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職馬上去查?！?/br>
    孫翠面色也極為難看，立刻道：“請大人放心?！?/br>
    孫翠回到監(jiān)獄，很快便從名錄中找到了“柳惜娘”的名字，隨后便趕緊去找周春。

    “她的確和洛婉清在一個監(jiān)獄，聽獄卒說，兩人還一起打過架，坐過水牢，的確是有些交情。之前監(jiān)察司和三殿下都派人來查過她的底，她在東都怕是不簡單?！?/br>
    周春聽著沒有說話，他閉著眼睛，靠著在搖椅上，手指點著大腿，慢慢道：“原本想著，這一群人中最麻煩的是張逸然，請鄭大人出手幫忙，結果沒能攔下來。本想著這次咱們要應付的是張逸然，但現(xiàn)下來看，最難應付的怕是柳惜娘?！?/br>
    孫翠沒說話，周春皺起眉頭，滿是憂色：“咱們做的事太多了，尤其是事關洛家?！?/br>
    “既然如此，”孫翠思考著，“反正鄭大人已經(jīng)說，如有必要斬草除根，那不如……”

    孫翠抬起頭，看向周春，雖然話沒說出口來，但兩人都已經(jīng)知道了對方想法。

    周春點著椅子漫聲道：“監(jiān)察司的司使大多武藝高強，那個星靈，聽說是宮中幽蘭苑出身的女官，不好對付。柳惜娘的身手如何？”

    “在揚州被抓時，據(jù)說一般?！?/br>
    孫翠說著“柳惜娘”的身份：“她就是鹽幫分舵的一個小舵主，有些武藝，但是比起正經(jīng)的武林高手還是差些?！?/br>
    “她武藝不行，到底是怎么當上正五品司使的？”

    周春有些不解，但很快，兩人就想到了那張驚艷揚州的臉。

    孫翠笑了一聲，慢慢道：“年輕的小姑娘，換了張臉，也就換了個命。”

    周春聞言，頗為贊同點點頭，忍不住道：“若是能讓她活著……”

    “大人，”孫翠察覺周春的意思，提醒道，“色字頭上一把刀，還是斬草除根為好?！?/br>
    周春一頓，隨后也只能點頭：“行吧，那我讓紀主簿去cao辦，今夜就動手?！?/br>
    兩人一商議，便將事情定下來。

    而洛婉清這邊，送走了揚州的官員，四人去了上方，星靈檢查了周遭一圈，關上門窗，便直接回頭，看向坐到自己小榻上的洛婉清，直接道：“你和那個孫翠有仇？”

    “一點舊怨?！?/br>
    “那個洛家的案子是不是有問題？”張逸然方才已經(jīng)看明白這些人神色，也是直接詢問。

    崔衡撩了衣擺坐到椅子上，慢慢悠悠道：“明顯啊，”說著，他看向洛婉清，“周春干的？”

    “脫不了干系?！?/br>
    洛婉清見大家都看明白，也不遮掩。

    張逸然皺起眉頭：“如果當真有問題，今日直接提出來，有些太冒失了。應當先調出卷宗……”

    “你調不出來?！贝藓獯驍鄰堃萑坏脑挘吭谝伪成?，端了茶，輕笑著道，“這些官場混子，怎么可能給你調出真的有用的東西？”

    “能不能調出來，去調一遭就知道了?！?/br>
    星靈說著，抬眼看向張逸然：“張大人是想現(xiàn)在過去，還是休息一會兒？”

    “怎么不問問我呢？”崔衡似是有些委屈，“我的意見難道不重要嗎？”

    “現(xiàn)在去，”所有人都直接越過了崔衡，張逸然思量著，“以免夜長夢多?！?/br>
    說著，洛婉清便起身，思量著道：“那星靈保護二位去調卷宗賬目，勞煩張大人替我留意，洛曲舒府邸抄家后所有物件去向的名冊?！?/br>
    聽到洛婉清點名，張逸然趕忙道：“好?！?/br>
    “柳司使何去？”崔衡有些奇怪洛婉清的吩咐。

    洛婉清從一旁包裹中取了斗篷，披在身后后，解釋道：“我先去當?shù)乇O(jiān)察司看一看?！?/br>
    四人說著，便分道揚鑣，洛婉清帶了個面具，拿著監(jiān)察司的令牌，便自己出了客棧。

