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文詔露出嫌棄表情，但只是一瞬間，就飛快地恢復(fù)了平板嚴(yán)肅臉，轉(zhuǎn)頭看向樊尚燝。

    樊尚燝對著他聳了聳肩：“福王殿下一直都這樣，習(xí)慣了就好了?！?/br>
    曹文詔對樊尚燝抱了抱拳：“末將奉命來河南剿匪，途經(jīng)洛陽，前來討些軍糧。”

    明軍作戰(zhàn)，出兵時只帶幾天的軍糧，后面都是由各地供給，所以他找樊尚燝要糧，倒也合情合理，沒什么毛病。

    樊尚燝點頭：“好的，沒問題，請將軍駐軍在城南的空地上，本官給你弄些糧來?！?/br>
    兩人正事談完。

    曹文詔這才伸手指了指前面飄浮在天空中的氣球：“為何要把一個女人丟到上面去恐嚇？你聽她叫得多慘?！?/br>
    樊尚燝臉露尷尬之色：“啊？那是賤內(nèi)，她正玩得開心呢。”

    曹文詔頭上頓時冒出一大堆問號，圍著腦袋不停的旋轉(zhuǎn)：“那叫玩得開心？”

    樊尚燝：“咳……這個嘛……”

    曹文詔：“此物究竟為何？”

    樊尚燝精神一振：“嘿！這是白鳶白先生弄來的好東西，名叫‘偵察用巨型孔明燈’。作戰(zhàn)之前，將一個哨兵放上去，讓他飄到高空，就能俯視周圍幾十里之遙，斥候都可以省了?！?/br>
    曹文詔稍稍一想，頓時大感佩服：“原來如此！佩服佩服！”

    曹變蛟也嚇了一大跳：“好厲害?！?/br>
    曹文詔：“哨兵的眼神真讓人佩服?！?/br>
    曹文蛟：“叔，您佩服的是哨兵的眼神嗎？難道不該佩服這個東西的偵察效果嗎？”

    曹文詔仔細(xì)一想：“??？這么說來，好像是呢?！?/br>
    眾人：“……”

    曹文詔：“巡撫大人，此物可以給我的軍中安排一個嗎？”

    樊尚燝露出尷尬之色，搖頭道：“這可不是官府的東西啊，是白先生的東西，我可沒法給你安排。連我的夫人使用它，也需要花三十兩銀子一次呢?！?/br>
    曹文詔：“白先生是誰？”

    “就是在下，此地的民團(tuán)教習(xí)?！狈袪G身后白影一晃，白鳶鉆了出來，一襲白衣飄飄，手上的折扇一甩，嘩啦啦甩開，露出兩個大字“君子”。

    曹文詔不禁嘆道：“真帥！”

    白鳶大喜：“你也覺得在下很帥嗎？”

    曹文詔：“扇子呀?！?/br>
    白鳶：“你到底抓不抓得住重點？”

    曹文詔：“??？這么說來，好像是呢。咱們抓住重點來聊，白先生，那個偵察用巨型孔明燈是你的？”

    白鳶：“是的?！?/br>
    曹文詔：“此物好厲害，若是于開戰(zhàn)之前，放起到天上，沒有任何敵軍能偷襲到已方。進(jìn)攻時也不會中伏了，此物能極大地改變戰(zhàn)場的局面啊?！?/br>
    白鳶：“不愧是曹將軍，一眼就看出了它的戰(zhàn)略意義。在下把這東西弄過來，就是為了偵察用。上一次老回回奔襲洛陽，他的騎兵跑得和我的斥候一樣快。斥候回來報告賊軍來了的同時，老回回也來了。在下一想，這樣可不行……”

    曹文詔點頭，這確實是個問題。

    這些年，他南征北戰(zhàn)，到處剿匪。

    但賊軍狡猾，到處翻山越嶺，穿山溝，爬山坡，曹文詔也頭痛萬分，現(xiàn)在看到這個厲害的“偵察用巨型孔明燈”，也不禁心動。

    曹文詔：“白先生，此物要多少錢才可割愛？”

    白鳶笑著搖了搖頭：“非賣品，這是我們自己要用的呢?！?/br>
    “用來做這個？”曹文詔伸了指天空，天空中又響起了一陣女人的尖叫聲：“好高啊，好嚇人啊……”

