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收刀退開，長嘆一聲轉(zhuǎn)過頭去，不欲別人看見他

    此時(shí)眼中神色。

    燕青愕然抬頭，我微笑著向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和聲道：「燕大俠，你和尊夫人的

    癡情令我等感動，所謂真情感天動地，便是如此了，請吧！記得下次，扮馬車夫

    要扮得像些，再別將自己的功夫隨意暴露，也別貪一時(shí)路程，徒漏了馬腳?！?/br>
    一絲感激之色自燕青的眸子里浮起，這甘為情而死的漢子深深地瞥了我一眼，

    凝聲道：「大恩不言謝，恩公后會有期！」

    俯身抱起李師師，燕青輕輕地將她放回車廂，動作輕柔如絲。

    臨進(jìn)車廂，李師師美目回轉(zhuǎn)，如波垂流：「還請恩公賜下尊姓大名?！?/br>
    我微微一笑，正欲說萍水相逢何必相識，也學(xué)電視劇里的俠客快意瀟灑一回，

    身邊的伯爵早已經(jīng)搶著說道：「我大哥復(fù)姓西門單名一個(gè)慶字，你們?nèi)粢獔?bào)恩須

    記清楚了！」

    燕青和李師師心滿意足地驅(qū)車離去，留下我們一行捕快，兩手空空呆立大路

    正中。

    武松嘆息一聲，轉(zhuǎn)身向著大伙道：「此番我決意放走江洋大盜燕青，大家心

    里定然怨我?！?/br>
    「吾等誓以都頭馬首是瞻！」三十余名捕快幾乎是異口同聲地回答武松，洪

    亮的聲音回蕩在山谷中，半晌始竭。

    我心頭一動，笑道：「江洋大盜燕青，輕功暗器委實(shí)了得，我等經(jīng)過浴血博

    殺，無奈技不如人，讓他成功遁逃！兄弟蔣大友身受重傷，緝捕行動失敗?！?/br>
    眾人連聲附合。

    武松冷冷地瞪了我一眼，悶哼一聲道：「你的腦子轉(zhuǎn)得倒快！」

    我和伯爵參加的次行動就這樣宣告徹底失敗，武松也被唐知縣狠批了一

    頓，幾乎是黑著臉返回了捕快營，順手從兵器架上提了一把戒刀，倒著扔給我，

    厲聲道：「西門接刀！」

    一伙捕快兄弟還有伯爵立時(shí)退開三舍，幸災(zāi)樂禍地望著我偷笑。

    我卻是頭皮發(fā)麻，看武松架勢，定是又要與我練習(xí)刀法了！與武松練刀，委

    實(shí)是分苦差使，每次被他凌厲的刀勢驚得魂飛魄散那還是小事，最讓人膽戰(zhàn)心驚

    的便是，武松的烈殺刀法一旦使來，往往再難以控制，所以通常會在我身上留下

    這樣那樣的小傷——

    自隨他習(xí)烈殺刀法以來，身上小傷累計(jì)已經(jīng)不下百處，有時(shí)候我都懷疑，到

    現(xiàn)在為止我的雙手雙腿居然還長在我的軀干上，實(shí)在堪稱奇跡！

    我伸手、抓刀，然后隨意地將鋼刀橫在胸前，動作一氣呵成，一刀在手，原

    本顫動的心神迅速鎮(zhèn)定下來，這便是無數(shù)次與武松較刀的好處了，在Ｎ次的膽戰(zhàn)