    監(jiān)察司在全國縣府級別以上地區(qū)都設置了分點，當?shù)厮臼怪苯託w屬東都監(jiān)察司管理，對當?shù)毓賳T案件有檢查審核之權，與地方御史職責相似，但監(jiān)察司直屬天子，涉及案情的側重點不太相同，一般也不與地方有太多沖突，地方也不敢沖突。

    揚州這些官員她信不過，也怕自己是單打獨斗，便想找到監(jiān)察司摸個底，看看這里監(jiān)察司是否有異心。

    洛婉清走出客棧，便找著監(jiān)察司的路行去。

    揚州大大小小街道，她走過無數(shù)次，監(jiān)察司的位置她也清楚。

    她走在熟悉的路上，忍不住打量四周。

    時隔一年回到揚州，揚州變化不大，然而看著人來人往，她心境卻大不相同。

    她不敢露出自己的臉，洛婉清當年在揚州頗有些名聲，她怕遇到舊人認出來，不知如何作答，只能帶了個面具，一一掃過那些她熟悉的人。

    等路過她娘過去的醫(yī)館，看見醫(yī)館緊閉，還掛著舊日牌匾，她不免頓住腳步。

    旁邊人看她停下，在醫(yī)館門口賣著桂花糕的小哥朝她笑起來，用熟悉的口音喚她：“姑娘，要份桂花糕嗎？”

    洛婉清一時無言，只覺心虛翻動，片刻后，她轉過頭去，轉身離開。

    舊路越走越傷懷，倒不如低頭前行。

    她一路快步走到監(jiān)察司門口，拿出令牌，通報之后，很快便有一位女子帶著人急急趕了出來，朝著洛婉清行禮道：“揚州監(jiān)察司縣司主秦懷玉見過柳司使?！?/br>
    洛婉清抬眸看了一眼這位中年女子，恭敬道：“見過秦司主。”

    “柳司使遠道而來，屬下卻未知曉消息，有失遠迎，還望司使恕罪?！鼻貞延裾f著，請洛婉清入內。

    洛婉清笑了笑，寒暄道：“我等前來本就隱秘，不必行這些虛禮，我過來，是想同秦司主問問揚州的情況，揚州那些地方官員我信不過。”

    “明白?！?/br>
    秦懷玉說著，帶著洛婉清往里，兩人坐下之后，秦懷玉讓人奉茶上來，直接道：“司使想問什么，卑職知無不言?！?/br>
    “揚州這些官員的資料這里有嗎？”洛婉清詢問出聲。

    秦懷玉立刻道：“有，我這就讓人拿來?！?/br>
    說著，秦懷玉招呼了人去拿資料，洛婉清端了茶，用袖子半掩，嗅了嗅確認沒有什么東西后，才抿了一口，隨后道：“在下也是剛從東都過來，對監(jiān)察司地方并不熟悉，不知揚州監(jiān)察司內有多少可用之人？”

    “一百五十三人?！?/br>
    秦懷玉答得認真：“其中司使七十人，影使七十，剩下十三位文職。”

    “整個江南道呢？”

    “約有三千左右?！?/br>
    洛婉清聞言點頭，以她的職權范圍，最多便是能調用整個江南道一道司使。

    “如果我要調齊整個江南道的司使，需要多長時間？”

    洛婉清這話問出來，秦懷玉便是一驚，看見秦懷玉的神色，洛婉清趕忙笑起來安撫：“我就是好奇問問，沒打算做什么，秦司主不必驚慌?！?/br>
    “哦?！?/br>
    秦懷玉穩(wěn)了穩(wěn)心神，點頭道：“我還以為發(fā)生了什么大事，若是召集整個江南道司使齊聚揚州，最快速度，大約要兩到三天?！?/br>
    洛婉清笑著沒有說話。

    秦懷玉倒也沒猜錯，她的確在擔心發(fā)生大事。

    她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其實從進入監(jiān)察司以來，她做的所有事，似乎都在沿著夢中上一世謝恒的命運在前行。

    謝恒上一世的罪名里，第一條是刺殺太子，然后她刺殺了太子，謝恒包庇她。

    第二條是誣陷東宮六率，雖然她想避免，但最后還是迫不得已，用自己誘東宮六率出手，伏擊殺了他們，而謝恒又不知是因為什么原因，將東宮六率在沒有證據(jù)的情況下以協(xié)助盧令蟬貪腐殺人的罪名收入結案文書，好像他們是因有罪問斬。結案文書只字不提是她殺人，但結果從未來回顧來看，便是他誣陷。

