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正良的家在某個小區(qū)一樓，房前帶著個小院，種滿了花花草草。季予惜路過的時候，還打量了幾眼。

    很快，沈棲就敲開了他的門。方正良戴著副眼鏡，頭發(fā)半白，卻腰桿挺直。他辨認(rèn)了一下，最后對著沈棲說：你就是沈棲。

    沈棲笑道：方老師記性還是這么好。

    他把季家兩兄弟介紹給方正良，說：這是我大學(xué)同學(xué)和我弟弟。

    方正良又打量了幾眼季予慷，突然說：我也認(rèn)識你，你上高中的時候，好幾次都把沈棲的全市第一搶走了。

    季予惜：

    季予慷笑道：還是他的第一更多。

    沈棲笑了笑，說：方老師，好久不見，您最近還好嗎?

    方正良把幾個人領(lǐng)進(jìn)去，讓他們自己給自己倒水，然后才說：我一個老頭子能有什么不好的，整天養(yǎng)養(yǎng)花，逛逛公園，再沒有比我更自在的人了。

    他說著，也在打量這幾個孩子。

    尤其是季予惜。因為季予惜從進(jìn)來之后，就露出對他很好奇的神色，他當(dāng)了一輩子的老師，對學(xué)生各種各樣的表情最是熟悉的。他能看出來，這個孩子來到這里，并非簡單地來探望他這么一個原因。

    方正良悠閑地在他的躺椅上躺下，并隨手拿起一把蒲扇，慢悠悠地?fù)u著。

    季予惜越看越一言難盡，他的做派，說他八十歲都有人信。就這樣，他還想著和楚蕓結(jié)婚呢?楚蕓雖然四十歲了，但歲月對她很友善，未見一絲老態(tài)。

    方正良拿扇子指了指季予惜，說：你這個小同學(xué)對我有意見啊?

    季予惜一怔，沈棲忙說：老師您看錯了，小惜哪里會對您有意見。

    方正良：行啦，有什么事就說吧，我一個老頭子事無不可對人言，你們也不用拐彎抹角地找話題來問我。

    沈棲和季予慷對視一眼，季予慷示意他來說，于是沈棲就閉上嘴，聽季予慷開口：方校長，今天冒昧打擾實在是因為一點私事。我有個弟弟年前不小心毀了您的一件大事，我們這兩天無意中才知道這件事，心里覺得過意不去。這才厚著臉皮，跟著沈棲來拜訪您。

    我的大事?你是說我托人向楚蕓說媒的事嗎?方正良忽然坐直了身子，是不是那件事影響到楚蕓了?

    季予惜越發(fā)無語，鬧得那么大，難道還能不影響嗎?

    季予慷也有些尷尬，我也不是因為楚蕓老師來的，我是為了我那個不成器的弟弟。

    哦哦哦，你剛才說了。方正良又躺回去，你弟弟是哪個?是這個嗎?我就說他看我不太順眼。

    他把手指向了季予惜。這下非但季予惜愣了，沈棲和季予慷也愣了愣。季予慷連連擺手：不是這個，是我表弟，他是楚蕓老師的學(xué)生。

    季予惜也開口解釋，我沒有看您不順眼。

    方正良笑了笑，但你不喜歡我。

    這倒是真的，季予惜沉默。

    沈棲尷尬地圓場：方老師，其實他們今天來就是想替那個表弟向您道個歉。

    方正良說：有什么好道歉的，拒絕我的又不是他表弟，是楚蕓。也是我癡心妄想，覺得她說不定會同意嫁給我，沒想到弄成那樣。

    既然場面變成這樣了，季予惜索性直言：方校長，恕我直言。您為什么不親自向楚蕓老師說明心意呢?您深入了解過楚蕓老師的家庭，不可能不知道她的弟弟是個什么樣的人，那您為什么還要找她弟弟來說媒?

    方正良嘆了一口氣，說：我年輕的時候，就給她寫過信。她沒有回過我，我想著她應(yīng)該是不喜歡我的。現(xiàn)在看來，她確實不喜歡我。

    他說著，又看了三人一眼，你們今天既然能找到我這里，想必也見過楚蕓，給她道過歉了?她怎么說?

    在場的就只有季予惜見過楚蕓，季予慷和沈棲一起看他，季予惜只好說：我見過楚蕓老師，楚蕓老師沒有在意這件小事，還夸我表弟樂于助人。

    方正良就笑了，她沒說點別的?比如剛好借著這個理由拒婚?

    季予惜沒有說話，方正良頓時明白了，又嘆了一口氣，說：我知道了，你們不用擔(dān)心我記恨一個小娃娃，我根本連那個小同學(xué)是誰都不知道。

    他搖著搖椅，似乎有些難以啟齒。

    隔了半分鐘吧，他才說：其實我覺得對不起楚蕓。我現(xiàn)在老了之后，更覺得對不起她了。我因為她和我前妻離婚，當(dāng)時她還是個學(xué)生，我只顧著自己的心情，也沒有顧及她，萬一這件事被學(xué)校其他的老師知道了，被她們班的學(xué)生知道了，那她還有活路嗎?

    她上大學(xué)以后，我還給她寫過很多信，我也不知道她收到?jīng)]有。我的年齡都可以當(dāng)她父親了，她不喜歡我才是正常的。我后來一直后悔，沒有收斂自己的感情。是不是因為我的追求，給她造成陰影，才讓她那么抗拒和別人開始一段感情?

    他問在場的三個男生，可三個男生也只知道楚蕓一直單身，并不知道她單身的原因。

    最后是季予惜根據(jù)自己多個世界的經(jīng)驗分析，告訴他說：也許在楚蕓老師一生中最親近的男人，都給了她不太美好的經(jīng)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