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長的冬天終于迎來了它的盡頭，雪開始融化，匯聚成涓流小溪自然被冰雪覆蓋了太久的大地。但捉摸不定的狂風(fēng)仍在瑪哈坎肆虐，卷起數(shù)不清的細(xì)灰把整個天空都遮蔽得灰蒙蒙的，讓人心情壓抑。過冬完試圖歸巢的鳥雀徒勞地在空中發(fā)出泣血的啼叫，為它們消失的家園感到悲傷。

    高大威嚴(yán)的山脈如一條沉睡的灰褐色巨龍，嶙峋的山石是它的甲片，崎嶇的小路是它的血管，而在它的腹腔里還隱藏著深不見底的矮人國度，數(shù)不清的矮人工匠們正湊在炎熱的巖漿旁敲擊著做不完的訂單。

    “艾切爾·席德，能夠來我們工作場地參觀的人類屈指可數(shù)，而巫師你還是頭一個，啊，  算上半精靈也是頭一個。”卡茲穆克踱著方步，一邊捋著濃密的長胡子一邊向艾切爾介紹矮人制作刀劍盔甲的流水線，“你的訂單就從這里誕生。”

    艾切爾好奇地打量著這個幾乎將瑪哈坎挖空的洞xue，伊歐菲斯體貼地跟在他身后為他封鎖所有的視覺死角。兩人都同樣為矮人世世代代對瑪哈坎山脈的改造而驚嘆。

    近乎上百米深的洞xue里挖了數(shù)不清的地道，每一個分岔路口都點(diǎn)著油燈，明滅不定的火焰讓地道看起來有些鬼影幢幢。不知道由什么cao控的小礦車滿載著物料在里面來回穿梭，有一些還坐了扛著錘頭和鐵鍬的矮人，每一位經(jīng)過都會向卡茲穆克問好，并對兄弟二人的存在感到驚訝。

    但最讓艾切爾感到不可思議的是洞窟的底部，越往下走溫度越高，誰能想到在這冰冷的洞窟最深處居然流淌著guntang炙熱的巖漿？這些緩慢流淌的巖漿為矮人提供了得天獨(dú)厚的鍛造條件，這也是為什么矮人打造的武器總是更加堅(jiān)韌鋒利的原因之一。

    一路上走來，一個個光著膀子掄著鐵錘敲擊的矮人各司其位，賣力地敲擊著他們負(fù)責(zé)的部分。他們雖然個頭不高，但結(jié)實(shí)強(qiáng)健的體魄讓他們看起來格外魁梧，豆大的汗珠布滿身體表面，甚至還會滴落在發(fā)紅的鋼胚上激起一陣煙霧。熱火朝天的工作場面是艾切爾從未見過的和諧高效，火光飛濺，叮當(dāng)作響，瓦雷格里鐵礦就一點(diǎn)點(diǎn)從礦石脫去雜質(zhì)變成鐵水再到模具中冷卻成型，再由能工巧匠們進(jìn)行二次加工定型，并雕刻上簡約大氣的花紋。

    “簡直是奇跡！我從沒有見過這么精妙絕倫的工藝！”

    “矮人不愧是金屬的朋友，伊歐菲斯，你快瞧瞧這把劍，這閃爍的光澤和流暢的線條，這哪里是一把殺人的武器，這分明就是藝術(shù)品！”

    雖然是制式的武器，艾切爾依舊能從中體會到屬于金屬的美麗。他贊不絕口地向卡茲穆克表達(dá)自己的贊賞，把這位矮人長老哄得連胡子都翹了起來，伊歐菲斯更是舍不得挪開自己的眼睛。

    “艾切爾·席德，你果然是一位有意思的巫師?！?/br>
    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相處，艾切爾對屬下紀(jì)律嚴(yán)明又溫和寬容，對矮人的生活不隨便窺視打探，還主動用魔法幫助休整洞xue的行為，總算讓這位見證過人類丑陋?dú)v史的矮人長老對她有了比較好的印象。在帶領(lǐng)友好的人類巫師見識了「貨物」是怎么被制造出來的后，卡茲穆克又給艾切爾和他的弟弟開了小灶，悄悄帶領(lǐng)他來到自己的收藏寶庫。

