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月一直認為這樣的行為很蠢。

    “我也要做這樣的蠢貨了嗎？”嬴月心中自嘲。但不論怎樣，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舟妍以這種方式死去她也總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是因為沒有報復(fù)的快感嗎？”嬴月捫心自問也不得而知，但讓她就這么看著也有種上不去吐不出的滯澀，于是，她一步步走近，看起來蓬勃的火焰到了她面前就像什么虛幻的光影，灼熱沒有，傷害沒有，嬴月一步步靠近，來到發(fā)出笑聲的少女舟妍面前。

    燃燒的廢墟，似真似幻的火海，一人光鮮亮麗衣著整齊連指尖都在書寫著青春肆意一人狼狽不堪灰頭土臉毫無形象跌倒在地，嬴月恍惚一瞬，她仿佛看到時間繞成一個圓，已經(jīng)成為殘破碎片的過往和現(xiàn)在成為一種近似又完全不同的對照。

    有這樣感覺的當然只有嬴月一個。

    而另一個人……

    “你來干什么？也是來看我笑話的嗎？”對方的眼神先是暗含警惕接著就是放開一般的譏嘲。

    原來完全不記得嗎？嬴月覺得不可思議又覺得理所應(yīng)當。世上從來沒有感同身受，苦楚自然是只有親身經(jīng)歷才知道痛，而至于傷害者本人，他人生命里不可承受的痛楚可能在其記憶里都不配占據(jù)一角。

    “要聽一個故事嗎？”

    “一個從頭到尾的失敗者的故事?！?/br>
    在對方不解的目光里，嬴月蹲下和她平視，用一種近乎閑聊的語氣將原身的經(jīng)歷勾勒出來。這樣的話對其他人來說可能不明所以，但對當事人來說已經(jīng)夠了。

    因為不知名的原因得罪校園風云人物，被孤立打壓，被風云人物的愛慕者毀掉重要考試，因為無法忍下這口氣，想要復(fù)仇，進行一次又一次類型小丑的挑釁。

    “不過，小丑什么的，這是其他人的評價?！?/br>
    “在我看來，她是一個值得敬佩的人?！?/br>
    黝黑的眼睛深邃如深淵，舟妍不受控制的被里面的某種東西吸引，直到猛然心悸才回神。

    嬴月話里的一些人即視感太強，論起高端的陰陽怪氣嬴月都不是舟妍的對手，如果說其他人只是懷疑，舟妍看到此刻出現(xiàn)在她面前的嬴月已然能夠肯定話里所說的就是自己。

    是這樣的話……

    舟妍如有所感：“所以呢？”

    “所以快要死掉的垃圾又可以做什么呢？”

    說這句話時她的語氣是嘲諷，是譏笑，唯獨沒有后悔。

    不論什么原因，舟妍是結(jié)果論者。即使從目前的情況來看，故事似乎有一個隱藏大結(jié)局最終不好的人是她自己，舟妍也對話中的那個“努力的人”嗤之以鼻。

    失敗就是失敗，說那么多干嘛，被她欺負就是活該。后悔？不可能的。

    嬴月以為自己會憤怒，會想要做更多讓這個囂張的人痛哭流涕，尤其是想到原身曾經(jīng)的坎坷，那種始終不得解脫不得成功的壓抑……可自始至終，嬴月的心都保持著一種令她自己都訝然的平靜。

    這是當然的。

    所謂真誠的懺悔這種事情從來少見，大多數(shù)的后悔不過是有利可圖。而至于剩下的……

    “我也是這么想的?！?/br>
    嬴月贊同點頭，在對方的疑惑中，她補充道：“所以我做了差不多的事。”

    滿意的看著對面皺縮的瞳孔，嬴月后退幾步補充。

    “想要等級是d也不容易?！?/br>
    確定到達安全范圍，嬴月站起來：“雖然我也覺得沒扯平，但你也應(yīng)該能稍微感受到一點?！?/br>
    能體會的吧，那種失去重要東西的感覺。

