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驀然睜眼，不是，顧知之有病吧，怎么能在畫完以后就不管他了，是不是一種新的套路？

    別管，別想。

    遲簾閉上眼眸，過了會，他再次睜開雙眼，顧知之就是有病。

    房里亮堂無比，也寂靜無聲。遲簾在床上干躺片刻，拿到手機(jī)解鎖，對著胸口拍照。

    照片里的血符詭異又神秘。

    遲簾瞇著眼上網(wǎng)搜了個一個陰氣重的論壇，注冊進(jìn)去發(fā)帖傳圖，他帶著耳機(jī)聽正能量的歌曲，一首聽完，帖子里就有了回復(fù)。

    -這符好血腥。

    -不是真血，是顏料吧。

    -樓上連這都分不清嗎，一看就是血。

    -黑狗血畫的。

    -我沒見過這種符。

    -我也沒見過。

    幾十個點(diǎn)贊的，說明他們都沒見過。

    遲簾黑了臉，顧知之沒在網(wǎng)上學(xué)，而是自己瞎畫？他感覺自己是個大傻逼，正要叉掉網(wǎng)頁，帖子里就多了一條回復(fù)。

    -驅(qū)鬼辟邪。

    是論壇管理員發(fā)的，很有說服力的樣子。

    遲簾收到了私信，就是那個管理員，問他是請的哪位世外高人畫的高級符，給的什么價位，能否幫忙引薦一下，他的思緒被輕微雜聲扯住，眼皮一臺盯著關(guān)閉的房門。

    外面什么聲音？

    遲簾出去查看，一個身影背對他在大門口悉悉索索，他脫掉腳上的拖鞋扔過去。

    那拖鞋擦著陳子輕的褲腿砸在門上掉下來，嚇?biāo)惶?，他回頭望向立在走廊的遲簾：“你，你還沒睡啊。”

    遲簾滿臉煩躁：“大半夜的，你要去哪作？”

    “我不去哪啊。”陳子輕說，“我只是在檢查門關(guān)沒關(guān)好?！?/br>
    “門是我關(guān)的，你以為我老年癡呆嗎，我會連個門都不，”遲簾火氣正大的時候被他一把堵住火口，“你關(guān)的啊，那不用檢查了，肯定關(guān)好了，只要不是我關(guān)的，我就不用糾結(jié)?！?/br>
    陳子輕抓著頭發(fā)嘀咕：“我怎么想著是我自己關(guān)的……就我這記性，怎么背書啊……”

    遲簾聽到智力有問題的碎碎叨叨，臉扭了扭，這是高人？這要是高人，那他就是玉皇大帝。

    陳子輕走近點(diǎn)，熟練地使出夾子音：“哥哥……”

    等等，我今天的茶語說完了嗎？

    【每日茶語*5，完成度5 /5】

    說完了啊。

    陳子輕恢復(fù)正常說話的聲音：“晚安?！?/br>
    .

    遲簾因?yàn)槟锹曂戆?，做的夢都是光怪陸離的，他破天荒地在天沒亮的時間醒來，再也睡不著了。

    血?dú)夥絼偩ν⒌哪昙o(jì)，少睡點(diǎn)毫無影響，遲簾盤腿坐在床頭把玩超人擺件，推倒，扶起來，再推倒，幼稚地反復(fù)十幾次，換成彩色彈力球。

    小球從他指間下墜，落地就彈跳起來，被他抓入掌中，一下一下拋著玩，他每年都會在不同節(jié)日受到很多禮物，便宜的只有這兩樣，帶回家都嫌寒磣。

    遲簾握住小球丟到挎包上面，他找謝浮打游戲。

    時差原因，謝浮那邊是白天，此時他在陪家人參加酒局，沒時間消遣。

    遲簾不想玩自己的號了，就和謝浮知會一聲上他的號玩，他們發(fā)小之間經(jīng)常互相串著玩。

    謝浮的好友遲簾都認(rèn)識，冷不防地刷到一個陌生賬號——我在新東方學(xué)泡茶。

    “泡茶”讓遲簾想到了一個人，他去找發(fā)小確認(rèn)。

    謝浮：你沒和那個綠茶玩過游戲？

    遲簾：玩過一次，他用的是我姑姑的號。

    謝浮：新東方是他。

    遲簾罵了聲“cao”，竟然真的是顧知之，他這算什么，他已經(jīng)這么了解那家伙了嗎？

    “啪”

    遲簾抽自己一耳光，從中邪的狀態(tài)里抽離出來，繼續(xù)跟發(fā)小語音：我跟他玩那次，他打得很垃圾，你們玩的時候，他什么表現(xiàn)？

    謝浮：菜。

    遲簾：那他自己號上的戰(zhàn)績是哪來的？

    謝浮：找人帶的吧。

    遲簾：他又黑又土又丑，誰會帶他。

    謝浮：網(wǎng)上可以p照變聲，他追個野王帶他上分不會太難。

    遲簾：…………

    謝浮：人的一生不可能只喜歡一個人，你要允許他在喜歡你之前，會喜歡上別人。

    遲簾：呵。

    遲簾：老謝你沒事吧，我有什么不允許的，我做夢都想他放過我去惡心其他人，你沒辦成事，我都計劃跪地求老季獻(xiàn)身幫忙了。你是不知道，他每次叫我哥哥，我都反胃，不是形容詞，是生理意義上的。

