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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誰敢教為師做人在線閱讀 - 第240章

第240章

    “那你們算到我那日祭禮會天降異象差點被雷劈嗎?你們口口聲聲說我是繼承大統(tǒng)的天選之人,可我怎么感覺上天對此并不認同呢?”

    “那是意外,突如其來的惡劣天氣罷了。”

    “無論是不是意外,這說明多羅閣對我也有算不透的地方?!泵霞男泻V定道,“再者說,若我真的只是鞏固你們地位的一個過客,多羅小驛有那么多掌簽,何需你親自出馬?一跟就是這么多年,你們定然還有事隱瞞?!?/br>
    “……”金如歸被他纏得頭疼,難得暴躁地拍了下案上的賬簿,“你當(dāng)我愿意嗎?偌大的生意尚且顧不過來,還得在司天監(jiān)裝樣子,我也不想跟你耗著,分明是你強留我的?!?/br>
    “我偏要強留,看看你們算到了多少,看看我到底是不是你的八厄?!?/br>
    “你這孩子怎么這么固執(zhí)!”金如歸哀嘆,“早知該讓那雷結(jié)結(jié)實實劈你一下,興許能讓你腦袋靈光些,少去想那有的沒的?!?/br>
    此番談話不歡而散,司天監(jiān)旁人自是不知太子殿下與多羅閣祭司又聊了什么天機奧秘,他們只見到靜室再次閉門沉寂,徒留那位祭司獨坐幽篁里。

    金如歸拂開雜亂堆疊的賬簿,在那把管用的金珠算盤上,虛空拎起一串黑色的“銹點”,喃喃自語:“阿痣,你也聽到了,要哄住他有多難……”

    盡管他總想偷懶把這活推給江故,但不得不承認,整個多羅閣,除了他,沒人接得住孟寄行這一卦。他已是最會圓融變通的那個,卻還是架不住這人的探究、追尋和偏執(zhí)。

    權(quán)勢是它墊在腳底的天階,雷鳴是它饑餓已久的肚腸。

    驚蟄已過,它終將蘇醒。

    ***

    皇帝病情急轉(zhuǎn)直下,昏迷五日后恢復(fù)清明,自知無幸,便將太子和四位顧命大臣叫來身邊,做最后的囑托。

    宮人捧來遺詔,皇帝艱難起身,看過一遍后,當(dāng)著眾人的面用了印。

    丞相宣詔,孟寄行伏地接旨。

    待傳位儀式結(jié)束,皇帝屏退旁人,招手示意孟寄行到榻前來,握著他的手說:“聽聞前陣子祭禮之時天降異象,咳咳,是多羅閣一位祭司驅(qū)云散雨,為你化解危局?”

    孟寄行恭順回答:“是。父皇切莫擔(dān)憂,那日有驚無險,想來只是上天給兒臣設(shè)下的考驗,見兒臣足夠虔誠堅定,父皇亦是澤被天下,異象便盡數(shù)消散了。”

    皇帝搖頭:“考驗也好,懲戒也罷,那都是說與無知之人聽的……我要問的是,你事后將那位祭司留在了司天監(jiān)?咳咳,還常常與他探討星象命理?”

    “到底是在祭禮上出了不少力,兒臣想著提攜嘉獎一番,也算還他個恩典?!泵霞男斜苤鼐洼p地問,“父皇,有何不妥嗎?”

    “孤要提醒你,多羅閣不過是穩(wěn)固皇權(quán)的籌碼之一,他們確實很有些非同尋常的能力手段,但身為一國之君,咳咳,萬不可全然聽信于他們……當(dāng)然,也不必冒著大不韙去于打壓消磨他們,落得太祖皇帝那般……咳咳,不要過于依賴他們,便不會受制于他們,你可明白?”

    “是,兒臣明白。父皇放心,兒臣絕不會成為他們的附庸?!?/br>
    孟寄行口中鄭重承諾,神思卻已飄到了別處。

    父皇是個守成沉穩(wěn)的君王,一生都未做過大開大合的激進之舉,對待多羅閣的態(tài)度也正如他所說,敬而遠之,不會特別倚重,也不會竭力排斥。這樣的君王大概就是多羅閣最喜歡的那種,一切都按部就班地來,在他們預(yù)想的因果中前行。

    可他不是這樣的君王。

    他想得到的,遠比一個君王還要多得多。

    病榻上的人已處于彌留之際,他能聞到父皇身上散發(fā)出的腐朽氣息,聽到他胸腔里渾濁的痰音,看到他即將頹敗凋零的命數(shù)。他也知道,屬于自己的因果,才剛剛開始。

    皇帝非常疲累,消耗了太多精力,說完這些就又變得昏沉。

    孟寄行扶他躺下,為他掖好錦被,而后自語般地說:“父皇,你有沒有想過,多羅閣在這世上存在了多久?它為何一直旁觀著我們百代更迭、王朝起落?它隱藏著我們驚為天人又無法企及的能力,在等待什么?

    “父皇,你覺得天下是什么?是稷夏的疆域?是生生不息的子民?還是我們緊緊握在手里的皇權(quán)?在兒臣看來,我們所見之天下,不過是多羅閣編織出來的一場夢境,是一場演奏給眾生看的歌舞,他們才是這里的主宰……父皇,你可明白?

    “而我不會成為他們的附庸,也不會試圖去毀滅他們。人總是如此,知道的越多就越貪婪,我要撕開他們的軀殼,攥住他們的心臟,成為他們,取代他們。

    “只有這樣,才算實現(xiàn)了我的心愿。

    “父皇,這些話我連師父都沒有告訴,只說給你聽?,F(xiàn)在,你可以安心睡去了。”

    皇帝神志恍惚,聽得不甚真切,但他聽出了太子語氣中的瘋狂,發(fā)現(xiàn)了他背離自己期盼的野心,不由得睜開眼,想要規(guī)勸幾句。

    可當(dāng)他側(cè)首看向此刻的孟寄行時,突然面露驚恐,渾身抖若篩糠。

    皇帝目眥欲裂,用盡全部的力氣,伸手指向孟寄行。

    他喘著粗氣,胸口如老舊的風(fēng)箱般拉扯起伏,那根嶙峋的手指停在孟寄行的眉心,喉間發(fā)出嘶啞的聲音:“天毀……嗬嗬……國亡,逆子,逆子……嗬嗬……遺……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