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玉奴 第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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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泉道:“要告訴鳳大爺一聲不要?” “這種事既沒捉jian成雙,如何說得清?何況兩口子的事,最容不得旁人多嘴。先瞧瞧再說?!?/br> 向前望去,玉漏正彎著腰在那里同賣魚的小販討價還價,把人家木桶里的魚翻來翻去,“你這魚都快死了,還賣三文一斤吶?便宜點,便宜點我買你一條好了?!?/br> “你再折騰折騰它,它可不就死了嚜。哪有你這樣劃價的。” 玉漏直起腰把手上的水甩甩,乜那小販幾眼,到底買了一條。 她爹喜歡吃魚,說好的今日歸家,秋五太太特地囑咐要買條新鮮鱘魚。玉漏在唐家那樣的豪門之家兩年,后又到了鳳家那樣的書禮人家,據(jù)她看來,這些人家也沒有下人伺候主子像她娘伺候她爹那樣盡心盡力的。 她娘斗大的字不識半個,田莊上農(nóng)戶出身,一生引以為傲的事情便是嫁得個讀書人,對她爹有種近乎恐懼的敬愛。總是他說什么就是天理,他的臉色,她也相信是天理的預兆。 玉嬌出了那樣的事情,以尋常婦人之見,還是草草將她嫁人為妙。到如今仍要堅持待價而沽,必定是她爹的意思。 一時走回蛇皮巷內(nèi),市井囂嚷慢慢低下去,腳步聲就清晰起來。男人家腳重,玉漏側耳聽著,心里好笑,這人也不怕她聽見似的到底是侯門公子,恐怕不大做過這些畏畏縮縮跟蹤人的事。 不承想池鏡反倒幾步趕上來了,走到她旁邊來笑,“我說你是只小狐貍,尾巴沒藏好,可是被我逮到了。” 玉漏著實驚了一跳,沒想到他會直接了當近前來,眼底兜滿疑惑,“池三爺?您怎么也在這里?” 池鏡高出她一個頭去,臉上故意擺出些威嚴神色嚇唬她,愈是氣勢逼人,“我才剛在史府角門上撞見的你,見你跟個男人在那里拉扯不清。我自來把鳳翔當做大哥,想他的小妾在外頭跟別的男人鬼鬼祟祟的,我不能不跟過來多嘴問一句?!?/br> 玉漏也早在史府角門上看見了他,不過裝作沒看見。后見他一路跟隨,想他必定是誤會了什么。她倒不慌不忙,覺得是個和他親近的契機。 只是沒想到這人說話直接了當,雖滿口為鳳翔抱不平,眼睛里又不覺憤怒,反而藏著點幸災樂禍的笑意。 她想,他也未必真心拿鳳翔當大哥看待。因此愈發(fā)不怕什么,故作驚詫地瞪圓了眼,然后恍然大悟一笑,“您說的是小夏裁縫?我本來不認得他,是替我家二姐來給他傳句話。他和我二姐——” 原來真是誤會。池鏡看她一眼,感到兩分失望。倒情愿她身上能發(fā)生點什么離經(jīng)叛道的故事,起碼能令她毫無棱角的皮囊底下多一抹傳奇的色彩,不至于像眼前這樣,是個枯燥乏味的,僅僅是聽話的女人。 失望之余,心又替鳳翔松了口氣,“那真是對不住,是我多心。我想著這種事,還是說清楚為好,因此趕上來問一句。你二姐怎么不自己來和他說? “我娘不許她出門。我娘要小夏裁縫五十兩的聘?!彼阶源蛄藗€對折,怕池鏡覺得他們家的人貪財無度。 池鏡悠閑地點點頭,“五十兩,對個裁縫來說可不是小數(shù)目,我想他必定是拿不出的了。” 玉漏跟著點頭,“哪里拿得出來呢?他雖是田莊上的人家,可家里連地也沒有,是給佃戶種地,不過一年得些糧食,自家吃還嫌緊巴呢,也沒有多余的拿去賣,所以才到城里頭學手藝?!?