    樊尚燝：“賤內(nèi)又在尖叫了，哎呀，好丟人。我去讓人把她弄下來吧?！?/br>
    白鳶：“三十兩銀子的使用時間還沒完呢，讓她再玩會兒吧。”

    樊尚燝：“哦哦，好的?！?/br>
    曹文詔：“原來如此，時間還沒到就讓人下來，確實不合理。”

    曹變蛟大汗：“叔！你在意的是這個嗎？白先生剛才明明說是非賣品，現(xiàn)在卻又說了三十兩銀子的使用時間沒到，你應(yīng)該抓住這個明顯的矛盾啊?！?/br>
    曹文詔：“呀？如此說來，好像是呢?！?/br>
    他刷地一下轉(zhuǎn)向白鳶：“你剛剛明明說不賣的呀，怎么三十兩銀子就給女人玩了？故意為難本將軍不成？”

    白鳶：“只租，不賣。”

    曹文詔：“原來如此，這樣倒也合理?！?/br>
    “合理個鬼呀?！辈茏凃运⒌匾幌绿角懊妫骸鞍紫壬?，你是這里的民團(tuán)教習(xí)吧？那就是要保衛(wèi)家園，對抗賊寇的！既然如此，你更應(yīng)該將這個偵察什么燈，租給我們啊，我們就是來河南剿匪的?！?/br>
    第885章 注意人品

    白鳶聽到這話，有點小小的猶豫。

    從道理上來說，他作為民團(tuán)教習(xí)，把好東西租借給援剿總兵使用，那是合情合理的，不肯租才是有點奇怪。

    但這東西并是白鳶私人的，而是高家村的“公物”，不是他能隨意決斷的。

    就在這時候，白鳶胸前刺繡的金線天尊，突然發(fā)出了很低的，剛剛夠白鳶能聽到的聲音：“咳！”

    白鳶知道天尊有吩咐了，趕緊對大小曹道：“失禮了，在下突然想小解?！?/br>
    告了個罪，退到無人處，金線天尊這才道：“高家村運過來了三個熱氣球，租借一個給曹文詔也沒關(guān)系。但這個人的人品好不好，需要考察。人品過關(guān)，可以給。人品不過關(guān)的話，就不給?！?/br>
    白鳶：“啊？此戰(zhàn)爭利器，若是借予官兵，今后說不定……”

    很明顯，他省略了一句：今后說不定官兵會用來對付咱們。

    金線天尊嘿嘿笑道：“無妨！熱氣球的技術(shù)難度并不高，官府里的能人只要多看幾眼，很快就能學(xué)了去，在這種東西上敝帚自珍沒有意義。交給曹文詔拿去做實戰(zhàn)測試也不錯，比咱們自己人拿生命去做測試合算。當(dāng)然，一切的先決條件，都是此人的人品要過關(guān)?！?/br>
    白鳶：“原來如此，屬下明白了，要摸摸看此人的人品如何?！?/br>
    有了最高指示，白鳶要cao作起來就簡單多了，不用再猶豫，走回到大小曹面前，微笑道：“曹將軍，在下剛才小解時想了想，這偵察用巨型孔明燈，就租借給你們用吧?！?/br>
    曹文詔大喜：“如此甚好?！?/br>
    白鳶：“但是這東西可不便宜哦，你看咱們在洛陽租給女人玩，上一次天收費三十兩銀子，將之?dāng)[在這里收一天的費，怎么也能賺三五百兩?！?/br>
    曹文詔：“……”

    白鳶：“將軍若是要拿去用十天半個月的，那這收費……”

    這要換了個不講理的官兵大將，像左良玉那種，估計就翻臉直接明搶了。但曹文詔還真不是那種人，他猶豫了幾秒，嘆道：“本將軍沒有那么多錢，租不起啊?！?/br>
    白鳶臉露古怪表情：“將軍南征北戰(zhàn)，怎么可能會沒錢？隨便弄幾個老弱婦孺的人頭上去，戰(zhàn)功不就來了？賞銀豈會少？”

    這句話一出口，曹文詔頓時大怒：“你剛才說什么？”

    曹變蛟也向前一步，手按在了刀把上：“白先生，你這話是何意？”

    白鳶刷地一下甩開了手里的扇子，遮住了自己的半邊臉，陰陽怪氣地道：“在下說的，難道不是官兵的慣例嗎？”