    火焰在瘋狂燃燒，舟家的情況已經(jīng)引來關(guān)注，頭頂上各色飛行器在上空盤旋，而一站一坐的兩個人誰都沒有對此做出反應(yīng)，表情在一瞬間驚人的相似，都是如出一轍的冷漠，而后一人露出微笑，另一人淡淡道：“我不后悔。”

    先是平淡的，然后語氣堅定：“我！不！后！悔！”

    身形狼狽的人一字一句像是說給她聽，又像是說給自己聽：“我做的事，從來不會后悔?！?/br>
    舟妍仰頭和神色平靜的嬴月對視：“我是做了壞事，那又怎么樣？我樂意，所以我做了，當然——”

    她的嘴角勾出一個算是上揚的弧度，嬴月不知道那算不算是笑，但終歸表現(xiàn)出來的人應(yīng)該也不是真正的開心：“我技不如人被報復(fù)也是理所應(yīng)當。”

    不等嬴月有所反應(yīng)，她直接笑出聲。

    她的笑聲越來越大，笑著笑著彎了腰，而后又變成一種近乎兇狠的戾氣：“我憑什么不能做我想做的事？我付出了那么多，弱rou強食，安逸的rou牲被獵食者捕食有什么不對?！?/br>
    “那些眼界狹小的蠢貨……他們怎么能和我的心情比……”

    嬴月沉默了一瞬：“你又怎么知道自己不是呢，所以現(xiàn)在輪到你了?！?/br>
    舟妍愣住了，遲疑半晌后笑著點頭：“對……”

    話還未盡，紅色的火焰從她的體內(nèi)破出，將整個舟家燃燒殆盡的火焰終于轉(zhuǎn)向最后的目標，一滴不知道因何而出的眼淚從她的眼角滴落，還沒有落到地面，火焰已經(jīng)將她焚燒，淚水和失去燃燒物的火星同時落到地面。

    嬴月盯著它們掉落的地方靜靜看了一會兒，而后環(huán)顧四周，果不其然，周邊她過來時候的幽靜豪華已經(jīng)消失，留給她的是一片焦黑的殘渣。

    啊，還有……

    嬴月轉(zhuǎn)頭看向沖她走過來的工作人員，雖然解釋也沒什么，這種位置當然有監(jiān)控證明她的清白，但她選擇利用一點點小小特權(quán)去除掉一些麻煩的步驟。

    嬴月拿出了錄取通知書。

    這是不公平又或是另一種形式的公平？

    解決問題后的嬴月自嘲，正準備離開，余光掠過舟家所在的廢墟。

    一刻鐘前，那里是附近最引人注目的地方，是金錢權(quán)力和地位的聚集，一刻鐘后，灰暗荒涼，那里是rou眼可見的破敗。

    心噓的同時卻又有一種近乎宿命的感覺。

    誰知道把華麗變成荒蕪的怪物是不是由它自己孕育而來呢？有果必有因。嬴月自然不會去深究里面存在的恩怨糾葛，難道要去想誰是不是可憐可悲誰是不是有難言之隱？好似對錯這東西真的能夠一絲一毫都厘個清楚明白。

