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趙秋這一刻，呼吸十分不平靜，聽到魏老那嘆息的聲音，雙眸直視身旁的少年，此時趙秋的眼眸中，露出前所未有過的眼色，很難形容，遠遠不止震驚。

    安靜的書房內(nèi)，一個聲音響起。

    “是！”

    白衍聽到魏老的話，認(rèn)真的點點頭，沒有絲毫隱瞞。

    “難！”

    隨著白衍的話音落下，魏老便搖搖頭，說完后，看著手中的紙張，魏老此刻的內(nèi)心，并非如同表面那般平靜。

    從古至今，別說魏老他自己，就是魏老周游列國，拜訪諸多圣賢，都從未聽過有人居然敢有這個念頭。

    讓天下人識字！??！

    “此物雖易，汝有制法，然莫說自古圣賢流傳的書簡，就是百家之言，也散落各諸國，更以魏、楚、齊為多，此物入世，只會逼得士人更畏秦國如虎?！?/br>
    魏老看向白衍，終是沒有贊同白衍的想法，無他，魏老清楚利益二字。

    如今秦國最缺的是什么，士人！

    天下士人絕大部分已經(jīng)開始聚攏齊楚，已拒秦國，那些士人無兵無權(quán)，為何敢如此，無非是他們識得古籍律令，秦國需要他們，也不會殺死他們。

    白衍的做法，勢必會讓那些士人失去一直以來引以為傲的權(quán)利，他們不會讓白衍好過。

    書房內(nèi)。

    趙秋、暴氏聽到魏老的話，這才回過神，怔怔的看著白衍。

    暴氏才知道白衍的想法后，心中也滿是悸動，她也沒有想到，一直以來，護著她的白衍，居然有這個念頭。

    讓天下人識字！

    雖是女子，但暴氏亦能感覺到，這份舉動，于世間而言，意味著什么。

    “老師之言弟子亦懂，秦有秦字，齊有齊字，楚有楚字，各不相同，如今天下未定，弟子又怎會不知，想讓天下人識字，根本無法做到?！?/br>
    白衍在魏老的目光下，輕聲解釋道，隨后看著魏老，說出真正的目的。

    “弟子拿出此物目的，無他，存書！”

    白衍嘆息一聲，看向魏老，拱手打禮。

    “昔日潁川士人焚書之舉，讓弟子倍感痛心，弟子清楚，如今天下所需，非是戰(zhàn)爭爾爾，縱使秦國滅燕、滅齊、滅魏、甚至滅掉楚國，日后于天下而言，今日之亂，亦會重現(xiàn)！秦國真正需要的，是官員，是安邦守民的官員，這些官員非是六國士人，更非士族權(quán)貴，乃是實實在在的為民之官！”

    白衍目光望著魏老。

    “故今日，弟子，想存天下典故，以斷士人之權(quán)，靜待，天下一統(tǒng)！”

    白衍說完，深深吸口氣，再次對著魏老輯禮。

    做出紙這個東西，白衍下了很大的決心，并且按照記憶中嘗試多次，方才弄出較為粗糙的紙張。

    之所以如此急切，一切都是與潁川勾則傳來的消息有關(guān)，消息中，白衍敏銳的察覺到，不僅僅是齊國那些士族，就是潁川以及趙地其他郡的士族，都已經(jīng)私下勾結(jié)，暗中讓其他士人紛紛把藏書送去齊國，若是不便送去，便全都原地?zé)龤А?/br>
    其目的，便是壟斷士人。

    故而，自從得知那些士人的舉動下后，白衍想要趁著齊人沒開始燒書，趁著齊楚亡國之前，想辦法暗地中抄錄下來，存于雁門。

    書房內(nèi)。

    聽著白衍的話，不管是魏老，還是趙秋，紛紛松口氣，只是為了存書那還好，只要消息不穿出去，那就都沒有問題，他們真害怕白衍一個念頭，直接在雁門弄一個‘稷下學(xué)宮’。