/br> “他可以去借嘛。” “借總歸是要還的呀,何況他那樣的人,誰肯借他五十兩銀子?人家還怕他還不起?!?/br> 池鏡笑著瞟她一眼,“我倒可以借給他,也不要他的利?!焙茈S便的口吻。 五十兩銀子在他不算什么,但天上不會白掉餡餅,玉漏不知他是真是假,不敢輕易承他這個情。 再說他為什么要無故幫忙?總不會是不忍見一對鴛鴦失散。她留心窺他一眼,見他望著前方,眼睛里還是目空一切,嘴上又掛著絲精明的笑意。他一定不會白起好心,是要人還他什么的,不過未見得是錢。 玉漏大膽猜想,他大概是要她欠下他一個人情,至于還什么給他,他自己也還沒想好。他似乎對她起了些興致,那當然不是喜歡,以她對男人的了解,不過只是一種閑趣。 她生得標志,但在他眼里,這標志也許值點銀錢,想到這里她自己也覺得荒謬。不論何故,他當然也不會為這五十兩就要她終生相抵,要也不過是拿她當個玩意消遣一段。 這太不值當了,就是要欠他,也得欠個別的什么,一輩子還不完扯不清,反倒是個套他的圈套。 “怎么,你當我在說笑?”池鏡以為她不信,端得認真了些,“我倒不是隨口說說,倘或你們真缺這個錢,我又有這個閑錢,何不成人之美?你叫他寫個條子往池家去找我?!?/br> 玉漏忙掉到前頭福了個身,“多謝三爺好心。還是不要了?!?/br> “為什么不要?” 玉漏笑著走回旁邊來,“我想他要是非我二姐不可,自然自家會去想法子,這種事,旁人如何替他們急得來?他要是自己都不急,可見不是非我二姐不可,勉勉強強的,又有什么意思?” 池鏡聽后覺得有理,笑嘆一聲,“一文錢也難倒英雄漢啊?!?/br> 隔了會,他又問:“那你二姐呢?是情愿嫁給他不嫁?” “我二姐倒是打定主意非他不嫁?!?/br> 池鏡笑著睨她,“那你就不想著成全成全你二姐?你只怕這個男人心不誠,難道旁的男人心就誠了?我看不見得。你二姐既一心要嫁他,你就權當是為你二姐高興。何況銀子雖不是這個小夏裁縫自己挖空心思得來的,可將來他也要想法子還。你怎么只重頭不重尾?” 玉漏循著他的話去想,想一會沒結果,反覺得是險些鉆進他的套子里,猛回神看他一眼,笑了笑,“這事情我做不得主的,上頭有爹娘,下有他們自己,可輪不得到我說話。要給我娘知道我在中間攛掇了什么,保管先打我。我爹娘也不是就要他的錢,其實是不喜歡他,嫌他沒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來引逗人家女兒,不成體統(tǒng)?!?/br> 池鏡笑著沉默下來,總不好強要人家拿他的錢,未免顯得太別有居心。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話趕話的忽然冒出這個念頭來,仔細想想,還是希望能看見鳳翔吃點暗虧,天底下哪有好人不吃虧的道理? 他須得證明給自己看,這世上從來事無完事,人無完人,連鳳翔也是一樣。他索求這樣一種平衡來寬慰自己的悲哀。 第11章 觀瑞雪(十一) 兩個人并排走著,當中雖隔著些距離,到底年輕的男女不大成樣子。好在這蛇皮巷內(nèi)并沒多少人走動,又是陰冷雨天,更沒了人跡。 頭上仍是落著毛毛的雨,玉漏早冷得牙關打顫,但仍是慢慢走著,唯恐早早就走到家去。池鏡 自己打著一把大黃綢傘,卻慳吝的不肯往她頭上傾斜過來一點,也不知是不是出于避嫌的緣故。 未必,那日在鳳家請他吃酒,送他出門的時候,他也曾俏皮的和她調(diào)侃,那勢頭簡直有些步步緊逼的壓迫。況且他對著絡嫻也肯玩笑,不見得在這些關系上過分小心翼翼。 這個人一定是自私慣了,根本就是想不到。