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6
“哪句?”林棉說,“我每天都要說很多話?!?/br> “林棉,別裝傻?!睆纳洗嗡辛藭煤染茢嗥瑏砗挠涗浐螅猪膊粫傧嘈潘@種類似的鬼話。 她真正想隱瞞的,往往都藏在這種輕描淡寫里。 林棉搖頭:“我真的不記得了。我身體不舒服。” 他本能地想再逼一問。但孩子那兩個字對于他來說也是難以啟齒。 那句話,也許有夢話的意味,也許只是某種情緒的崩潰出口,但他不能不當(dāng)真。 如果她真的非常在乎這個,他會尊重她的選擇。 電話里的男生,未來的其他人也罷。無論她選擇誰,她都可以逃離這個房間,離開他這個始終無法給她完整身份的人。 而他無法以任何正當(dāng)?shù)拿x挽留她。 雖然他還不敢去深想,如果那天真的來臨,他的世界會崩潰成什么模樣。 但那種預(yù)感,那種徹底的無力與心痛,已經(jīng)開始讓他隱隱作疼起來。 林聿還想說什么,林棉房間里,他的手機響起來。今天電話格外多。 他還是用自己的手捆住她的手腕,牽著她往房間走,以防止她跑掉。林棉索性裝兔子單腿跳,發(fā)出聲音表示不滿。 電話接起前,林聿眼神示意她安靜。 林棉翻了個白眼,卻也識趣地停了下來。 他按下接聽鍵,語氣瞬間切換成恭敬:“舅母?您到樓下了嗎?” 門一打開,是舅母和王子瑜站在外面。 他們之間的對話還沒有結(jié)束,卻因為這突如其來的狀況,被迫先行凍結(jié)。 舅母提著大包小包,一進門就將東西放到餐桌上。 “你們起得倒早?!彼龗吡艘谎劭蛷d的兩人,“我還以為你們要睡到中午呢?!?/br> 林聿去倒了杯水遞給她。 舅母熟門熟路地走向廚房,打開冰箱一邊念叨:“我就算著冰箱要空了嘛。你們年輕人果然不太管這些?!?/br> 王子瑜已經(jīng)在屋里晃來晃去,手快地去翻抽屜。 林棉立刻走過去,一把按住她:“不許亂翻東西。”繼而又好聲好氣地給她找好玩的,把平板塞給她。 趁著舅母還在把帶來的東西進行歸置,林聿拉住她的手腕。 “你弄疼我了?!绷置迣@個動作有點應(yīng)激。 真是愚不可及,林聿本來想示意林棉,趁舅母沒注意,趕緊回自己房間,把那些不該出現(xiàn)的東西收拾掉。 結(jié)果她這么一喊,反倒把舅母的注意力吸引過來了。 “怎么了?”舅母在廚房里問。 “林聿老欺負(fù)我?!彼€是沒懂林聿的意思。 “你不要理他嘛?!本四刚f,“我做了醬牛rou,你們吃面吃飯都能配。冰箱里還有糖醋排骨,這個這兩天要吃掉,你們不要忘記了?!?/br> “好的?!绷置薮饝?yīng)下來。 看到她什么都沒想的樣子,林聿扶額,背上有點冷汗。 收拾完廚房后,舅母徑直走向林聿的房間。 “林聿,你昨天沒在家睡吧?”她一邊拉開窗,一邊隨口問。 “嗯,昨天加班,剛回來的時候洗了個澡。”林聿答得不慌不忙。 他覺得這樣的解釋,既合理解釋了自己為什么穿著睡衣,也不至于顯得太刻意。但這類謊話,他還是第一次撒,心里多少有些沒底。 他側(cè)目觀察舅母的反應(yīng),卻發(fā)現(xiàn)她根本沒在意這些細(xì)節(jié),只是隨口一問,注意力放在其他地方。 “下次這種情況,林棉你一個女孩子在家,不安全。打電話讓你舅舅來接你,晚上到我們家睡。明早讓他開車送你回來,不耽誤事情。” 看林聿房間沒什么要整理的,舅母也沒多停留,轉(zhuǎn)身朝林棉的房間走去。 林棉這才后知后覺地反應(yīng)過來,心里“咯噔”一聲,警鈴大作。 那房間簡直是個作案現(xiàn)場。她趕忙向林聿投去求救的目光,他現(xiàn)在倒是不著急了,冷漠的一張臉,看起熱鬧來了。 真是不知道這么做對他有什么好處! 