    如果她是在一步一步沿著謝恒那些罪名的軌跡在往前走，那來到江南，應該會遇上謝恒第三個罪名，也就是當年他曾震驚天下、也是讓天下覺得他過于殘暴的一件事——

    雪靈山屠殺五百人。

    這世上有酷吏，但毫無約束，一夜屠殺五百人的官員，就是一把沒有刀鞘的利刃。

    或許也就是從這個罪名開始，謝恒才成了天下所有人的心腹之患。

    洛婉清不確定這件事是否會出現(xiàn)，畢竟謝恒都沒有來江南。

    但既然她已經(jīng)知道有這個可能，便得早做打算，他們有可能會遇上至少要殺五百官兵的情況，這不是她和星靈兩個人能解決的。

    洛婉清低頭喝茶，沒一會兒，官員的資料便送了過來，秦懷玉開門去接了資料，交給洛婉清。

    洛婉清翻開周春的資料，繼續(xù)道：“秦司主，話說官府處理罪犯財務的記錄，你這里會有登記嗎？”

    “這個沒有?！?/br>
    秦懷玉搖頭：“我們重在監(jiān)察官員，審理案件，以及處理監(jiān)察司直屬之事，這些事屬于官府庶務，我們并不參與?！?/br>
    洛婉清倒也不意外，點點頭，看著周春的資料，皺起眉頭：“周大人是昌順十三年，才剛剛當上揚州知府？”

    “是?！?/br>
    秦懷玉解釋著：“過去江南地區(qū)，官員多出自秦氏一系，周大人是鄭氏的女婿，本只是個主簿，不過昌順十二年，秦氏謀逆，當時出自秦氏的很多官員受到牽連，原本的揚州知府因此丟官，才輪到周春上任?！?/br>
    洛婉清聽著，便明白過，秦文宴入獄后，不僅是太子側妃母族江氏在趁火打劫想吞并秦家的土地，其他各大家族也在趁亂蠶食秦家。

    說起這個，洛婉清才意識到面前人的姓氏，好奇道：“您是出身……”

    “在家是秦氏遠支?！?/br>
    秦懷玉知道洛婉清問話的意思，笑了笑道：“遠到我這個程度，也沒太多家族可言了?！?/br>
    說著，秦懷玉又道：“不過前些時日秦大人之子秦玨在東都為秦家翻案回來，秦家有了主心骨，現(xiàn)下族人四方游走，已經(jīng)救出不少人官復原職，如無意外，這位公子明年之前便會步入仕途，前途不可限量?！?/br>
    洛婉清聽著，便知這是江南地方世家之間的斗爭。

    周春、江氏這些家族，相比秦家這種從東都自愿退回來的百年世家還是太小了些，哪怕攀上王氏、鄭氏這些大族作為依靠，在秦氏微末時能撈到點甜頭，但秦家正兒八經(jīng)做起事來，他們還是難以抵擋的。

    這些世家之間的斗爭，從地方到東都，纏綿不休。

    以前當個普通百姓，洛婉清從來沒有關注，如今聽起來，仿佛是另一個世界一般。

    洛婉清端著茶喝了一口，與秦懷玉又聊了些其他官員的生平，將揚州的官員差不多都摸了個底后，交代了些許事宜后，見天色已晚，便起身告辭。

    秦懷玉送著她出監(jiān)察司，兩人才到院門口，洛婉清正要叫她不必再送，天上突然就亮起了信號彈。

    這是監(jiān)察司特制的信號彈，整個大夏監(jiān)察司統(tǒng)一發(fā)配，秦懷玉和洛婉清對視一眼，洛婉清立刻道：“我先趕過去?！?/br>
    說完，洛婉清足尖一點，便落上屋檐，秦懷玉趕緊召人，往信號彈發(fā)的方向直沖而去。

    洛婉清一路急奔，老遠就聽見打斗之聲，洛婉清朝著打斗的位置沖去，便見是在縣府院中。

    縣衙內到處是人，星靈提著劍站在院中，崔衡和張逸然站在她身后墻角，各自拿著一塊木板，試圖將自己保護起來。

    墻上全是弓箭手，地面上躺著個滿身是血的男人，周春蹲在男人身邊，驚慌失措喊著：“小孫，小孫你醒醒！你醒醒??！”

    洛婉清趕來見狀，先從一排弓箭手身后連環(huán)腳把一群人全部踢下墻去，隨即占領了弓箭手所在的墻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