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陰郎：“林叔叔手藝又進步了。”

    林郁笑道：“你倒是越來越會說話了。”

    沐亦宸問：“你不是說有個好消息要宣布嗎？是什么？”

    “今天我接到陳醫(yī)生的電話，”林郁難掩興奮，“他告訴我在中華骨髓庫檢索到了和沐陽dna較為符合的數(shù)據(jù)。”

    桌上所有人一愣。

    “這意味著有一定概率骨髓配型能成功！”林郁冷清的面容上出現(xiàn)狂熱的驚喜，“陳醫(yī)生讓我下周一帶著沐陽去醫(yī)院做進一步檢測！”

    嚴陰郎眼瞳發(fā)亮，被這個消息砸蒙了，不自覺地笑起來。

    沐亦宸一樣驚喜得不行，“這可真不錯！又有希望了！”

    林郁點頭，“小陽，下周一我?guī)闳メt(yī)院，咱們……”

    “我不想去?！便尻柎驍嗨脑?。

    林郁被沐陽抗拒和冷漠的態(tài)度噎住，臉上的笑容淡了幾分，以為自己聽錯了，“什么？”

    嚴陰郎轉(zhuǎn)頭看他。

    沐陽垂眼盯著碗里的白米飯，在三人直勾勾地視線下，又重復(fù)了一遍：“我不想去。”

    第125章 【爆發(fā)】

    桌上頃刻間靜下來，三人不約而同看著沐陽，紛紛露著不解。

    過了一會兒，沐亦宸皺眉問道：“為什么？”

    “小爸也說了，只是有機會?！便尻柶届o地說，“并不代表一定能匹配成功。”

    “可是有希望不應(yīng)該試試嗎？”林郁說，“小陽，這次陳醫(yī)生說有很大把握能匹配成功，咱們?nèi)ピ囈辉嚕退悴怀晒σ矝]什么影響不是嗎？”

    沐陽抬眼看向林郁，“陳醫(yī)生每一次都這樣說的，這些年這種話您聽得少了嗎？每次找到符合的我都積極配合，可是結(jié)果呢？您每次都這樣開心，可是最后呢？有哪一次是成功了的？”

    這不是他第一次聽到這樣的消息，也不是第一次被通知去醫(yī)院做進一步骨髓配型檢測。

    可每一次的結(jié)果都是無疾而終。

    從曾經(jīng)的狂喜到如今的徹底麻木，他的希望一次次破滅后還得繼續(xù)告訴自己：沒關(guān)系，下次一定可以。

    期盼永遠在下一個“下次”。

    他不是鐵人，只是一個十七歲的少年而已。

    他沒那么堅強，身心早已被病魔折磨得血rou模糊，掀開光鮮的皮囊，里面是腐爛的身軀，流著化膿的血水。

    現(xiàn)實一次又一次地告訴他白血病是一個多么難治的病，哪怕用盡一生的希冀也換不回一次如意。

    所以現(xiàn)在他釋懷了，和自己和解了，不想再用希望去換無盡的失望。

    林郁被堵得說不出話，看著沐陽這副淡然無波的樣子心里隱隱作痛。

    “話不能這么說。”沐亦宸語氣重了幾分，“小陽，你不想康復(fù)了嗎？你準備混過這幾年的加速期然后進入急變期等死嗎？”

    “……”沐陽的手漸漸握緊。

    “你想過我們嗎？你想過小嚴嗎？”

    沐亦宸常年和匪徒打交道，經(jīng)過時間的沉淀和人相處時會有一種強烈的壓迫感，私下有意地收斂，這會兒又不自覺地流露出來，言辭犀利，氣勢強硬。

    “林郁為了你的病奔波了這么多年，哪次你生病、病情惡化不是他守著你？他拼命地賺錢，一個月接五六個案子，最忙的那段時間直接睡在法院，他這么辛苦為的什么？我們求遍名醫(yī)，聽說哪里有治療白血病好的醫(yī)生就帶你去?，F(xiàn)在到頭來你不愿意治了？沐陽，你不能這么自私，你就沒有想過你如果死了我們會多傷心？！我們只有你這一個兒子！”

    沐亦宸悉數(shù)曾經(jīng)的事情，他想把人罵醒，可想不到每一個字都往沐陽的最痛處扎，字字誅心。

    嚴陰郎注意到沐陽的胳膊輕顫，出聲阻止：“叔叔，別說了….”

    沐陽像是個不斷往里注水的氣球，沐亦宸的話成為最后一個臨界點，這大半年累積的所有負面情緒驟然爆發(fā)！

    他猛地站起來，眼眶通紅，少年清俊的面孔變得猙獰，“是！我就是自私！我對不起你們！我對不起所有人！是我拖累你們，拖累了嚴陰郎，我就是個累贅！是個負擔！所以讓我去死?。∥宜懒四銈兌冀饷摿?！不再因為我心力交瘁，不再因為我傷心難過！反正我也只是你們收養(yǎng)的，你們沒了我，正好可以去收養(yǎng)別的孩子，世界上孤兒這么多，你們的兒子還多的是！”

    林郁難以置信地看著他，聲音止不住地顫，“你怎…怎么能這么說？”

    沐陽驟然轉(zhuǎn)身奔進房內(nèi)，傳來翻找東西的聲音，沒一會兒他拖著三個大口袋出來，費勁地扔在地上，里面的東西嘩啦啦地滾出來———全是他吃空的藥瓶。

    沐陽指著這一地狼藉，眼神兇狠，淚水滑落臉龐：“之前說國際上有吃藥治愈慢粒白血病的例子，這些藥吃下去我有什么改變嗎？！之前說慢速期在十年左右，我至少能有二十年可以活，可結(jié)果呢？我日復(fù)一日地吃藥、積極配合治療、遵循醫(yī)囑……可換來的卻是病情突變！我受夠了，我真的受夠了！為什么你們到現(xiàn)在都不能正視白血病根本就無法治愈這個問題？！你們說我自私也好，說我腦子有病也罷，我不想治了，我不想再把自己有限的生命放到令我作嘔的醫(yī)院里！”

    他壓抑得太久了，面對家人他得懂事聽話，得配合治療不讓爸爸們cao心；面對朋友他要笑臉相迎，隱藏自己一切的痛楚，強行壓下心中沉甸甸的包袱，努力擠進正常人的生活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