    心驚之后，我已經(jīng)可以真正地做到雖刀劍及身而不色變的程度了。

    這也是武松所說武道的入門基礎(chǔ)！

    武松持刀傲然峙立在三丈開外，冷電似的目光緊緊將我鎖定，我頓時(shí)如墮冰

    窟，感到呼吸不暢四肢發(fā)僵！似乎，武松真的動了殺機(jī)！殺氣較之以往竟是濃冽

    百倍不止！

    媽的武松，不會是真的想借比武的機(jī)會將我殺了吧？

    但我的一顆心竟是不受我控制般急促地跳動起來，似有一股隱隱的暖氣頃刻

    間從我的心臟向四肢百脈游走，僵冷的感覺剎那間消失無影，心胸陡然舒暢之下，

    我忍不住仰頭發(fā)出一聲長嘯，竟然不知死活地?fù)屜瘸龅?，鋼刀以一式毫無花巧的

    「斬碎天宇」兜頭向武松頭頂斬落。

    武松的眸子明顯一亮，下一刻，熟悉的殺機(jī)再次無所不至地將我包圍！

    「叮！」

    我的鋼刀毫無花巧地?cái)負(fù)粼谖渌傻慕涞吨?，我雖然借了下劈之勢，但一撞

    之下仍是被武松強(qiáng)悍的武力生生彈開，一股如重錘般的巨力自鋼刀上洪水猛獸般

    襲來，虎口驟然一麻，我再把持不住鋼刀——

    「當(dāng)啷！」鋼刀落地，我人也同時(shí)落地，忽然雙腿軟綿無力再也站立不穩(wěn)，

    一屁股坐倒在地。懊惱如潮水般將我淹沒，媽的，仍然接不下武松的一刀！

    「哈哈哈——」

    無情的嘲笑聲鴨子般在四周響起，不用回頭我都知道是伯爵和那些捕快兄弟

    正在打擊我。

    「很好！」武松卻是向著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眸子里浮起一絲贊賞，「西門你大有

    長進(jìn)啊，氣勢已經(jīng)小有成就了！」

    拉著武松伸過來的大手，我借力站起，順勢恭維道：「還不是大哥教導(dǎo)有方?！?/br>
    「好刀法！」

    一把陌生的蒼老聲音忽然從營門口傳來，我和武松赫然轉(zhuǎn)身，看到營門外蒼

    松古月般峙立一位青袍老者，硬朗的軀干雖已日漸蒼老卻仍然蘊(yùn)藏著無窮無盡的

    力量般挺拔茁壯！

    在青袍老者的身邊，倩生生立著一名勁裝少女，嬌軀玲瓏浮凸婀娜有致，青

    春動人。

    李綱！？

    我心下訝然，張嘴欲喚師傅，可是轉(zhuǎn)念間叫出口的卻是：「李老莊主？」

    李綱的神色明顯一黯，嘆息道：「老朽離家半載，不想竟然發(fā)生這等不幸之

    事！惜柔，還不向你小師弟賠個(gè)不是？」

    李惜柔冷冷地瞪了我一眼，嬌哼一聲一扭嬌軀別開臉去。

    李綱終究年老成精，神色略一尷尬便即恢復(fù)自然，向我招手道：「慶兒，你

    過來。」

    第九章天賜因緣

    我心里微暖，看來李綱并不曾因?yàn)槲业募业乐新涠摧p于我，正欲應(yīng)聲上前，

    忽然間看到李惜柔在李綱身后冷然而立，嬌顏凝霜冷漠地瞪著我，似在警告我好

    自為之，莫要癡心妄想一般。我心下一顫，暗忖終究已經(jīng)事過境遷，李綱不過是

    礙于情面才做做樣子罷了，既然最終仍不免遭遇冷落，還不如現(xiàn)在就直接和他撇

    清關(guān)系，也還灑脫干脆些。

    思慮已定，我淡然一笑，禮貌地應(yīng)道：「李老莊主，其實(shí)晚進(jìn)一直以來并未

    曾真正列入飛馬山莊門下，現(xiàn)今大哥已然亡故，所立師徒之約自然越發(fā)無效，李

    老莊主大可不必掛在心上，晚進(jìn)已然在捕快營里謀得差事，日子倒也還過得順當(dāng)?！?/br>
