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壽看著那個(gè)臨淄高聳寬大的城門，害怕無意間再次碰到那個(gè)大人物，甚至連看著那些看守城門的門吏，水壽心中都隱約害怕，那些門吏是哪位大人之人，到時(shí)候會連累父母、妻子。

    “過去了！吾等不過螻蟻，沒人會把吾等放在心上的！”

    孇氏自然也注意到長子的模樣，抱著懷里的孫子，對長子安慰道。

    “嗯！”

    水壽點(diǎn)點(diǎn)頭，然而紊亂的氣息，卻并沒有這般容易平靜。

    在過城門詢問搜查的時(shí)候，水壽的手掌心，緊張得不斷冒出汗水，等過了城門，水壽方才松口氣，而這時(shí)方才察覺，背后早已經(jīng)被汗水打濕。

    臨淄城內(nèi)。

    筠寒坐在木拖車上，看著人來人往的百姓，看著他們男女老少身上穿著的衣物，看著街道兩旁各式各樣的店鋪，琳瑯滿目的小販在街道兩旁吆喝著，鋪?zhàn)由嫌兄鵁o數(shù)筠寒從未見過的東西。

    作為已經(jīng)成為兩個(gè)孩子的母親，這是筠寒第三次來到臨淄城，即使見過，筠寒依舊不禁感嘆，這臨淄城內(nèi)真美，那些又高又精致的酒樓，當(dāng)真是好看。

    不過等筠寒注意到，一旁水壽的目光時(shí)，便忍不住笑起來。

    “等日后我們攢夠錢，也來城內(nèi)置辦一個(gè)出住如何？不用多大，一間小房子……”

    向往乃是人之本性，不僅僅是男子有向往之心，女子亦然，不過與男子不同，像筠寒這樣出身的女子，向往的，往往更貼近生活，如衣食住行，再簡單一點(diǎn)的話，便是來年買一件好看的衣物，存夠錢，在臨淄城內(nèi)，置辦一個(gè)小屋，春回鄉(xiāng)野耕種，冬返城內(nèi)居住。

    在臨淄城內(nèi)，能夠看一看世間的繁華。

    筠寒對著水壽說出這句話，并非是她一定要來到這臨淄城，而是希望能與水壽，有一個(gè)讓他們夫婦這輩子為之奮斗的未來。

    “嗯，好！”

    水壽聽到妻子的話，點(diǎn)點(diǎn)頭，看了看四周，以往平靜的眼中，也似乎多了絲許色彩。

    因?yàn)閾?dān)心牛車撞到其他人，亦或者看到城內(nèi)馬車駛來，退讓不及時(shí)，故而衍父入城后，便親手走在老牛前面，牽著老牛在前面開路。

    等來到熟悉的小巷，牽著老牛來到一間小苑門前。

    “怎么帶那么多東西！來給我，壽兒扶著筠寒，別讓筠寒摔著！”

    孇俁聽到動靜，來到門外，連忙上前幫忙。

    等孇氏帶著孫子來到小苑內(nèi)，見到娘親時(shí)，眼神顯然還是有些生氣，不過這種生氣，也是女兒對娘親不滿的一種表達(dá)方式，并非是真記恨的那種。

    “小束兒，慢點(diǎn)?。?！”

    外祖母見到曾孫屁顛屁顛的跑來，老皺的臉上，一臉笑意，抱起曾孫后，看著女兒的模樣，外祖母忍不住笑了笑。

    “怎么，還生娘氣？”

    外祖母沒好氣的對著孇氏問道。

    孇氏反駁一聲‘哪敢’，見到兄嫂過來，孇氏便跟著兄嫂去忙活，不再理會母親，以此表達(dá)上次的不滿。

    房屋內(nèi)。

    一家子人圍在炭火旁閑聊著，外祖母顯然也從兒媳映這里，得知上次筠寒家人去水壽那里拜訪的事情，故而這次，外祖母也在安慰筠寒，嫁給水壽雖苦了點(diǎn)，但水壽人不差，絕不會做出拋妻棄子之事。

    “你們二人，也記住，這天寒，多去壽兒祖父那里看望，如今壽兒祖父把家中良田，幾乎全都給壽兒大伯揮霍一空，你們夫婦二人若是寬裕，便給他們一些，切不要讓壽兒祖父挨餓！”

    外祖母轉(zhuǎn)過頭，看著衍父與女兒孇氏叮囑道。

    作為孇氏的親娘，外祖母比任何人都不喜歡水壽祖父那一家子，但作為過來人，外祖母清楚，衍父若是不管，那便是得不償失，不理祖父那一家子省下來的一點(diǎn)小錢，完全比不過日后會失去的名聲，以及很多事情，相反，如今舍得一些小錢，日后會得到更多。

