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琴音
一行人上了三樓,白衣男子停在一間雅間的門前。那小廝快步走過去,替他開了門。 唐秀寧注視著小廝的動作,恍然發(fā)現這小廝左耳垂下方有顆紅痣。 白衣男子率先進了屋子,那小廝做出請的姿勢,待唐秀寧進去后就快速地把門關起來了,自己則守在屋外。 月華樓分為兩部分,西邊是風月場,是極好的尋歡作樂之地;東邊是酒樓,平日里有很多文人墨客聚集于此。 唐秀寧和白衣男子所在的屋子是三樓的長安居。門面雖然算不上闊綽,但內里卻是一應俱全。 白衣男子坐到軟榻的一側,隨后示意唐秀寧坐在另一側。唐秀寧也不拘泥,她大抵知道這人是誰了。 大jiejie平日里話不多,自小與爹爹生活在軍營里,宇氏去世后,她變得更加沉默,脾性也有些怪異,在帝都很少有有交情的人。 “鄭王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白衣男子一愣,苦笑一聲,隨后撕下了一張人皮面具。 “鄭王?你以前從不這樣叫我。” 人皮面具下的面龐,柔和中透著威嚴,當真是個極其俊美的人。 唐秀寧心里也沒底,大jiejie和鄭王的關系,她已經猜到了。只是其中細節(jié),她就當真是一點兒也不知道了。盡管如此,唐秀寧面上還是一副無波無瀾的樣子。 風漠端起茶壺,為自己和唐秀寧各斟了一杯茶。 “我記得你素日里最愛喝茶,這是月華樓最好的一品紅塵,你以前總是說要來嘗嘗,今日可得多喝幾杯。” 唐秀寧紅唇微張,且不說這鄭王對大jiejie有多了解,光是鄭王自稱“我”,這就昭示著大jiejie和他非一般的關系。 唐秀寧端起這一品紅塵,茶水是涼的,端在手里卻燙手的很。唐秀寧不再說話,如今只能以不變應萬變了。 見唐秀寧只喝茶不說話,風漠有些無奈與尷尬。 兩個人都沒了話語,氣氛有些壓抑。 風漠突然站了起來,走到唐秀寧面前,拉住她的手。 “來,隨我過來?!?/br> 唐秀寧沒有拒絕,放下一品紅塵,任憑風漠拉著自己。 風漠拉著唐秀寧,來到一旁的矮桌邊。矮桌上擺著一架琴,琴身上刻著“天闌”二字。 竟然是天闌琴! 天闌琴,東陵四大名琴之一,相傳此琴在五十年前消失,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唐秀寧知道大jiejie是個弄琴高手,當年年僅八歲的大jiejie偷偷帶著自己和三妹去帝都郊野游玩。在走到一座涼亭時,只見一位身穿道袍的老婆婆坐在亭子里撫琴。大jiejie是個愛琴之人,便帶著我們湊近去看。待大jiejie看清琴銘,不覺驚訝出聲。 這老婆婆打扮樸素,但手中撫著的琴竟然是四大名琴中的虛懷。 大jiejie的一聲驚呼打斷了老婆婆,老婆婆倒也不惱,只是對著她們三個小孩說她們幾個有緣,今日誰能彈好她譜的曲子,她就把琴送給誰。 大jiejie覺著這老婆婆古怪的很,雖然舍不得那“虛懷琴”,但還是帶著她和三妹離開了。 老婆婆抱著琴,站在原地呵呵地笑。 第二天一早,大jiejie剛練武回來,衣服還沒來得及換就被爹爹叫去了書房。半個時辰后,大jiejie竟抱著虛懷琴回了語園。 當時宇氏還沒去世,大jiejie對自己也是極好的,所以她幾乎每天都會去語園報到。 大jiejie高興的緊,什么話也沒說,當即在院子里彈起琴。 那時正值仲春,天氣不冷不熱,大jiejie的琴音就像那春風一般,恬靜而美好。 再后來,宇氏去世,大jiejie跟著爹爹去了幾次戰(zhàn)場,虛懷琴也被一并帶了去。祖母去世時,大jiejie和大哥從邊境趕了回來,卻沒有帶著虛懷琴。后來問及此事,大jiejie只說是被戰(zhàn)火燒了,其他的再也沒有多說半句。 “秀寧?” 