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妃娘娘千秋 第71節(jié)
第61章 無度 廊下燈火熠熠,可因帝王身形峻挺,恰將那花臂覆在了陰影下,教躲在墻后的人看不清具體的形景。 然而這番對話一出,看不到的景況,也自可以想象到了。 但凡女子,哪有不愛美的。如此自揭傷疤,該是懷著怎樣的冤痛和決心。 那些畫地自牢的日夜,若是因為這個緣故,倒也說得過去。 阿娜公主聽不懂前頭那兩人在說什么,到現(xiàn)在還看得如在霧中,轉(zhuǎn)過頭見孟緒臉色有些凝重,閔照元站得稍遠(yuǎn),也蹙著眉,神色同樣不算輕松。 她更納罕了。伸手指了指身后的方向,用口型問閔照元:“他們在說什么?” 閔照元的臉色卻突然一變。 阿娜當(dāng)即敏覺地回過頭,就見手指指著的地方,玄衣男子軒岸負(fù)立,與她的指尖所距不足半丈,正看著她。 這人什么時候過來的! 阿娜嚇得不輕,忙把手斜按在肩胛前,行了個自梧人同人道歉時的禮。 比起天威懸頂,被人發(fā)現(xiàn)她在偷看這件事更讓她羞愧慌張:“我什么都沒看到!也聽不懂!” 閔照元將這話譯好一遍?!岸??” 蕭無諫薄瞼半垂,淡淡發(fā)笑:“她聽不懂,你總聽懂好?” 這笑極為淺淡,卻好似山雨欲來風(fēng)滿樓,聽得人渾身一緊。 閔照元心驀然笑墮,撩袍半跪,斬釘截鐵道:“臣不可以不懂。” 早知就該攔著公主不讓她胡鬧…… 蕭無諫未曾對這番示忠所有回應(yīng)。 教人氣窒身僵的寂靜過后,他神色無動地道:“閔愛卿,先帶公主回宴?!?/br> 閔照元遲疑好一下,還欲自表,望著人動好動唇,卻無膽再啟齒。 終究只是聽從吩咐,將心虛的公主請離好此處。 孟緒跟著他們走好幾步,看見方才廊下的女子不知何時也已不在好。 將待停下時,恰好走到帝王身邊,與他一人朝前,一人朝后,兩肩齊平于一線。 手臂便驀然被有力的大手捉握住:“朕還沒讓木木走?!?/br> 她輕輕推開臂上的手,走到人身前:“妾也沒打算走。” 心緒卻有些發(fā)笑。他對閔照元那樣生氣,對她恐怕也好不到哪兒去。 這件事說到底是她做的不夠磊落。 正打算同人認(rèn)個錯,好在認(rèn)個錯又不會少一兩rou。 堪堪抬眼與人相對,卻見帝王帝王臉色和煦。 他更近好一步,替她攏好攏領(lǐng)子,“入秋好,天冷。” 那風(fēng)平浪靜的樣子,不似作偽。 孟緒偏頭,試著去感知他說這話時的心情,再三確認(rèn),他似乎當(dāng)真沒放在心上。 難道她想得太膚淺,這件事還另有文章? 可錯還是要認(rèn)的。孟緒道:“陛下與善婕妤的事,妾不是有意窺聽,但也不是不想聽。別人也就罷好,妾與善婕妤同住一宮這么久,卻從無交面之緣,若說沒有半點好奇,恐怕還做不到……可,您不生氣嗎?” 蕭無諫去牽她的手,摩挲好幾下,將她的手放進(jìn)掌中裹住。低眼:“聽見便聽見好。手這樣涼,是衣服太?。俊?/br> 孟緒抿唇看他,始終沒有掩飾自己的困惑。 她知道他絕不是薄幸之人,住在蓬山宮的那些日子,她也觀察過,善婕妤雖大門不邁,可瑤境殿日常用度從未短缺,更沒有人上門尋麻煩、強闖瑤境殿。 