    脾氣暴躁的矮人或許可以因?yàn)闅q月的沉淀而內(nèi)斂，可刻在骨子里的喜愛炫耀卻是不論哪個年齡段的矮人都無法控制的特質(zhì)。

    “看看吧，這都是我三百多年來一點(diǎn)點(diǎn)積攢下來的珍藏?！?/br>
    作為地位僅次于大長老的卡茲穆克擁有一個專屬收藏室，里面琳瑯滿目地?cái)[放著各種亮閃閃的盔甲和刀劍斧錘。這些造型大氣古樸又不失優(yōu)美精致的冷金屬們安靜地靠墻站立著，時間的流逝沒有留下任何腐蝕的痕跡。

    “卡茲穆克長老，您的寶庫真是令人稱嘆！”

    “女神吶，這難道不是藝術(shù)品嗎？”

    艾切爾愛不釋手地拿起一把長劍，漂亮銀色劍身上流淌著歷經(jīng)千錘百煉所形成的波紋，前端極尖，既能刺擊，亦可揮砍，劍刃兩側(cè)還留了放血槽。劍柄上則裹著又黑又軟的皮革，還未經(jīng)汗?jié)n和血水沾染，尾端的寶石則是祖母綠，暗自流轉(zhuǎn)著幽深碧綠的柔光。

    是一柄還沒有見過血就已經(jīng)寒意侵人的好劍！

    伊歐菲斯還沒有開口，艾切爾就能感覺到他內(nèi)心洶涌的喜愛，半精靈的眼睛根本無法從這把銀劍上移開。艾切爾將劍遞給伊歐菲斯，半精靈拿到手后立刻挽了個漂亮的劍花，那把劍與他的臂長完美的適配，甚至比上一把鋼劍還要趁手。

    “好眼光，好眼光！晨光劍，這可是個好東西。”卡茲穆克對伊歐菲斯的鑒賞能力投來贊許地一瞥，“這是埃斯特·海茲打造的最后一把銀劍，用最上等的秘銀和瓦雷格里鋼敲打出來的好東西，據(jù)說就是連阻魔金做的鐐銬也能輕松砍斷。本來是要等一位獵魔人來取，畢竟除了他們也不會再有其他人去砍殺那些可惡的怪物，但等劍做好了后他卻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

    “但好在我和埃斯特關(guān)系不錯，就先把這柄劍要來做收藏，過過眼癮?！?/br>
    沒想到這柄劍居然還和獵魔人有淵源，更沒想到是出自武器大師埃斯特·海茲之手，伊歐菲斯更是愛不釋手，捧著劍看了又看，還用拇指去試了試鋒利的劍刃。

    “卡茲穆克長老，請問這柄劍是否出售？”

    “我的弟弟在之前的雪妖襲擊中遺失了他慣用的長劍，我還沒能幫他覓得一把新的，但這把劍一定很適合他。”

    “我喜歡她，哥哥，我能感覺到她一直在等我?！币翚W菲斯撫摸過鋒銳的劍鋒，銀劍發(fā)出悅耳的嗡鳴聲。

    關(guān)于完全是人類模樣的艾切爾居然和長了精靈耳朵的伊歐菲斯是同父同母的親兄弟，這一點(diǎn)在卡茲穆克剛知道的時候差點(diǎn)沒把他的下巴驚掉。但如果仔細(xì)觀察兩個人如同一塊原石上鑿下來碧綠眼珠，就又能從中察覺到這兄弟倆人的共同之處。

    同時也解釋了為什么艾切爾作為巫師對矮人并沒有其他人類巫師那樣令人厭惡的居高臨下——他自己也不是純種的人類。

    從祖母綠的顏色中想通聯(lián)系的卡茲穆克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兩個席德，這柄劍我只是借了過來作為收藏觀賞，但真正的主人仍然是埃斯特那個老家伙，只有他有權(quán)決定這把劍的歸屬?！?/br>
    “那請您帶我去見埃斯特大師，不管他想要什么，只要我力所能及我都愿意！”

    “年輕人，不要太著急，你要的東西還要等上起碼一個月才能做好，你有充足的時間去和埃斯特聊?！?/br>
    這時一個年輕的矮人突然一路小跑過來湊到卡茲穆克耳邊悄聲說了些什么。雖然出于禮貌艾切爾并不想偷聽，但半精靈的耳力極佳，還是聽到了一些片段。