    正當(dāng)白衍與魏老，都有話想繼續(xù)交談的時候。

    忽然間，在一個仆人的帶領(lǐng)下，一個親信急匆匆的來到書房，走到白衍面前。

    “將軍！咸陽行人到來！郡守與監(jiān)御史，都已經(jīng)來到府上！”

    親信對著白衍稟報道。

    魏老見狀，沒有意外，目光看向白衍。

    “應(yīng)當(dāng)是此前立功，嬴政送與你的賞賜！”

    魏老對著白衍說道，白衍此前立下不少功勞，加之此前云中山脈大敗匈奴，若是此番沒錯的話，應(yīng)當(dāng)是能升爵。

    “弟子先去面見！”

    白衍對著魏老打禮，如今楊老與羋旌都已經(jīng)來到府邸，加之咸陽派來的行人也已經(jīng)到來，他無論如何都需要立刻過去。

    存書與抄錄的事情，只能日后再與魏老詳談。

    “去吧！”

    魏老點點頭。

    暴氏與趙秋看著白衍起身，朝著書房外走去，也紛紛對著魏老打禮告辭。

    趙秋離開前，目光看著書桌上的紙張，心中松口氣，誰都不清楚她方才被白衍的舉動，嚇得多厲害，幸好白衍只是打算存書。

    第四百五十一章：升爵、賞賜。

    府邸中，楊端和、羋旌、甘泗幾人，安靜的站在院子內(nèi)，換做平時，不提甘泗，就是羋旌，也定然不會如此安靜。

    然而此刻，看著眼前從咸陽來的行人，看著咸陽王宮的守衛(wèi)，所有人都安靜下來。

    因為就在羋旌、甘泗等人面前，除去拿著詔令的行人外，還有數(shù)十名宮衛(wèi)護在周圍，如此規(guī)模的王宮守衛(wèi)，這顯然并非是行人的待遇，甚至為官多年的楊端和，都沒見過幾次這般隆重。

    更讓人意外的是，那些守衛(wèi)的看守中心，并非是拿著詔令的行人，而是遠處那個木箱。

    一個木箱，居然讓王宮守衛(wèi)千里迢迢護送來到雁門這里，就連進入府邸，都還有數(shù)十名宮衛(wèi)跟隨。

    想到這里。

    不僅僅是甘泗、羋旌好奇，就連楊端和，都一臉疑惑。

    到底木箱內(nèi)裝著的是什么？

    疑惑間，隨著遠處的走廊傳來動靜，甘泗等人紛紛轉(zhuǎn)頭看去，立刻看到白衍的身影。

    “楊老，子償兄，甘兄！”

    白衍來到院子，見到楊端和等人，抬手打禮。

    楊端和、甘泗等人，也紛紛回禮。

    “白將軍！”

    這時候，帶著詔令的‘行人’，也上前對著白衍打禮。

    “吾乃詹關(guān)，蜀地詹氏，此前便聽聞好友邰敬對白將軍贊不絕口，此番承蒙王上詔令，奉命前來雁門，有幸一見，白將軍當(dāng)真名不虛傳！”

    詹關(guān)對著白衍介紹道，而短短一句話間，不僅介紹清楚來歷、背景，也透露給白衍知道，他是邰敬的好友。

    “詹大人謬贊！邰兄昔日與白衍飲酒之時，也曾提到詹大人才學(xué)通古，博覽群書，乃人中俊杰也～！今日一見，當(dāng)是白衍之幸才是！”

    白衍抬手對著詹關(guān)打禮，笑著說道。

    詹關(guān)對白衍表露親近之意，白衍自然不會拒絕，而且也告訴詹關(guān)，當(dāng)初詹關(guān)從蜀地調(diào)任到咸陽的事情，在很久之前，邰敬便與他飲酒提到過。