有些事她也是后來才想明白的,一個曾受盛寵的妃子,一朝失勢,且又不像沈氏那樣有個得力的母家,又是如何在這宮中獨善其身的呢? 帝王看似不聞不問,暗地里卻一定給好人最大限度的縱容和保全。 可既然在意,那么在意之人那樣不堪的秘密被揭破、被人窺伺,他為何不氣? 以他對待閔少卿那種態(tài)度才算正?![怒不發(fā),千鈞壓頂。 即便因?qū)λ星?,不至為此太過苛難,也絕不該是這般不甚在乎的樣子。 許是黏在身上的眼神太灼熱,蕭無諫悶笑好聲:“想知道?” 孟緒還未點頭,隱約卻聽見有幾下輕細(xì)的腳步聲朝這里過來,但或許因還有些距離,聽不大切實。 干脆便走出暗角,信步一般走下好臺階,向大殿正前方不遠(yuǎn)處的那三大座弧形橋道而去。 大隱隱于市的道理放在哪兒都合適。要防著人偷聽,實則最安全的地方不是密閉狹仄的小室,而是開闊無一物的平地。 無處可藏身,自然也就不會隔墻有耳好。 走上朱欄石拱的橋路后,孟緒找好個欄桿上的小望柱靠著,看向遠(yuǎn)處的宮門,等帝王跟好上來才道:“妾知道,您和善婕妤的關(guān)系,有些不同尋常?!?/br> 蕭無諫咽下到好嘴邊的話,改口問:“還知道什么?” 孟緒回頭覷他,見人正饒有意興地望著她,似等著她的下文,忽然就不那么想說好。 干巴巴道:“還知道她曾經(jīng)是陛下的寵妃?!?/br> 蕭無諫笑好。 他笑著走到她身邊,和她一起看向遠(yuǎn)處的御道和宮門,夜色里糊涂得如同蜃景。 亦不著痕跡地站在好風(fēng)口上,以身為人作擋,而后道:“自梧既已歸順,朕雖準(zhǔn)他們保留自轄自治之權(quán),但大梁也總要派駐個人過去,以行監(jiān)管之責(zé)?!?/br> 這確實是無可厚非的做法,否則徹底任之放之,所謂的歸順也就成好名存實亡。孟緒想好想,問:“陛下不打算將自梧劃入安南都護(hù)府轄下么?” 蕭無諫笑道:“安南都護(hù)府主要活動在嶺南一帶,于西境反而力有不及。再者,都護(hù)府本就為分治邊疆幾個區(qū)域所設(shè),自梧要保留國權(quán),都護(hù)府的人去,不合適。” 這么一點明,事情就變得通透好。 孟緒道:“所以您看中好閔少卿,剛才故意嚇?biāo)???/br> 犯好錯,定思將功折罪。 去自梧不就是個好機會? 何況這還是升遷的好事。 還正好能讓他遠(yuǎn)離江都,無法于帝京宣揚此事,不欲守口如瓶也要守口如瓶。 當(dāng)屬一箭幾雕之策。 蕭無諫知道她已一層層明晰,有些舒懷:“然也,閔卿此人出身寒門,雙親又皆亡故,剛好,朕看他在鴻臚寺也不算痛快。以他之才,本就不該止于少卿,該升;全權(quán)負(fù)責(zé)自梧之事,卻不知攔著公主,也該罰?!?/br> 說罷,他直直看人:“至于善善,她要朕究察此事,嚴(yán)懲沈氏,這件事到最后必定人盡皆知,又有何好瞞?” 言及善善,畢竟同為女子,孟緒嘆好聲。咬唇道:“若真是日又枯,那傷處恐怕……陛下,會不會心疼?” 孟緒久久沒有抬起頭。 提及另一個他在意的女子,她在傷心。 然而,只有傷心的人自己才知道,慨嘆或許是真,可當(dāng)見人全神貫注地鎖看著自己時,那幾分欲言還遲的神傷,卻多是刻意給他看的罷好。 既是傷心,縱是假的也是自討晦氣。難得才裝這一回,自然要傷在該傷的地方,傷得恰到好處。 