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四處張望著。

    沒找到慧明大師，卻看到了那個(gè)小沙彌。

    她再次追了上去。

    “小師傅！”

    小沙彌聞聲停下了腳步，回頭見是亦泠，問道：“施主還有事嗎？”

    想來方才慧明大師的態(tài)度已經(jīng)表明了他不愿透露更多，再去追問，也必然無果。

    亦泠只能把希望寄在這個(gè)小沙彌身上。

    “小師傅，我想問一下，慧明大師怎么知道我夫君……怎么知道謝大人出事了？”

    小沙彌搖搖頭：“我也不知道?！?/br>
    亦泠眼神暗了下來。

    這時(shí)，小沙彌又說：“謝大人前幾日來找過大師，可能大師猜到他有危險(xiǎn)了吧?！?/br>
    亦泠目光一凜，“他來找過慧明大師？”

    “是啊，等了許久，結(jié)果在門口問了一件事就走了?！?/br>
    “他問什么了？”

    小沙彌撓了撓頭，極力回憶著。

    “好像是說，他的妻子……哦，就是你離開他會(huì)暈倒。倘若他死了，那你能不能活下去?！?/br>
    “他沒有告訴你嗎？”

    若非小沙彌這么一說，亦泠完全忘了這件事。

    是啊……

    謝衡之昏迷不醒這么多天，她怎么什么事都沒有？

    像是預(yù)料到了什么。

    亦泠的心怦怦跳了起來：“那……大師說什么了？”

    “嘶……這個(gè)……”

    大師的話文縐縐的，小沙彌記不清楚了，只能記起個(gè)大意，“大師說，一切都是心病。心結(jié)沒有了，心病就沒有了?！?/br>
    -

    小沙彌已經(jīng)走了很久，亦泠還一步未動(dòng)。

    她站在這香煙繚繞的庭院中，心里的答案卻十分清晰。

    謝衡之知道她是誰。

    謝衡之也知道她恨他。

    所以他早就做好了償命的準(zhǔn)備。

    所以她舉刀捅向他的那一刻……他沒有躲開。

    第83章

    馬車趕在天黑之前下了山。

    一路上，本就少言寡語的謝老夫人因慧明大師的一番話越發(fā)沉默。

    人命在天，求佛無用，可她還是在神像前跪了一整天。

    坐在另一端的亦泠，依然只是靜靜地看著窗外，一言不發(fā)。

    但謝老夫人能感覺到她靜默背后的波濤洶涌，似是受到了什么沖擊，連氣息聲都重了些。

    不像來時(shí)那般渾渾噩噩，魂不守舍。

    至于她究竟在想什么，謝老夫人不知道，也不打算過問。

    回程漫漫，因太子夫婦的殞歿，整個(gè)上京都陷在一股肅穆中，以沉默致哀。

    可亦泠絲毫沒有察覺外界的異常，待馬車?？恐林x府門前時(shí)，她更是沒有心思想其他。

    下了車，謝老夫人第一時(shí)間便是詢問迎出來的奴仆，謝衡之可曾蘇醒。

    奴仆們搖了搖頭，低垂著眉眼將她扶了進(jìn)去。

    亦泠跟在謝老夫人身后，走至門檻前時(shí)，聽到了一聲極輕的“謝夫人”。

    原本只是輕輕飄過她耳邊，并未在意。

    直至跨過了門檻，她才后知后覺地聽出這道聲音。

    回過頭，果然見亦昀獨(dú)自一人站在門外墻角處。

    夜幕低垂，謝老夫人已經(jīng)徑直進(jìn)了府，下人們紛紛跟上，幾乎無人注意到亦昀的出現(xiàn)。

    唯獨(dú)跟在亦泠身邊的錦葵發(fā)現(xiàn)她愣了神，輕輕扯了下亦泠的衣袖。

    亦泠思緒回頭，只飛速看了亦昀一眼，隨即掉頭往一旁的巷子走去。

    亦昀無聲跟了上來。

    待走進(jìn)巷子深處，亦泠給錦葵使了個(gè)眼色，讓她去巷子口守著。

    錦葵雖詫異，還是一步三回頭地去了。

    這條幽深的巷子沒有點(diǎn)燈，好在天色還未完全黑透。

    模糊的夜色下，亦泠和亦昀隔著半丈遠(yuǎn)，誰都沒有說話。

    亦昀一直定定地看著亦泠，甚至都不敢再靠近一步。

    到頭來，還是亦泠先說了話。

    她看著他垂在腿邊的手，喉嚨發(fā)緊。

    “還疼嗎？”

    亦昀茫然了瞬間，才反應(yīng)過來亦泠再說什么。

    他立刻將包著裹簾的左手藏到了背后。

    “不、不疼了?！?/br>
    又沉默了一瞬。

    亦昀終于往前邁了一步，能看清眼前的亦泠。

    盡管心里已經(jīng)有了答案，看著她，亦昀還是滿眼的不可置信。

    “姐、jiejie？”

    聽到這個(gè)稱呼，亦泠的鼻尖倏地酸了。

    嗓子也哽咽著，不知如何回答。

    可是她現(xiàn)在的反應(yīng)便已經(jīng)是回答了。

    亦昀眼里的情緒變化萬千，最后全都化作了巨大的慶幸。

    難怪當(dāng)初他莽撞招惹，她總是放他一馬；前往赤丘時(shí)，她告訴他jiejie會(huì)和他相見的。

    “你還活著……你還活著！”

    聲音越來越興奮，亦泠立刻比劃了一個(gè)噤聲的動(dòng)作。

    亦昀驟然回神，不僅閉了嘴，還謹(jǐn)慎過度地退了一步。

    然后才想起來問正事。

    “所、所以你當(dāng)初根本沒有死……”

    他上下打量亦泠一眼。

    “你……你怎么變成這樣的？”

    “不是的，我當(dāng)初確實(shí)……死了?！?/br>
    說到“死”字，亦昀的目光明顯震了震。

    亦泠便只說自己是死在了反賊刀下，不敢再告訴他實(shí)情。

    至于為什么會(huì)變成這樣，亦泠自己都不清楚，又如何解釋得清？

    她只說自己睜眼就已經(jīng)在上京了，不知原因。

    亦昀聽完愣住了許久，還是不理解。

    “啊……所以你死了，但是你又沒死——”

    話未說完，巷子口的錦葵突然回頭道：“夫人！刀雨姑娘好像出來了！”

    亦泠立刻說道：“以后再與你解釋，你先離開這里，無事不要貿(mào)然出現(xiàn)?！?/br>
    說罷便轉(zhuǎn)身要離開這條巷子。

    走了幾步，卻聽身后的少年突然說道：“jiejie，你跟我走吧?！?/br>
    亦泠的目光和她的腳步一同頓住。

    許久，才回過頭。

    “……你說什么？”

    “我?guī)阕撸B夜就走！”

    見亦泠似乎沒明白，亦昀著急地上前幾步，“你不能留在上京了！”

    自破廟那一夜，時(shí)至今日，亦泠從未有過離開上京的念頭。

    經(jīng)由亦昀提出來，亦泠想也不想就搖了頭。

    “不行，我不能走?！彼f，“謝衡之還沒醒，我不能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