必寫別的，就寫……讓我的小狗替我好好活下去，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