    李綱張嘴欲語，終是黯然嘆息一聲，掉頭而去。

    臨行前，李惜柔回頭向我投來疑惑的一瞥，我眨眨眼，心里暗忖這不正是你

    希望的么？李惜柔立時(shí)嬌靨一冷，悶哼一聲揚(yáng)長而去。

    第二天，李綱便命人將林沖所贈烈火神槍以及烈火槍法一并送了過來，隨同

    送來的還有一只小小的錦盒，似有淡淡的幽香溢出，內(nèi)里裝的卻不知為何物？

    我欣然笑納，心里既感輕松又感悵然。

    正思緒紛飛之際，伯爵忽然神秘兮兮地走了進(jìn)來，一臉的豬哥樣。

    「老大，你猜猜誰來了？」

    我隨手將錦盒塞進(jìn)床頭下，又將烈火神槍在床邊放好，一邊懶懶地應(yīng)了一句：

    「誰來了？」

    「潘金蓮來了！」伯爵的眸子里明顯掠過一絲興奮之色，仿佛潘金蓮專門是

    來看望他一般令他欣喜莫名，但他馬上便壓低了聲音，滿臉艷羨地盯著我道，

    「不過老大，我知道她是專門來看你的?！?/br>
    我臉色霍然一變，與金蓮的戀情尚在萌芽階段，莫不曾便已經(jīng)被人覺察？

    「不要緊張?！共暨@才慢吞吞地在我床鋪上坐了下來，搖著二郎腿倏然道，

    「還記得年前你讓我滿清河尋找金蓮的事嗎？嘿嘿，老大你老實(shí)交待，你們是否

    早就相識，甚至——嗯？」

    伯爵一面興奮地說著，一面比了個(gè)極下流的手勢。

    我以手扶額，暗忖怎么竟然忘記了這檔子事！既便當(dāng)時(shí)與金蓮八百子打不到

    一塊，眼下卻似乎已成事實(shí)，這當(dāng)真是身陷黃河百口莫辯！只得嘿嘿一聲，試圖

    蒙混過關(guān)。

    伯爵此番揪住了我小辮子，自然不依不撓，正廝鬧之際，一道俏生生的倩影

    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營房門外，我游目往門外一瞧，心口頓時(shí)如遭錘擊，震顫莫名。只見

    金蓮手里提著一只竹藍(lán)盈盈玉立門前，月牙般的美目里透出nongnong的情意，柔柔地

    望著我，竟然沒有半絲掩飾之意！這眼神，分明與白日里李師師望著燕青時(shí)一般

    無二。

    我干咳一聲，打消伯爵偷偷消失的企圖，也讓金蓮嬌軀輕輕一顫，頃刻間恢

    復(fù)了神智，一抹羞紅已經(jīng)在她的粉臉上冉冉升起，天鵝脖子般的玉頸已經(jīng)輕輕地

    垂了下去，聲音輕如蚊鳴。

    「奴家聽說，捕快營今日捉拿江洋大盜傷了兩兄弟，所以特意燉了只肥雞，

    給受傷的兄弟將補(bǔ)身子，煩請西門公子轉(zhuǎn)交則個(gè)?！?/br>
    望著金蓮匆匆而去的背影，我忽然像被人掏空了般悵惘若失。

    伯爵靠上來輕輕地撞了撞我，打趣道：「別看了，人都走遠(yuǎn)了?！?/br>
    我嘆息一聲，轉(zhuǎn)頭真誠地望著伯爵，少有地凝聲道：「伯爵，你能否答應(yīng)我

    一件事？」

    我的真誠和凝重似乎感染了伯爵，他的神色也霎時(shí)凝重起來，重重地捶了我

    一卷，佯怒道：「什么話！你的事我可曾有一次反對過？」

    我心里微微一暖，伯爵所言倒也非虛，這廝向來便唯我馬首是瞻，我說的話

    他果然從來都不曾反對過！

    「那是我說錯(cuò)了，不過這次不一樣?！刮疑钌畹赝鴳?yīng)伯爵，沉聲道，「剛

    才的事你也看見了，但我希望你不要跟別人說起，尤其不要跟都頭提起！雖然我

    和金蓮清清白白的，絕不怕人捕風(fēng)捉影，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明白我的意思