    這不僅僅是對女婿與女兒好，也是對孫子水壽，乃至孫媳以及曾孫，都有好處。

    “知道了，娘！”

    孇氏一臉不耐煩的說道，無奈的看著自己的娘親，隨后轉(zhuǎn)過頭，看向衍父。

    “娘！前些日子剛?cè)?，買了一些碎rou，送去一袋糧粟！”

    衍父憨笑著說道，看著兄嫂用兩根木棍，把火堆內(nèi)一塊塊燒透的火星，夾去一旁小木坑上方，全部夾完后，火堆內(nèi)的木材瞬間燃燒愈加旺盛一些，兄嫂又用一些冷水澆濕那些火星，讓其變成一個(gè)個(gè)乘次不齊的木炭，后面便可以當(dāng)做炭火來繼續(xù)使用。

    “可給了那么多，哪一家人，還嫌少！”

    孇氏這時(shí)候，一臉不舒服的補(bǔ)充道，這也讓衍父轉(zhuǎn)過頭，一臉愧疚的看向妻子。

    想到父親那不滿的模樣，還有母親與胞弟私下開口，讓他來日再帶多一些糧粟過去，那日妻子便受不得兄嫂他們陰陽怪氣的話，便吵起來，結(jié)果那些兄嫂抱著一個(gè)個(gè)孩子哭訴著，見到有路過的村民觀望，更是說著仲弟家有糧不救，餓死算了的話，惹得路過的村民，所有人都對著妻子指指點(diǎn)點(diǎn)。

    妻子萬口莫辯，吵了幾句后，更是被氣得眼眶通紅。

    “外祖母，此前家母讓壽兒拿兩袋糧粟，給筠寒父母帶回去！”

    筠寒這時(shí)候有些緊張的解釋起來，擔(dān)心外祖母會怪家母，此刻筠寒也有些自責(zé)，早知道說什么都要阻攔家父家母就好了，這樣也不會有那么多事情。

    “那是應(yīng)該的！”

    外祖母搖搖頭，出乎筠寒的意料，外祖母不僅沒有說什么，反而十分贊同家母的舉動。

    “若是家中的糧粟不夠，這次便買一些回去，若是沒有錢，老婦我這里還有一些！”

    外祖母對著衍父說道。

    衍父連忙拒絕，正打算說已經(jīng)帶錢，不曾想還沒開口，這時(shí)候舅母映便想起什么。

    “現(xiàn)在糧粟比往年貴很多很多倍，甚至都買不到！”

    舅母說道，隨后擔(dān)心家母誤會，便轉(zhuǎn)頭看向孇俁。

    孇俁見到衍父、小妹，還有水壽等人看過來的目光，回憶一下。

    “的確，聽說是很多地方都缺糧，去年糧粟不過三十錢一石，而前段時(shí)日便傳出價(jià)格上漲很多倍，昨日更是聽說已經(jīng)到近百錢一石，甚至如此之價(jià)，都難以買到！”

    孇俁開口說道，此刻孇俁也很不解，今年并未看到齊國鬧災(zāi)荒，甚至小妹一家，還是豐收之年，絕不可能出現(xiàn)缺糧才是。

    “很多人都說，與魏人有關(guān)！”

    孇俁看著一臉吃驚的衍父、小妹，解釋道。

    “魏人！”

    衍父皺著眉頭，隨后點(diǎn)點(diǎn)頭，即便是在水村，衍父也早已聽說，秦國攻打魏國，秦將白衍以水患的方式，不費(fèi)一兵一卒，攻破號稱第一固城的大梁，讓魏國引以為傲的固城，淪為天下笑柄。

    怪不得糧粟會如此上漲！

    衍父想到這里，便忍不住皺起眉頭，近百錢一石，這價(jià)格別說讓人無法接受，關(guān)鍵是孇俁說，還不一定能買到。

    “那白衍當(dāng)真是個(gè)禍害！”

    突然傳來不滿的聲音，瞬間引得所有人看去，只見孇氏義憤填膺的模樣，俏臉美眸，皆是怒氣。

    “小聲點(diǎn)！這話不是我們能說的！”

    衍父苦笑一聲，連忙提醒妻子，也慶幸是在妻子兄長家里。

    不過衍父也能理解妻子的心情，妻子本來就是掰著錢幣過日子，恨不得一個(gè)錢分成一百塊小的來花，眼下父母、仲弟、兄嫂那一家人那么多，家中又沒有存糧，也沒有錢財(cái)，他們?nèi)羰琴I不到糧粟，恐怕真的就要挨餓。