    話不用說全。

    然而詹關(guān)聽到白衍的話眼神一亮，看向白衍笑容更甚，親近之意毫不掩飾。

    “一路勞累，白衍今日設(shè)宴，款待詹大人，還望詹大人勿要嫌棄！”

    白衍對著詹關(guān)說道。

    在白衍眼里，詹關(guān)如今只是一個‘行人’，當(dāng)初邰敬沒提升之前的職位，在朝中隸屬典客，像詹關(guān)這樣職位的行人，在典客麾下不少，但白衍清楚，有句老話說得好，人這一生分為兩個階段，半百之前和半百之后。

    前者看天賦才能，后者要的是人脈資歷，前者進身，后者存世。

    不管盛世還是亂世，人脈，永遠都是人乃至整個家族，在世間存身之根本。

    誰也不敢保證，日后會不會有一天，白衍需要詹關(guān)，甚至?xí)粫谀骋惶?，詹關(guān)得知什么事情，或者剛好有人脈，能夠幫助白衍，這些都說不準(zhǔn)。

    院子內(nèi)。

    羋旌見到這一幕，看著白衍與詹關(guān)相談甚歡的模樣，心中滿是擔(dān)憂。

    羋旌不傻，從這一幕就看得出，不提白氏的人脈，就是單白衍的人脈，都已經(jīng)越來越廣，就連蜀地都有所涉及，蜀地，可是老族居多，關(guān)系盤根錯雜。

    “白將軍設(shè)宴，詹關(guān)怎會推辭！”

    詹關(guān)沒有注意到羋旌那一閃即逝的復(fù)雜神色，此刻詹關(guān)的注意力，都在白衍身上，聽到白衍要設(shè)宴款待，詹關(guān)那叫一個開心，畢竟成為行人以來，詹關(guān)也是第一次離開咸陽那么遠。

    遠在他鄉(xiāng)，見到權(quán)利與地位遠遠高于自己的白衍，不僅沒有輕視自己，反而如此親近，甚至設(shè)宴款待，這讓詹關(guān)如何不感激。

    正當(dāng)白衍與詹關(guān)閑談間，白衍注意到，遠處去往府邸大門的走廊下，一個穿著秦國衣甲的將領(lǐng)走了過來，見到那將領(lǐng)的模樣，白衍有些意外。

    “崔大人？”

    白衍沒想到，會在善無城這里看見衛(wèi)士令崔平。

    看著崔平的模樣，顯然此番統(tǒng)領(lǐng)宮衛(wèi)護送的將軍，正是崔平。

    “崔平，拜見白將軍！”

    崔平看著拱手打禮的白衍，揚起一抹笑容，來到白衍面前，抬手還禮。

    崔平與白衍早已不是陌生人，特別是當(dāng)初護送嬴政的時候，在半路，白衍前去求見嬴政，那時候崔平還好心提醒他鄭夫人的事情，也是那次崔平無意中提到楊憲，白衍才知道原來楊憲也已經(jīng)在城內(nèi)。

    雖然崔平?jīng)]有幫上什么，但那份心意，白衍卻記在心里。

    “白將軍，請！”

    禮畢后，崔平看向白衍，后退一步，示意白衍上前。

    詹關(guān)見到崔平已經(jīng)安排好外面的事情，進來這院子，詹關(guān)自然不會再拖下去。

    在院子內(nèi)所有宮衛(wèi)、仆人、侍女的目光下，詹關(guān)看向白衍，對著白衍微微點頭后，便打開布詔。

    白衍見狀，也清楚要宣讀秦王詔令，于是弄好身上的秦國官服后，便跪坐在地上，席地而坐。

    不遠處。

    楊端和、羋旌、甘泗等人，也紛紛對著詹關(guān)抬手打禮，微微低頭。

    “王召，白衍此前護送有功，今于云中山脈，守護雁門，攻戰(zhàn)匈奴，斬首兩萬六千余，特賜右更爵位，田宅各八十二頃，食邑再增六百戶，歲俸七百石，賞千金，另賜名劍湛盧……”

    院子內(nè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