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破山的話，嘯風(fēng)的眉頭越發(fā)糾結(jié)：“琉璃這丫頭太也淘氣，無端端去追什么兔子！今時我需先去向夏風(fēng)將軍復(fù)命，回來之后方能隨你們?nèi)フ夷墙鸹ㄆ牌拧Ｄ墙鸹ㄆ牌烹m脾氣古怪，卻不是什么壞人，你且放心，她萬不至于傷了琉璃。聽夏風(fēng)將軍說，金花婆婆從前亦在積羽城抗擊怨靈，后來不知因了何事心灰意冷，只身來到祖龍城郊住下。從此不問世事，亦不肯與人打交道，只以飼養(yǎng)寵物為樂?！?/br>
    破山拍了拍胸口道：“聽先鋒這么說我就放心了。只是琉璃她脾氣倔得很，可別惹惱了金花婆婆，被她打回原形當(dāng)寵物養(yǎng)可就慘了。”

    嵐楓道：“無論如何，那金花婆婆一大把年紀，總不該跟個小姑娘為難。先鋒且去向?qū)④姀?fù)命，我們幾個先去找金花婆婆要回琉璃?！?/br>
    我心中暗想：若論到年紀，許多人族白發(fā)斑斑的老人，實比我們妖族稚齡之童還要小上許多——而整件事論起是非曲直來，分明琉璃有錯在先。嵐楓大概是一心里向著琉璃，才會沒有想到這一層。

    但我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向嵐楓指出。

    嘯風(fēng)想了想，點頭道：“也好，你們幾個先過去……但切記只可好言相求，不可妄動干戈。若那金花婆婆不肯放人，隨后我再親自過去?！?/br>
    說罷，眼光從眾人臉上一一掠過，最后停在我的臉上：“小顏，你記住了嗎？不可叫大家與金花婆婆動手?！?/br>
    我心知破山和嵐楓一心袒護琉璃，為了琉璃大概什么事也做得出來。而夜川，更是習(xí)慣拿武力解決問題的人。是以嘯風(fēng)特意叮囑我看著大家不可與金花婆婆動手，這自然是一份信任之意。

    我抱拳笑道：“師兄放心?！?/br>
    當(dāng)下嘯風(fēng)自去向夏風(fēng)將軍復(fù)命，我和夜川牽了馬隨嵐楓、破山一道去找金花婆婆。

    此時軍中已為各族新人配置了馬匹，經(jīng)過元和營門前時，嵐楓和破山亦進去牽了馬出來。嵐楓分到的是一匹健壯的青驄馬，破山的是一匹體格勻稱的棗紅馬。

    破山一手抓著自己的馬韁，另一手還牽了匹小巧的短耳粟馬，說是分給琉璃的，牽去給她看看，她定然十分歡喜。

    我們四人五馬，出了軍營區(qū)，在朝陽下放馬輕馳。沿著青石道穿過大半個城市，轉(zhuǎn)過幾處拐角，日色初暖時，來到一條林蔭道上。

    馬兒在林蔭道上跑了一會兒，道路變得狹窄，路的盡頭漸漸隱入一片竹林之中。

    破山馬鞭微抬，道：“這便是我們初見金花婆婆那兩只兔子的竹林。”

    我“哦”了一聲，打馬上前，但見竹林青翠可喜，枝枝葉葉之間，竟是頗有幾分回風(fēng)竹院里竹子的韻致。心中不由半是歡喜，半是心酸。

    出了竹林，面前是一片綠草茵茵的低緩山坡。

    破山指著不遠處道：“那里便是我們遇著金花婆婆的地方?！?/br>
    我點了點頭，沿著山坡上時隱時現(xiàn)的黃土小道繼續(xù)向前，不一會上了坡頂。

    從坡頂下望，只見山坡下綠柳垂楊之中，隱著一方小小院落。院落之后，一條銀光粼粼的小河穿流而過，嘩嘩的水聲隱約傳來，叫人頓生清涼靜謐之感。

    嵐楓指著那方院落道：“那里想必便是金花婆婆的家。祖龍城繁華世無其匹，這金花婆婆躲在這里倒會鬧中取靜?！?/br>
    破山撇了撇嘴道：“這里有什么好？許是城里的房價太貴買不起，才不得已住在這里。”

    嵐楓笑著白了他一眼：“城里又有什么好？車水馬龍，人聲嘈雜，居處逼仄，空氣亦不如這里好。”

    破山不以為意地道：“我喜歡城里，城里好賺錢！我從小的愿望，便是在家鄉(xiāng)的城里開一家無所不售的、最大的雜貨店，日進斗金，天天有數(shù)不完的錢?！?/br>
    破山說著，眼中放射出興奮的光，仿佛在談著一個偉大的夢想。

    我初時心里想笑，轉(zhuǎn)而又不免覺得悲涼。若非怨靈肆虐，生靈涂炭。破山原可以安安逸逸地在萬化城做一個雜貨店的掌柜，每日里曬曬太陽吹吹風(fēng)，心滿意足地過著自己想過的日子。

    可是怨靈來了，便是這樣簡單的夢想也成為奢望。作為妖族子弟的他，不得不拋家離鄉(xiāng)，遠赴異地，面對殘酷的敵人和隨時喪命的危險……而他，除了偶爾會興奮地談起這個小小的夢想外，對于命運的安排似乎毫無怨言。

    一個這樣的妖族好男兒，我有什么資格笑他呢？何況，做一間雜貨鋪老板的愿望，難道就比我掃除怨靈、喚回眾生信仰、期待諸神回歸的愿望渺小嗎？

    每一個人豈非都應(yīng)該在于人無傷、于人無礙的情況下過自己想過的生活？每一個人的愿望豈非都值得尊重？

    一個人遠離了自己走向夢想的道路，為了眾生甘愿過一種危險而自己并不喜歡的生活，難道不是更加值得尊重？

    思想之間，我的心中再無嘲笑之意，轉(zhuǎn)而認真地對破山道：“破山，待掃滅怨靈，你的愿望總能實現(xiàn)。等你當(dāng)了雜貨鋪老板，我一定到你的店里光顧?！?/br>
    破山仿佛真成了雜貨鋪老板似的，一臉和氣生財?shù)臉幼拥溃骸皻g迎歡迎……故人光顧，我所有的貨物都給你打折優(yōu)惠?！?/br>
    我笑道：“不用?！?/br>
    嵐楓憋不住笑道：“呵呵，我只知道女孩子們愛做白日夢，不想男孩子們也有這么愛做夢的?！?/br>
    破山正沉浸在美好夢境里，被嵐楓語帶嘲諷地一打斷，微有些著惱，粗了嗓門道：“難道你就沒有夢想？你不是曾跟我說過，想有很多很多美麗的女孩子喜歡你，想擁有很多很多的愛，想要很多很多可愛的女孩子做妻子么？”

    嵐楓的夢想，被破山氣惱之下當(dāng)眾抖了出來，不由臉上一紅，卻片刻間又泰然自若地道：“那不過是隨口說說而已，哪里當(dāng)?shù)昧苏?？再說哪個男人不曾那么想過——你說是也不是，夜川兄？”

    嵐楓最后一句話是側(cè)轉(zhuǎn)頭去對夜川說的，夜川在馬上微微點了下頭說：“嗯?！保ㄎ赐甏m(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