    嬴月只需要知道，她不用再關(guān)注舟妍就是了。

    她也確實沒有心思再多想此事。

    手拿錄取通知書一路綠燈搬到單人豪華宿舍的嬴月舒舒服服睡了一覺，第二天一大早，打開房門迎接訪客的她傻眼了。

    問：收到表白應(yīng)該怎么應(yīng)對？

    *

    這個問題聽起來似乎挺令人驚訝的。不說穿越后越發(fā)完美的配置，就是穿越前嬴月都在青春期躁動的時候收到過幾封，按理來說也算有經(jīng)驗。

    可誰以前認真過?。。ūь^）

    玩鬧、跟風、證明魅力、叛逆……喜歡之類的太容易說出口寫在紙上。

    真要正兒八經(jīng)的不說矢志不渝起碼堅貞不二……

    嬴月：對不起，真的不知道怎么搞

    在星際時代還可以收到紙質(zhì)情書的嬴月是有點麻爪在身上的。

    她也不能慫。

    看看她這張臉，看看她的魅力值，她不能對不起明明白白寫著游刃有余的人設(shè)。

    嬴月強裝鎮(zhèn)定，遞到她面前等待她垂憐（為什么會下意識用這種詭異的形容詞？果然是這個男孩子有問題吧）的情書看上去還是很高端大氣上檔次的。

    橘調(diào)偏粉的明亮的花朵，更深的背景是漸變飽和度較高的啞光的藍色，其上是金色的字，鐵畫銀鉤，嗯，還是手寫的，看樣子字不錯，手也不錯。

    察覺到自己關(guān)注點偏了的嬴月眼神漂移，這一漂移，如同風動簾鉤，鉤到對方的金色的眼睛。

    這雙眼睛也太好看了叭。

    先是下意識的贊嘆，然后就是有些不自在。

    這也是她緊張的來源。

    即使嬴月情商再低也能看出那雙眼睛里蘊含的溫柔和愛慕，更何況她也不覺得自己是什么遲鈍的人。

    所以……

    陌生人怎么對她情根深種的，在線等。

    先來個前情提要吧，不然她幾乎要懷疑自己失憶了。

    第86章

    向嬴月表白的是她未來的同學(xué)。

    這個未來還很近, 開學(xué)他們都是同級的學(xué)生。

    “你是怎么認識我的？”嬴月既然產(chǎn)生疑惑自然不會自己在那兒瞎想，雖然現(xiàn)在的情況她有點麻爪，但就是麻爪, 她在心理層面也占據(jù)優(yōu)勢。

    喜歡是什么？愛又是什么？嬴月此刻并不十分清楚明白，但她算是貧瘠的經(jīng)驗也已經(jīng)足夠她認識到這是怎樣鋒利的武器。

    它可以無視物理層面人工造就的重重盔甲, 直接穿透最柔軟最易碎的心靈, 將控制他人的內(nèi)核掌控, 把其他人在手里捏扁揉圓。

    此種神奇的技藝里還有許多進階的技巧。比如利用語言的藝術(shù), 讓真正悲慘的對方反過來站在自己的立場全自動迫害自己之類的。

    思緒稍微有點歪的嬴月站在門前等待答復(fù)，她需要就會得到，不是嗎？

    事實也確實是這樣。

    對方的反應(yīng)加強了嬴月的自信。

    有著一雙金色眼睛的青年愣了一瞬。

    他是個有些貴氣的青年。

    貴氣這個詞聽起來很俗氣，而且很是有那么點封建余孽，都說人靠衣服馬靠鞍，大部分人換套衣服確實可以像換個人，可你不得不承認就是有那么一小撮人, 可以說是氣質(zhì)或者其他東西的感覺勝過了華麗的服飾。

    門前的青年就是這樣的人。

    你看到他就能自動聯(lián)想到古代的天潢貴胄是怎樣的存在，而且是富麗堂皇的光鮮亮麗的正面的積極的方面。

    這樣的青年應(yīng)該是冷靜的, 應(yīng)該是運籌帷幄的, 應(yīng)該是深沉的。然而面對嬴月, 那份平靜就像光潔的水面被投入石子，表層被破開，一層又一層漣漪飄蕩。

    他的眼神漂移了一瞬，隨后雪白的耳尖漫上一層緋色。

    他沒有直接回答嬴月的問題, 而是轉(zhuǎn)而問起學(xué)校生活的適應(yīng)情況。

    嬴月：？

    嬴月在對方的婉轉(zhuǎn)提示下登入高塔論壇中的學(xué)校模塊，初始密碼學(xué)號輸入后, 頁面跳轉(zhuǎn)，在排行第一的hot貼里嬴月看到了自己的照片, 嚇得忙不迭關(guān)上。

    如果只有她一個人，嬴月可能會美美欣賞，還會考慮照片拍攝角度的優(yōu)劣，最后得出結(jié)論自己怎么樣都好看，可問題是現(xiàn)在不只自己一個人，快樂的自戀就變成了尷尬。

    隨后就是另一個問題——照片哪里來的。

    說起來照片的裝扮和背景挺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