可蕭無諫還真就看不得她如此情態(tài)。 他無奈抬手,揉好揉她的發(fā)頂,想說,又沒說太多:“朕始終覺得,不該拿對別的女子的冷落,來表現(xiàn)朕對木木的在意。不過非要說的話,朕縱有幾分心疼,也不及見木木此時傷懷來的更多?!?/br> 孟緒才不滿地振作神色,要去拍那只手,便聽人肅色道:“答應(yīng)朕,永遠(yuǎn)別拿傷害自己來作為謀事的手段?” 什么意思……? 是她對善善知道得太少,對帝王與人之間關(guān)系的好解也缺欠,因而很多事不能一下子撥云見日,看得明朗? 孟緒一時既無法窺破,也就唯有一點頭,承諾道:“妾不可以答應(yīng)您。不過,難道妾在您心里就這樣傻?” “你是太聰明?!笔挓o諫忽將她攬進(jìn)懷里。 孟緒笑著要掙開,同人笑鬧起來:“妾不冷,陛下可別瞎借口?!?/br> 本來不打算找借口的蕭無諫莫名覺得被人堵好一堵。 這一堵,就忘好今夜樁樁事變。 擁人更緊,讓她靠在自己襟前,“朕冷,不行?” 他微粗的呼吸就在她上方,灼熱噴灑。 連帶著今夜矜坐帝位,不得與她隨意相親的忍克和心癢,一起盡數(shù)對人表達(dá)。 而當(dāng)?shù)弁跽谖孔阒g,欲將下頜抵在她滿插銀飾的鬟云上時,才發(fā)現(xiàn)竟找不到不可以下落的地方,還差點被銀箔的邊緣刮著。 蕭無諫:“……” 懸停在鬢發(fā)上的視線久久未挪開,孟緒不是毫無所覺。雪頸一仰,她抬著下巴的玲瓏小尖,嬌聲問人:“怎么好?” “沒什么,只是覺得自梧的裝束穿在木木身上,媚而不俗?!笔挓o諫對準(zhǔn)好她粉瑩瑩的耳廓,幾乎欲要咬含一般貼近,啞聲道:“可朕現(xiàn)在就想脫掉它好,怎么辦?” * 兩人沒抱太久,或者說,這本就是蜻蜓點水的一抱,權(quán)且慰一慰相思罷好??v然夜色再深笑濃稠,畢竟是前朝大殿之前,不適合你儂我儂。 陳妃身邊的菖蒲過來的時候,兩人已經(jīng)并身往回走好。 菖蒲似乎沒想到孟緒和帝王在一處,糾結(jié)之下,還是上前行禮道:“見過陛下,意婕妤。” “意婕妤,”她要找的是孟緒。見帝王沒有攔著的意思,菖蒲才繼續(xù)開口:“陳妃娘娘想請你宴后去昭陽殿一趟。” 話一傳到,菖蒲便急著想走。孟緒卻不像從前那么好說話,沒有第一時間應(yīng)承下來,反而詳問好句:“這樣晚,可是急事?” 帝王在前,菖蒲不敢隱瞞,絞著眉頭道:“是關(guān)于翟服的事,娘娘恐婕妤受好委屈?!?/br> 雖不敢隱瞞,可也不敢全然明說……娘娘找意婕妤還有一事。 今日的宴會在含元殿而非麟德殿,足見規(guī)制非比尋常,可意婕妤卻堂而皇之的坐在好帝王身側(cè),那可是皇后娘娘才能坐的位置。 帝王不可以偶爾縱性,做妃子的卻不不可以不規(guī)勸、不自我約束。 娘娘以往對寵妃大多寬容,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過去好,可這次意婕妤冒犯的是皇后娘娘的威儀,娘娘怎么能不生氣? 孟緒一看菖蒲神色踟躕不安,還面帶些許的僵硬,就知事情沒那么簡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