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曦霧覺得，自己得想個法子，近身跟在顧無琢身邊。

    她的目標是他。

    顧無琢在林曦霧開口一瞬，想到了這一點。

    他終于記起，在白雪簌簌的沿水長街，林曦霧是突然出現(xiàn)，一如她突兀地出現(xiàn)在乾元門，占據(jù)林芷柔的意識。

    她的心境沒有變化，看上去不曾遭受摧殘，應(yīng)是在魂魄離體后，被人救下。

    沒有去忘川地府，沒有受苦，也沒有魂飛魄散，實在是太好了。

    她黏在洛雲(yún)塵身后，完成所謂的任務(wù)，銷聲匿跡三年。而后突兀地出現(xiàn)，直奔他而來，意味著什么，再清楚不過。

    她又一次被人挾持了么。她來找他，需要他做什么？

    你想跟著我。顧無琢問，為何。

    他將神識一分為二，一半繼續(xù)監(jiān)視錢府內(nèi)部動向，另一半落到林曦霧腳邊，幾乎要貼上少女的褲腳，觀察她情緒的變化。

    他分辨每一絲外露的情感，希翼能在其中發(fā)現(xiàn)點什么。

    他還記著少女信中的文字，洋洋灑灑，情感充沛。但再度相逢后，信紙上鮮活躍動的情緒似是驟然褪色。無論顧無琢多仔細地觀察，都尋不到一絲的歡喜。

    不悅、抗拒、勉強

    太多太多的負面情緒，仿佛再次見到他，是件讓林曦霧萬分不快的事。

    為何林曦霧也在絞盡腦汁，想著如何回答，才能把未來一個多月的時間撐下去。

    顧無琢：你不過是練氣初期的修士，就連行路也尤為遲緩，且與我相識不久，談何跟隨？

    他說得有道理，但就是因為太有道理，讓林曦霧不知該作何解釋。以她本人的實力，壓根滿足不了與他同行的條件。在顧無琢的認知里，他們是今天剛見面，若是硬要貼上去，一定會叫人疑心。

    【宿主，我發(fā)現(xiàn)一件事?！孔R海內(nèi)，系統(tǒng)神出鬼沒地冒頭。

    林曦霧以為它是來幫忙的：【說。】

    【顧無琢和你聊天的時候，是不設(shè)防的?！肯到y(tǒng)神神秘秘，【我檢查過了，他身上并無防御的術(shù)式。修士也是人，以你現(xiàn)在和他的距離，我們防御律令一開，你拿鐵劍捅上去，都能一下子殺死他?！?/br>
    林曦霧：【你閉嘴。】

    【我說得哪里有錯？你和他完全是陌生人，他沒理由帶著你離開。你能在錢府攔住他，那蒼凌府呢？玄機宗呢？你是插了翅膀，還是能違背天道突然升階，修行一日千里?！?/br>
    它說得有理有據(jù)，林曦霧氣得想罵人?？伤氩怀鰟e的辦法，監(jiān)督顧無琢，讓他沒機會殺洛雲(yún)塵的計劃眼看又要胎死腹中，心中分外焦急。

    要是和顧無琢分別后，他立刻前往玄機宗，林曦霧就不得不違心地對他動手。

    少女心頭良知與理性天人交戰(zhàn)，沒去關(guān)注顧無琢的神情。

    倘若林曦霧抬眸看一眼，便能見到青年長眉微蹙，面上神情一僵?？斩吹碾p眼張著，顯得有些驚愕。

    顧無琢對修士氣息的感知很敏銳，自見面后，林曦霧身上，一直有股若隱若現(xiàn)的氣息。

    就在剛才，那股氣息鮮明起來，落在他的神識之上，如劍般鋒利。

    殺意。

    殺意極淺、極淡，極容易被忽視，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細細思量，就知是有人在不停地催促林曦霧。哪怕她百般不情愿，心底也因為這些催促落下痕跡。

    她主動提出同行，是為了找機會殺了他？

    倘若他拒絕，莫非打算在錢府動手。

    我還有事在身，明日就會離開。顧無琢扯了個蹩腳的借口，此次分別，應(yīng)當不會再見，預(yù)祝姑娘仙途坦蕩。

    這一次，殺意變得更強，結(jié)結(jié)實實砸在他探出的神識上，鮮活無比。

    林曦霧拼命讓自己不要受系統(tǒng)的誘惑，做違背底線的事，聽到顧無琢明日便走，想也不想，試圖阻攔。

    我觀仙長有天人之貌，何必匆匆離去？況且，錢府的女主人確實在做天理不容之事，仙長身為高階修士，更應(yīng)以身作則懲惡揚善。

    不如，多留幾日？她徹底將拖字訣發(fā)揚光大，死皮賴臉地想黏上顧無琢。

    顧無琢輕笑了一聲，少女似是許久沒見他笑，聽到聲音后，不自覺緘口不言。

    林姑娘，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做嗎？

    林曦霧掩飾情緒：沒、沒有啊，我怎么敢有求于仙長。

    她的確是來殺他的，殺意之所以不強，許是邁不過心理的界限，又也許是遲遲尋不到機會動手。

    誰給她下達的任務(wù)？

    一個堪堪練氣的身修士，拿什么和化神期之人抗衡。要是他意圖反抗，她該如何是好？

    她不愿意相認，也不主動道明身份。如若他沒能認出她，豈不是有可能親手殺了她？

    識海因為邪氣的浸潤，早就破碎不堪，靈臺被陰河水纏繞，鈍鈍作痛。顧無琢維持清醒，想：她要是完不成任務(wù)，會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