    “尼弗迦……訂單……緊急……霍格長老……”

    尼弗迦德？他們不是已經(jīng)在索登駐扎，就等著開春一舉徹底拿下泰莫里亞了嗎？他們跑到瑪哈坎來難道是打著和坦科里德一樣的主意？戰(zhàn)火一時燒不到柯維爾，所以坦科里德還有時間等待，但尼弗迦德開戰(zhàn)在即，他們可沒有時間等了啊……

    艾切爾與伊歐菲斯相視一眼，心中升起相同的疑惑，但很快卡茲穆克難看的臉色就給出了答案。

    “艾切爾·席德，有一個壞消息?！?/br>
    “您請說?！?/br>
    “你們恐怕要再多等上幾個月了，馬上就要完成的這一批需要先交給尼弗迦德使用。”

    “這恐怕不是您的決定吧？”

    艾切爾還能維持冷靜，可手持銀劍的伊歐菲斯卻已經(jīng)動怒：“你們是要反悔嗎？”

    卡茲穆克沉默了一會，搖搖頭，大長老的背信棄義讓身為同族的他面上無光。雖然矮人對人類的狡猾與不守信用耿耿于懷，但同樣的矮人在人類中也以脾氣暴躁、無情而貪婪著稱。雖然卡茲穆克·齊格林的沉穩(wěn)友善讓艾切爾開始懷疑自己最開始對矮人的偏見，但矮人的大長老布羅瓦爾·霍格無疑又將逐漸消失的偏見扯了回來。

    “霍格決定兩頭都押，像你們柯維爾一樣搏一個中立的名頭，但要我說這種行為無疑是把兩邊都得罪了，不論尼弗迦德還是北方聯(lián)盟，哪一方贏了最終都有可能找矮人清算?！?/br>
    “說到底還是人類太能生啦！他們不問時間、不論地點(diǎn)、不管對象是誰，只顧沒日沒夜亂搞一氣。他們的女人只要坐上男人的大腿，肚子就能大起來……我們矮人要在礦里辛辛苦苦工作四十年才能打結(jié)婚的申請報(bào)告，最后還要不斷的嘗試才能揣上一個崽子，而人類卻已經(jīng)生了十幾個，怎么殺也殺不完?！?/br>
    “席德，歷史已經(jīng)告訴我們，在這世界上，最擅長打碎別人腦殼和搞大女人肚子的種族才能稱王。而在謀殺和上床這兩方面，人類的確是行家，不論是矮人還是精靈都比不上！霍格只能想辦法找一個平衡……”

    “把我的東西給別人算哪門子的平衡？卡茲穆克，你知道我，我是一個講道理的人，讓我去和這幫強(qiáng)盜聊一聊，或許他們能學(xué)會什么叫尊重?！?/br>
    “艾切爾，我的朋友，只是稍微再等上三個月，你依然可以得到你想要的。”

    卡茲穆克試圖阻攔手掌冒火的術(shù)士，但趕著回去，不想再在這里消磨時間的艾切爾根本無法忍受這種羞辱與挑釁，伊歐菲斯更是脾氣火爆地直接用銀劍將石窟砍出了一條一尺深的印痕，把矮人長老嚇了一跳。

    他偏了偏頭示意卡茲穆克帶路，矮人長老見艾切爾如此堅(jiān)持，只能嘆了口氣。

    “至少有一點(diǎn)，艾切爾，伊歐菲斯，你不能毀了弗堅(jiān)?！?/br>
    弗堅(jiān)這座矮人城市位于瑪哈坎山脈與龐塔河谷的交匯處，是一個矮人在山體中開鑿出來的殖民城市，里面大多是風(fēng)格粗曠渾厚的石質(zhì)建筑物，離他們現(xiàn)在所在的矮人地xue工廠有一天的路程。

    看樣子這些婊子養(yǎng)的尼弗迦德強(qiáng)盜現(xiàn)在就在弗堅(jiān)落腳。

    “如果他們不先動手的話?！?/br>
    “好吧，那個爆脾氣的精靈，把這柄劍拿上，埃斯特·海茲現(xiàn)在也在弗堅(jiān)，我們順便一起去問問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