    曹變蛟怒：“你……”

    曹文詔卻突然伸手在曹變蛟肩頭上重重地一按，將他按住，板著一張臉道：“白先生，官兵確實軍紀(jì)敗壞，也難怪民間會有此等看法。但曹某不是那樣的將，曹某麾下的關(guān)寧鐵騎也不是那樣的兵。錢是沒有的，就算有，也會先拿來給士兵發(fā)餉。這偵察用巨型孔明燈曹某不租了。又不是非得這樣偵察不可，曹某人又不是沒有斥候，多年來用斥候偵察也一樣能打仗?！?/br>
    說完，他刷地一下轉(zhuǎn)身，對曹文蛟道：“變蛟，咱們走?！?/br>
    曹變蛟：“哎？叔！這人這樣說話，就該揍他啊，豈能就這樣走了？”

    曹文詔：“他會這樣看官兵，怪誰？還不是怪咱們官兵自己不爭氣，要揍不如去揍那些殺良冒功，壞了咱們官兵名聲的垃圾?！?/br>
    曹變蛟：“哎……”

    眼見兩人要走遠(yuǎn)，白鳶突然開口：“兩位將軍請留步?！?/br>
    曹變蛟回過頭來，怒道：“你干嘛？真想討打不成？”

    白鳶：“我決定把孔明燈借給你們了，免租金?！?/br>
    “啥？”曹變蛟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曹文詔也回過頭，用古怪的眼神看著白鳶。

    白鳶道：“在下早就聽說過曹將軍，先后隸隨熊廷弼、孫承宗，在遼東抗擊建奴，兇狡驍悍，功勞甚高。崇禎七年，曹將軍又在宣府大同抗擊建奴，別的將領(lǐng)都躲在城里不敢出來。唯有曹將軍在鎮(zhèn)城主動向建奴大軍挑戰(zhàn)，惜因寡不敵眾，未獲戰(zhàn)果……”

    白鳶刷地一下收起了扇子，雙手抱拳為禮：“在下敬曹將軍是位真男兒，這偵察用巨型孔明燈，便免費借給將軍使用吧。”

    “咦？”曹文詔頗有點小驚訝：原來如此啊。

    他不禁抱了抱拳：“原來先生的扇子背面也有字，你折起扇子時我看到了，背面寫著六藝二字呢。”

    曹變蛟大汗：“叔，你剛才驚訝的是他的扇子背后也有字嗎？難道不是應(yīng)該為他剛才說的話而驚訝嗎？”

    曹文詔：“哎？這么說來，好像也是?！?/br>
    第二天大早，曹文詔率軍離開了洛陽，向著東邊的滎陽方向去了。他還專門派了一隊士兵抬著“偵察用巨型孔明燈”的幾個零件，一個裝人用的大籮筐，一個燒火提供熱氣用的火盆，一些燃料，還有一個暫時沒充氣，折疊起來的大氣球。

    把曹文詔的軍糧安排好，送他走之后，河南巡撫樊尚燝也開始準(zhǔn)備行動了。

    “白先生，本官也要去參與剿匪了，皇上下令，六個月之內(nèi)必須蕩平賊寇?！狈袪G道：“本官也要參與包圍網(wǎng)……”

    白鳶一聽就懂，樊尚燝對自己手下的衛(wèi)所兵沒有信心，又來求白鳶相助來了。

    這種事當(dāng)然是沒什么好猶豫的，白鳶抱了抱拳：“好！”

    高家村民團(tuán)也行動起來，留下一千老兵，四千新兵守洛陽和小浪底。白鳶率領(lǐng)著兩千老兵，三千新兵，出了洛陽，也向著東邊前進(jìn)。

    離開洛陽向東一走，就感覺到了形勢的緊迫。

    此時的河南，已經(jīng)是一片糜爛。

    流寇三十萬大軍在河南境內(nèi)到處亂竄，所過之處，猶如蝗蟲過境，簡直是寸草不生。

    崇禎五年夏天，黃河決口，使得河南大片土地變成了黃泛區(qū)，沒想到大水之后立即跟大旱，從崇禎五年一直折騰到了崇禎七年，接著又是流寇大軍到來……

    天災(zāi)人禍全都趕上了！

    河南老百姓們真是一天安穩(wěn)日子都沒過上。洛陽以東，一片荒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