    謝?。何遗履懵庖?，哪天他不叫你哥哥，你反倒不習(xí)慣。

    遲簾：這么咒你發(fā)小，我謝你全家。

    輕易就對人產(chǎn)生執(zhí)念，一文不值，水性楊花，輕浮，浪蕩，做作，茶言茶語，虛偽，分裂，

    遲簾一口氣把顧知之貶到土里，心頭那股子無名怒氣終于煙消云散。他躺倒在床上，舉著手機(jī)發(fā)語音：你怎么還跟那個死基佬加了好友？列表里的人都掉價了。

    謝?。和饲宄?。

    遲簾：我給你清掉了，不用謝。

    謝?。簅k。

    遲簾：說起來，他是不是第一個讓你主動撩sao卻失敗的人？

    謝浮沒回了。

    遲簾絲毫沒有惹到發(fā)小的覺悟，他也沒覺得顧知之在八塊腹肌的網(wǎng)友和他之間選他，是多么光宗耀祖可以吹逼一輩子的事。

    愛慕你的人要是拿不出手，那你寧愿沒有。

    遲簾聽見門外有腳步聲，知道是鄉(xiāng)巴佬起來了，他塞上耳機(jī)打游戲，拉了個大奶媽喂他奶。

    那奶媽cao作很秀，還敢開麥交流，實(shí)在是挑不出毛病。

    可遲簾卻打得不爽，他結(jié)束后拒絕對方的邀請，進(jìn)入賢者狀態(tài)。

    ……

    陳子輕站在陽臺吸著珍珠看日出，這是遲簾昨晚放在購物袋里帶回來的奶茶，一共三杯，他都塞在冰箱里存著，起來覺得口干就拿了一杯喝，冰涼涼的。

    客廳傳來聲響，陳子輕咬著紙管轉(zhuǎn)身：“奶奶早上好?！?/br>
    “小知之，你怎么不睡懶覺？”遲奶奶理著頭發(fā)走過來，她衣著整齊，洗漱過了，身上帶著溫和的香氣。

    “一般是不睡的。”陳子輕說，“天不錯，奶奶要下樓遛彎嗎，我陪你去。”

    遲奶奶看了眼樓下：“遛吧，遛一會?！?/br>
    “老了，睡不著，醒得還早?！彼龂@息，有些許對歲月衰敗的無力，再一聽卻是從容和釋然。

    “夏天不像冬天那么好睡?！标愖虞p迅速喝光奶茶，挽著老人的胳膊和她出門。

    遲奶奶帶他下樓，逢人就介紹說是故人的孫子，把他夸一通，他全程乖巧有禮貌，情緒平穩(wěn)到有點(diǎn)老成，不像是個十幾歲的大孩子。

    “不驕不躁，不咋呼，不刺撓人，你比奶奶想象的要好?！边t奶奶說了句真心話。

    陳子輕接受了這個評價。

    “我那孫子就是小孩子心性，獨(dú)生子，家里慣著長大的，他沒吃過苦，受一點(diǎn)委屈就要人哄。”老人看似指責(zé)，實(shí)際都是寵愛。

    陳子輕說：“遲同學(xué)長得好，學(xué)習(xí)好?！?/br>
    “那也不能任性?！边t奶奶揮動胳膊鍛煉身體，“還是小，遠(yuǎn)遠(yuǎn)沒到成長期，起碼得等高中畢業(yè)才有變化，等他成長了，就該定性了。”

    陳子輕認(rèn)同地點(diǎn)點(diǎn)頭：“奶奶說的是?！?/br>
    .

    遛彎回來，陳子輕給原主的奶奶打電話，快掛的時候那邊才接通，然后是一片寂靜。他莫名緊張：“奶奶，這是我的新號碼。”

    顧奶奶趁著太陽不曬忙農(nóng)活，她坐到水溝邊上：“原來的卡上還有錢？”

    陳子輕沒敢說手機(jī)丟了：“沒了?！?/br>
    顧奶奶問道：“錢夠用嗎？”

    陳子輕對著鏡子整理短發(fā)：“我在廬市的時候，吃喝都在遲同學(xué)的姑姑家，到了京市，他負(fù)責(zé)主要開銷，我自己的錢還沒怎么用?！?/br>
    姑奶奶錘著浮腫酸痛的小腿：“花錢不要大手大腳?！彼掍h一轉(zhuǎn)，“但該花的時候就要花，別因?yàn)闆]錢自卑畏縮?！?/br>
    陳子輕笑著說：“錢花在刀刃上嘛，我知道的。”

    顧奶奶不是不知道小孫去了京市的處境，那一中要么是京市戶口的優(yōu)秀學(xué)生能進(jìn)，要么是成績特別出眾的外地人破例錄取，小孫是關(guān)系戶，遲家為此捐了一棟樓。

    有人出生就在羅馬，有人出生是拉磨的驢。

    小孫讀不進(jìn)去書，總想混日子，學(xué)校老師罵都不罵他了，就把他放在最后一排自生自滅，她查出得了癌癥，沒兩年活頭了，在死之前必須看到小孫改過自新考上大學(xué)，或者深交到遲小少爺那樣的富家子弟，不然她心難安，會死不瞑目。

    顧奶奶擤了把鼻涕抹在鞋底：“你沒事別給奶奶打電話，今年下半年你只準(zhǔn)打兩次，一次是期中，一次是期末?！?/br>
    陳子輕一頓。

    “聽到?jīng)]有？”顧奶奶嚴(yán)厲地訓(xùn)斥。

    陳子輕說：“聽到了?！?/br>
    顧奶奶的情緒有些激動：“別怪奶奶狠心，奶奶不狠點(diǎn)，你受點(diǎn)冷眼就要從京市跑回來，這怎么行，這是你能改變?nèi)松奈ㄒ灰淮螜C(jī)會，不要讓奶奶辛苦做的一切都白費(fèi)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