風漠見唐秀寧發(fā)呆,以為她是觸景生情。當年唐秀寧不慎讓虛懷琴毀于祝融之禮,那可是傷心了好久。他為了她能開心,才千辛萬苦地尋了這天闌琴。 唐秀寧這才回過神來,驚覺自己失態(tài)。 “鄭王莫不是想聽琴?” “許久沒有聽你彈琴了,今日就再為我彈奏一曲《寄相思》吧?!?/br> 唐秀寧一怔,《寄相思》是大jiejie自己寫的曲子,她記得大jiejie曾經說過,這曲子她日后只會彈給自己的愛人聽! 唐秀寧緩步坐到矮桌旁,纖細的手指撫上琴弦,輕輕地撥弄了一下。 “當!” “鄭王,今生今世,這曲子秀寧只會彈奏這一次了!” 唐秀寧大體已經確定鄭王和大jiejie的關系了,她占了大jiejie的身體。大jiejie生前一定很愛鄭王,所以現在她見到鄭王才會有心疼的感覺。 大jiejie重傷之初,她曾經從豐州回來過。有一天,她像往常一樣去看大jiejie。只是還沒進去就聽到了大jiejie撕心裂肺的吼叫,她當時就愣住了。 她站在屋外,大jiejie在和三妹說話,她斷斷續(xù)續(xù)聽到了一些。 “meimei,我不該信他的,他原來只是在利用我……” “我那么愛他……” 鄭王有妻有子,依大jiejie的脾性是萬萬不會做側室的,而且太后一派和十三皇叔一派都不見得會讓他們在一起。大jiejie又是神威將軍府的嫡長女,鄭王和大jiejie在一起誰又能確定他是真情還是假意呢? 鄭王負手而立,雙手不自覺握成拳。 終究是無法挽回了嗎? 素手輕彈,琴音如流水般流淌出。風漠閉上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唐秀寧離開月華樓,已經是一個時辰之后的事情了。風漠沒有挽留,只是目送著她離開。 小德見自家主子面色不善,擔憂的問道:“王爺,唐大小姐她……” “確實是她,她曾經說過,這《寄相思》只有她才會,也只彈給本王聽過。而且,她左手虎口處的疤痕還在……” 原來,風漠弄這么一出,只是因為他懷疑唐秀寧的身份。 以前,他們見面都是小德冒充蘇府的仆人去神威將軍府請她,今天她先是真的去了蘇府,又沒有在月華樓停留,再算上當日在雨相閣的事情,實在不對勁,所以他才讓她彈這《寄相思》。 可是如今證實她真的是唐秀寧,風漠真的確定她是恨他的。 只是風漠不知道的是,五年前的唐秀寧曾經彈過這首曲子,那時唐安然恰巧從頭聽到尾。唐秀寧發(fā)現后也沒有怪罪,反而和她說了很多。 唐安然的琴藝絲毫不遜色于唐秀寧,唐秀寧又彈了一遍后,唐安然也就記住了這曲子。 位于長安居斜對面的流觴居里,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趴在桌子上,只是這“少年”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個女娃娃。 女孩盯著對面發(fā)呆的男子,不覺間“噗嗤”一笑。 男子皮膚白皙,面容俊朗,特別是那一雙眼睛,有些勾人心魄的意思。男子被女孩的笑聲驚醒過來,瞪了一眼女孩。 女孩吐吐舌頭,笑著說:“哥哥,你發(fā)什么呆呢?” 男子伸手敲了一下女孩的腦袋,假嗔道:“雨婷,你膽子可是越來越大了,還敢調笑你哥哥來著?” “哼!明明是哥哥聽方才的琴音著了迷,哥哥你還怪起我來了?!?/br> “好好好,哥哥說不過你。”蕭雨樓扶著額頭,這個meimei是越來越難纏了。 蕭雨婷說:“唉,也不知道是誰,琴藝之好竟打動了哥哥你這個琴癡。” “好啦,時候不早了,再不回去,要是被爹爹知道你偷跑到月華樓來,你又得關禁閉了!” 蕭雨樓二話不說,當即“提”著蕭雨婷大步流星地離開了月華樓。(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