    但這糧粟的價(jià)格，別說妻子，衍父都嘆口氣。

    “憑什么不能話說？別說其他地方，就是此刻臨淄城內(nèi)，罵那白衍的人多了去了，那白衍是秦國將軍不假，但他還有能耐管到這里不成？那么多人罵他白衍，他白衍管得起嗎？他秦國管得了嗎？”

    孇氏越罵越生氣，想到在家父那一家子哪里受委屈不說，如今連買糧粟，都要給花數(shù)倍的價(jià)格，真當(dāng)錢好掙?。∷麄円患胰耍荒甓紥瓴坏絻蓚€(gè)錢。

    “我就要罵他，就罵他白衍怎么了？”

    孇氏看著良人的模樣，眼睛都泛紅起來，這糧，還買不買了，又要花多少錢啊！

    “娘！”

    筠寒看著生氣的家母，連忙讓長子讓開，隨后上前拍了拍家母，嫁給水壽后，筠寒哪里還不知道，家母是個(gè)刀子嘴豆腐心的人。

    如今被氣到，說出這些話，也都是因?yàn)樵诩依铮际亲约胰?，若是在外面，家母肯定不會說，再多的委屈，也不會說。

    因?yàn)榧夷副热魏稳耍疾幌虢o家里添麻煩。

    “命苦??！一年就那么兩個(gè)錢，一石糧粟近百錢，他們怎么不去搶??！”

    孇氏仰著頭，眼里的淚水幾乎都已經(jīng)快要流落，這也讓衍父、水壽看到，有些心疼，誰都清楚，孇氏為了這個(gè)家，受了太多委屈，也受了太多累。

    然而此時(shí)衍父這一家卻沒有注意到，不管是抱著嬰兒的外祖母，還是孇俁、映，看向孇氏的眼色，不僅沒有心疼，甚至都有些哭笑不得。

    特別是本就羨慕孇氏的映，映還記得，曾經(jīng)聽到秦將白衍，獲得封地的時(shí)候，她還與良人感慨。

    封地?。?！

    那一年能收到多少稅收?。∈前俳?，還是千金，甚至是他們永遠(yuǎn)不敢想象的萬金！

    畢竟別說千金，甚至是百金，他們家還從未有人，親手摸過金子。

    直到前段時(shí)間，他們夫婦二人終于知道，原來曾經(jīng)讓他們夫婦二人感慨，經(jīng)常在臨淄城內(nèi)聽到世人談?wù)摰那貙籽埽尤皇茄軆海?/br>
    小妹孇氏的次子?。?！

    那個(gè)從小就在村子，被所有村民，乃至其他村民，嘲笑、調(diào)侃的水衍！

    換個(gè)角度，也就是說，衍兒歸齊之日，不管是衍父還是孇氏，都可以去衍兒的封地，再也不用干活，一年到頭，封地內(nèi)的所有百姓、商賈，都要交稅收給孇氏。

    每當(dāng)映想到這一幕，都想象不出到底有多幸福，那時(shí)候的小妹，估計(jì)再也不會為錢發(fā)愁。

    更別說，如今衍兒，已經(jīng)是秦國將軍！

    “就怪他……他們領(lǐng)兵打戰(zhàn)，怎么禍害我們百姓啊！現(xiàn)在連買糧粟，都要近百錢！我們……”

    孇氏還在抱怨著。

    然而外祖母已經(jīng)看不下去，無奈的嘆口氣，看向女兒。

    “別罵了！”

    外祖母清楚自己女兒的性格，聽著女兒這滿腹抱怨的話，外祖母無比肯定，若是女兒知道，那秦將白衍，是她的衍兒，估計(jì)那話風(fēng)一轉(zhuǎn)，比誰都快。

    沒好氣的看著女兒一眼，看著女兒倔強(qiáng)的模樣正準(zhǔn)備說話，這時(shí)候外面突然傳來聲音。

    “爹，娘！”

    聽著熟悉的聲音，映的臉上滿是欣喜，連忙起身，孇俁也是如此，雖不如妻子那般，但臉上也很開心。

    因?yàn)榛貋淼娜瞬皇瞧渌?，正是他們的兒子，孇由，由是兒子冠年后，母親給取的字。

    屋內(nèi)。

    見到常在外邊的孇由回來，衍父還好，孇氏擦干眼淚，紅著眼睛笑起來，看著進(jìn)屋的侄兒，忍下心中的難過。

    “由兒，這次歸來，可存下多少錢？”

    孇氏看著孇由與水壽互相打招呼過后，一臉笑容的開口詢問道。

    孇由見狀，不好意思的笑起來，比起氺衍，比較壯一些，但是比起水壽，又比不上，也是蠟黃的膚色，一看常年奔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