何況她只是個丫頭,做慣了主子的人,一向只有人照顧他的。 她看他一眼道:“我替三爺撐傘吧?!?/br> 池鏡才發(fā)現(xiàn)她還淋著雨,這又不是她家的下人,算是朋友妻?因為彼此身份上的尷尬,只好把傘遞給她,“你自己打吧。” 玉漏忙搖手推辭,“我用不著,我家就快到了,三爺可要進去吃杯熱茶?” “不必了。”他想到她娘就覺厭嫌,連帶著也覺得他們家污穢不堪。 前頭已瞧得見連家,是幢一樓一底的房子,江南十分多見的民居。樓上是玉漏她們姊妹的臥房,老遠能看見檻窗上封的木板。 池鏡因問,“好好的窗戶,為什么用板子釘起來?” 玉漏不好意思地笑道:“怕我二姐私自跑出去?!?/br> 如此看來,想必她二姐和那小夏裁縫早已暗通款曲。這算是家丑,池鏡沒多問,心里對借錢的事有了幾分把握。鬧到這田地,眼前又放著他這條明路,不怕玉漏回過神后不來找他借錢。 再往前走片刻,玉漏撞見位鄰居,是個年輕男人,約莫二十上下的年紀,走到跟前來和玉漏問候了一聲,“連三姑娘?!?/br> 看見池鏡,卻并不問候,眼神反倒有些閃爍。池鏡看他相貌很好,穿著蒼色的上衣下褲,雖不是書生打扮,也是斯文潔凈,便留心多看一眼。 玉漏點頭答應,“噯。您到鋪子里去?” 那男人也點頭,“快年節(jié)了,鋪子里忙。您——是回家來看看?” 玉漏仍是微笑著點頭,有些發(fā)僵,笑意像是在唇上結了霜的一朵小花。他們僵持片刻,各自走開,玉漏感覺臉上的血液漸漸又流通了起來。 池鏡觀察到她細微的變化,有點驚訝,不由得問:“那是你們家的鄰里?看著倒很斯文,是做什么營生的?” “殺豬的?!庇衤┱f完,自顧自地笑起來,“他們家在前頭街上開了間rou鋪子,他爹是殺豬的,他幫著稱斤兩算賬。將來,也逃不過是要子承父業(yè),也是殺豬的?!?/br> “你仿佛很瞧不上殺豬的?我看也沒什么,殺豬的當官的,不過都是為混口飯吃,一樣經(jīng)手慣了流血斷命,不見得誰比誰體面多少?!?/br> 玉漏扭頭道:“那如何比得?殺人和殺豬可不一樣,官老爺們殺人,殺得是大jian大惡之人,是為了百姓安居,不得已才殺的?!?/br> “未必?!背冂R懶得同她理論官場是非,只輕描淡寫笑道:“你只把人看作畜生,手起刀落,也是干凈爽利簡單得很。” 玉漏笑道:“您快別說了,聽著怪怕人的?!?/br> 池鏡哼著笑兩聲,沒再說了,暗中窺伺她一眼,見她縮著脖子,不知是冷還是怕,有幾分我見猶憐的姿態(tài)。 他不禁感慨,“鳳大哥真是不容易,如今家中不如從前,嫂夫人又是個厲害人物,他縱然有心要給你裁做幾件好衣裳,也沒法子周旋嫂夫人,你要體諒他才好啊。” 玉漏覺得他這嘆息意味深長,無端端的說這些干什么? “其實大奶奶也沒有外頭說的那么厲害,不過是說話直些,容易得罪人。大爺也并不怕老婆,他只是懶得去計較,他心腸好?!?/br> 池鏡無可辯駁,想到鳳翔就覺得心里發(fā)酸。有的人就是好得令人討厭,對絕大多數(shù)不那么好的人來說,這樣的人不必犯錯,單是存在就叫人受不了??捎譀]有憎惡他的理由,很讓人為難。 “我看您和我們大爺也很要好,待我們闔家上下也都和氣,怎么不常往我們家去走動走動?” “這些日有點忙,隔些日子一定去?!?/br> 玉漏知道他這話是敷衍,要是果然有心,也不會八月里回南京,到十月里才上鳳家去走動一回,還要人家下帖子請。倒是唐二那起酒rou朋友見了不少。 幸而他愛敷衍,玉漏也不必強請他到家去吃茶,否則給她爹娘瞧見,八字還沒一撇,他們先就要樂得跳起來,沒得給她丟人。 