    嗎？」

    伯爵翻了翻白眼，沒好氣地道：「都金蓮金蓮的叫得這般親熱了，還好意思

    說清白？你這是既做婊子又立牌坊?。康?，誰讓我打小就是你的小弟呢，沒話說，

    從此我就壓根不認(rèn)識潘金蓮這號人，更不知道她的jiba鳥事，行了吧？」

    我忍不住一腳踢在這廝的肥臀上，這家伙，說話總是這般不堪入耳！還自稱

    是讀書人，真可謂斯文禽獸是也！

    一陣沉重的腳步聲遙遙傳來，我和伯爵同時(shí)臉色一變，停住了廝鬧。

    「武松來了！」伯爵掠了我一眼，頓時(shí)將臉上的嬉笑之色收起。

    我心下亦是提高了警惕，武松為人雖然豪爽仗義，但性格難免暴烈耿直，一

    旦我漏出任何有關(guān)與金蓮戀情的馬腳，難保他不在妒怒交加之下失去理智！

    「西門在不在？」沉重的腳步聲忽然停在營門口，武松宏亮的聲音傳了進(jìn)來，

    「出來一下?！?/br>
    我吸口冷氣，確定臉上再無任何表情才敢走出營門，卻見武松濃眉深蹙，背

    負(fù)著雙手站立臺階之下，看到我出來后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沉聲道：「你隨我來，我

    有事情拜托你?！?/br>
    我愕然。

    自認(rèn)識武松以來，這還是他頭一回有事情要拜托我！一時(shí)間心里泛起新鮮感，

    卻不知是何等事情？以武松這般英雄了得也難以自己擺平，竟然要借助于我西門

    慶？想來此事定是不宜他直接出面，或者說羞于直面？

    幕然間，一道閃念自我腦海里掠過，令我顫然欲死。

    莫非——我再不敢接著往下想，如果武松當(dāng)真拜托我辦成此事，卻不知該如

    何應(yīng)付？

    我胡思亂想著走在武松身后，武松亦蹙眉走在前面，根本不曾發(fā)現(xiàn)我的神思

    不屬。

    「唐知縣剛剛找到我，令我押送他歷年所攢財(cái)貨上東京，此去路程遙遠(yuǎn)，怕

    不得耽擱三五個(gè)月，捕快營中大小事務(wù)自有王亮打理，只是——」

    我聞言松了一口氣，以手拭額道：「只是什么？」

    武松嘆息一聲道：「只是家中大哥，身體孱弱偏嫂嫂長得貌美如花，我怕家

    中無人照應(yīng)受人欺凌，所以想拜托兄弟你，我不在的時(shí)候，多多照應(yīng)！我大哥和

    嫂嫂素來將兄弟視如自家兄弟，親熱異常，還望兄弟莫要推辭才是。」

    我震顫欲死，怎也沒有想到武松欲拜托我的事情竟是這事！

    恍惚間，如墜棉花窟里，騰云駕霧一時(shí)間不知今夕何夕？

    「怎么！」武松見狀霍然色變，神色轉(zhuǎn)冷，「兄弟可有難處？」

    我不禁苦笑以對，武松這般嘴臉，分明是霸王硬上弓逼我充當(dāng)這保護(hù)神了！

    可天知曉，這保護(hù)神對我來說究竟意味著什么！武松啊武松，你擔(dān)憂哥哥體弱嫂

    嫂貌美，家里受人sao擾自然不差，但怎的就忽略了我也是一血?dú)夥絼傊笊?？?/br>
    對著你嫂嫂的如花美貌，如何叫我視若無睹？

    而且，更要命的是，我與金蓮早已經(jīng)情愫暗生，若是再天假其便，那還不是

    干柴烈火一觸即燃？

    難難難，真是難！

    一面是武松的隆恩厚誼、恩澤仗義，一面卻是金蓮的兒女私情、綿綿艷事，

    當(dāng)真叫我如何取舍？

    我從未像此刻這般無所適從，難以抉擇！

    第十章初試身手

    最后我悲哀地發(fā)現(xiàn)，根本就沒有選擇的余地！武松的一句話便將我堵上了絕

    路！

    「也罷，既然西門你真有難處，武松也就不再為難了！」武松悵然轉(zhuǎn)過身去，

    頗有落寞之色。

    我苦苦一笑，長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