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強(qiáng)于他的三人要么是在鴉川開戰(zhàn)，要么被困在銅雀閣的后山，那三人的氣息他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可面前這人卻如此神秘又陌生。

    “到底是誰！”仝從鶴抱緊了懷中不省人事的白苑，眼珠微不可見地四向顫動(dòng)著，尋找著能夠逃出生跡的方向。

    “唉，就讓你死個(gè)明白吧，誰讓我啊……慈明無雙呢？”

    迷霧深處緩緩走來一道身影。

    如同誕生于鮮血淋漓的魅影，渾身猩紅，像一團(tuán)活過來的血霧。

    仝從鶴的瞳孔不受控制地?cái)U(kuò)開來。

    倒映在他眼底的影子似人非人，是人的輪廓，是沉沉的死氣，是赤色的艷麗，也是滂沱的恐懼。

    仝從鶴連出手的機(jī)會(huì)都沒有，在瞬間被拂滅在了煙塵之中。

    第179章 舊神新誕

    “圣祖大人？”

    迷蒙的紅霧中唰唰顯現(xiàn)出越來越多的人影，他們無一不帶著千篇一律的面具——粗麻布上用血點(diǎn)上猩紅的一團(tuán)圓影，正是天行眾的標(biāo)記。

    約莫十來個(gè)人尋至了那遍身鮮紅的男子身畔，他們對(duì)地上不省人事、遍身血跡的白苑視而不見，只朝著那男子虔誠地跪拜：

    “圣祖大人恕罪！是我們看管不力，竟放了蟲子進(jìn)來！”

    這是都皇城小公主的聲音。她說罷微微側(cè)了側(cè)眼，看白苑的視線平淡無波，近乎冷漠：

    “我這就將他吊死在城墻上，讓它為驚擾了您贖罪！”

    男子彎了彎唇角，五指張開成怪異的角度又放松，好似在欣賞這具新造出的軀體，它用手指玩弄著從肩頭垂落的赤色長發(fā)，開口的聲音卻格外清和好聽：

    “折磨一只畜生有什么好看的？”

    它頓了頓，一腳將白苑踹下了剛剛仝從鶴所墜的山崖，

    “要人的血把這山給染紅，那才叫漂亮。”

    匍匐于公主身后的一眾信徒聞言不禁瑟縮顫抖起來，眼看那早已淪為行尸走rou的公主就要開口下令榨干他們的血，不遠(yuǎn)處負(fù)手而立的紅衣男子卻忽然抬了抬手，轉(zhuǎn)過身來看向他們：

    “你這都皇城里，可有人會(huì)打鐵花？”

    隔著天行眾的麻木面具，原本眼神空洞近乎麻木的公主在看清這位圣祖的容顏時(shí)仍舊一怔。

    她是在哪里見過這張臉的。

    三皇子被怪盜盯上，皇宮被血洗的時(shí)候，金霞宗收到她父親的求救，派來了幾位仙君。

    那時(shí)她身體虛弱，未曾出宮面見那仙宗來的貴客，但仍忍不住好奇遠(yuǎn)遠(yuǎn)張望過一眼。

    “嗯？”

    圣祖沒等到回答，似流露出一絲不耐。

    明明只是一個(gè)字音，連同她在內(nèi)的所有人卻都感到脊背發(fā)寒，如重千鈞。眨眼的時(shí)間便已大汗淋漓。

    “未、未曾聽過此技藝，”

    公主咽了咽口水，

    “但若圣祖大人喜歡，我們這就去學(xué)……”

    “唉，麻煩?！?/br>
    圣祖忽而往后一仰，一屁股落在了由兩個(gè)早已被規(guī)訓(xùn)得服帖的人跪趴弓身而架成的軟椅上。

    哪怕筋骨碎裂，血流不止，那二人卻始終穩(wěn)如泰山，好像他們根本不記得自己曾經(jīng)身為人類，到死都以為自己就是一張不得動(dòng)彈的椅子而已。

    “還是回我的鴉川好，”

    男人長袖一揮，四周血霧愈濃，他一面撥弄著椅子上那人的眼珠，像在撥弄一顆鑲嵌于此的玉石，一面笑盈盈道：

    “不如我這就去把鴉川打下來玩玩兒。”

    …

    …

    …

    “有東西來了?！?/br>
    商陸的虎耳微幅抖動(dòng)了兩下，將上一秒還搭在那被嚇壞了的灰蜥少年頭上的尾巴收回來，面色陰沉地望向窗外。

    江御的那場(chǎng)大雪已然消退，琉璃海中前來圍剿他的仙尊們躺了滿地，商陸打開銅雀閣大門時(shí)只見到一個(gè)玄行簡還留有清醒的意識(shí)。

    可惜玄行簡滿口都是難以理解的胡話，居然嚷嚷著什么江御憑空消失了，更匪夷所思的是這些修仙者的金丹竟然轉(zhuǎn)瞬間真的都化為了烏有。

    商陸下令讓部下將那些昏迷不醒的仙君們都抬入了地牢，他正欲去找尋江御時(shí)，卻感覺有什么很不好的東西正囂張地直沖他們而來。

    三百里。

    一百里。

    十里…

    ——轟?。?/br>
    如金星墜落，僅一瞬間便破開了那曾經(jīng)抵擋住了琉璃海聯(lián)手兩擊的輝煌結(jié)界。

    待煙霧散開，出現(xiàn)在眾人眼中的卻只有一道單薄的紅影。

    商陸定睛一看，瞬然震駭不已，只聽他脫口而出道：

    “你是……季凌紓？！”

    “嘿?！?/br>
    紅衣男子止住身旁的罡風(fēng)，不緊不慢地?fù)荛_額前的碎發(fā)，露出的正是一張和季凌紓一模一樣的面龐。

    它要以圣祖之名即位，要立于世人簇?fù)碇舷砣f人朝拜，力量尚未達(dá)成圓滿的暴虐之時(shí)，丑陋的面容可說服不了人心。

    而它熟悉的，瞧得上的又變化得出的面孔只有兩張。

    江御的臉無疑是最適合用來蠱惑人心的，可惜天行眾創(chuàng)教的初心就是為了覆滅他，那張臉再好看，也淪為了人人喊打的下場(chǎng)，倒有些可惜。

    不過季凌紓這張臉倒也足夠討人喜歡。

    圣祖勾起唇角，抬手抹掉了右臉上忽然張開來的一只魚目，又恢復(fù)了俊俏的一張人面。

    它微微抬起下頜，打量起銅雀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