她在門口站住,福身送他,“那三爺慢走,前頭再走一段就出去了?!?/br> 池鏡點頭自去了,她見人走遠了才推院門進去。她爹連秀才早歸家來了,雖不聞聲氣,單見她娘在對過廚房里忙得火急火燎的就知道,生怕餓著他一時半刻似的。 秋五太太從門里看見她回來,一撩嗓子便嚷,“叫你出去買條魚你去這大半日,又不知道那蹄子拐到哪里閑逛去了??靵?!就等你那魚了!” 才把魚送進廚房里,又聽見他爹在正屋門前問:“三丫頭回來了?” 玉漏忙應聲出去,連秀才剪著胳膊回身往屋里進,“你來,我有話說。” 連秀才高高瘦瘦的身量,常穿靛青直裰,不是軟綢就是軟緞,也有綾子的,看著像是誰家的老爺。他在官宦人家謀文書差事,自然也掙下點銀錢產(chǎn)業(yè),不過舍不得花在女兒身上。對秋五太太吝嗇苛刻的做派他也一向睜只眼閉只眼,反正也傷不到他的體面。 他從不在家治席請客,會朋友都是到外頭酒樓里去,怕人家看見他村野出身的老婆。他對秋五太太自然是不中意,聽見她說話便擠眉頭,直擠到屋里去,“你娘總改不了這毛病?!笔钦f她嗓門大。 跟進臥房,里頭終于點了炭盆,光線黯,架子床和滿墻書架都顯得擁擠,擠得暖和。他坐到書案后頭去,等著問玉漏話,有種三堂會審的威嚴。 玉漏想他必定為她離開唐家的事憋著火,盤算著仍是照舊,只管把事情往唐二身上推,反正誰都知道她這樣的侍妾是不能為自身做主的。當然,耍點心眼玩點手段也未嘗不能叫唐二留下她,是她不愿意。 不想連秀才開口卻是心平氣和,“聽說你到鳳家去了?是跟了鳳家大爺?” 玉漏點頭,他又問:“幾時的事?” “就九月里的事情?!?/br> “噢,那去了也一個來月了——鳳家可好?鳳翔那個人又如何?” 玉漏照實道:“鳳家雖家道中落了些,家中倒還和睦,闔家都還和氣,不過大奶奶脾氣大些。” 連秀才在椅上點了點頭,“鳳翔這個人我雖不認得,倒是聽胡家的人常說起,是個可造之材。前些日子又聽說,朝廷有意要復用他,只是尚不清楚點個什么官。論家世門第,如今鳳家自然是比不上唐家,可要論到個人身上,這個鳳翔倒比唐二有出息。到底是正經(jīng)進士出身,身旁妻妾又不多,你的前程,只怕是應在他身上也未可知?!?/br> 原來連秀才一聽說玉漏到了鳳家,忙暗地里打聽了鳳家的虛實,聽見些有關鳳翔的話,又提起信心來。 鳳翔身邊只得玉漏一房侍妾,將來玉漏若是生下一男半女,份量肯定是要比在唐家更重些,到時候若是鳳翔又得朝廷復用,混出個名堂來,少不得在衙門內(nèi)替他舉薦個差事也說不準。聽說鳳翔的為人倒比唐二可靠得多。 如此點算下來,未見得就是壞事,因此消散了心頭之火,反而悉心囑咐,“事情既到了這步田地,你也不要怨天尤人過分悲感,還要伺候好鳳家太太和大爺,盡你婦人本分。” 玉漏自然沒什么好說的,只是聽話點頭。 連秀才見她穿得單薄,站在案前有些可憐,少不得替她長嘆一聲,“你們姊妹三個數(shù)你最聽話懂事,怎么反倒最不會替自己打算呢?凡事還要我替你cao心。按說女兒到了人家,就是人家的人,做父母的不好多嘴。可你性子弱,我們不替你籌謀還有誰能替你籌謀?你娘不認得字,一雙眼睛不看別的只看人家的家業(yè),想必為鳳家如今敗落了,回來吵你了?” 玉漏笑笑,“娘吵我也是為我好,我曉得。” 正巧秋五太太進來喊吃飯,連秀才從椅上起身,瞪了她一眼,“為母當仁,偏你這個做娘的,動則不是打就是罵。你幾時也要改改你那脾氣,省得丫頭們有什么心里話都不敢和你說。姑娘家,又不好什么話都對我 這個當?shù)恼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