林棉只好自己跟著舅母閃進去。 “林棉,起床了就應(yīng)該立馬把被子床單整理好。這樣亂糟糟攤在這里。別人進來看到了,對你的個人習(xí)慣印象就不好。” 林聿靠著門,慢悠悠地說:“又不會有其他人進來?!?/br> 他把其他人叁個字咬得很重,林棉看著他深呼吸,簡直精神病。林聿聳聳肩。 “話不是這么說的。我們更應(yīng)該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把事情做好?!本四笍娬{(diào)。 他聽到“別人看不到的地方”忍不住嗤笑了一聲。林棉回頭狠狠瞪他。 舅母察覺到動靜,問:“笑什么?我說得不對嗎?” “我覺得說的很對?!绷猪舱局鄙眢w,收起笑意,換上一副認(rèn)真聆聽教誨的模樣,“我今后會按照這個標(biāo)準(zhǔn)嚴(yán)格要求自己。” 如果不是現(xiàn)在有人在,林棉肯定會拿起旁邊的科林斯字典砸他的頭。 可惜好景不長。 “林聿,你的手機怎么在這里?”舅媽隨手拿起床頭他的手機。 林聿眼神閃過一絲慌亂,但很快調(diào)整過來,幾步走過去接過手機:“我說怎么找不到了?!?/br> 他語調(diào)平穩(wěn),動作自然,幾乎讓人察覺不到剛才那一瞬的緊張。 舅母卻像抓住了什么把柄似的,笑了。 “我說吧。東西就是不能亂放的。” 她的目光在林棉和林聿之間掃視一遍:“你們兩個都要改改這毛病。上次你舅舅也是,我們?nèi)叶家呀?jīng)出門了,他找不到車鑰匙,急得團團轉(zhuǎn)?!?/br> 她故意賣個關(guān)子:“你們猜,最后在哪兒找到的?” 林棉此刻完全聽不進舅母分享的趣事,也完全無法像從前那樣附和幾句。 她現(xiàn)在敏感得要命。 明明林聿有些東西留在她房間里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以前也從沒覺得有問題,可今天這么一看,全都不對勁了。簡直是處處都是線索。 比如,為什么會有兩個枕套顏色不一樣的枕頭出現(xiàn)在同一張床上,這很可疑。 還有床單上那層層迭迭的褶皺,不是集中在某一側(cè),而是均勻分布在整張床上,這當(dāng)然是不對的,怎么看都不像只是一個人躺過的痕跡。 這個地方怎么處處都是jian情的痕跡,每一寸地方都在控訴昨晚的不可告人。 見沒人接話,舅母也不在意,自顧自地說著:“后來才發(fā)現(xiàn),他把鑰匙掛在手腕上了,結(jié)果外套一穿,就一起蓋住了?!?/br> 說著,她順手去把床上的被子攏起來。 好死不死的,一件襯衫從被子底下掉了下來,啪的一聲落在地板上,皺巴巴的,像被丟棄的證物。 林棉認(rèn)得,是林聿哪天換下來的,忘記扔洗衣機了。這件衣服還帶著他身上的味道,最關(guān)鍵的是,那明顯不是她的。 她腦袋“嗡”地一下。 救命啊。 她趕緊沿著床邊坐下,動作盡量自然,假裝正好在找東西,用腳把那件襯衫往床底下悄悄一踢,再一踢,直到完全藏進去。 過程不到叁秒,但是已經(jīng)有種殺人藏尸的體驗。 林棉實在受不了這種緊張氛圍,她擠出一絲笑容,開口道:“舅母,還是我自己來整理吧。我以后一定會學(xué)著好好管理自己的東西?!?/br> 崔宜蘭原本還想親自動手,想著孩子們上了一周學(xué)和班,也挺辛苦的。聽她這么說,倒也沒有堅持。 她點點頭,順勢說:“也好,女孩子自己動手總是好的。習(xí)慣要從小養(yǎng)起,別等將來自己缺乏獨立能力?!?/br> 林聿站在門邊,看著林棉一副要暈過去卻還強作鎮(zhèn)定的模樣,搖搖頭。 就在氣氛稍稍緩和一點的時候,沒人注意到王子瑜什么時候溜了進來。 她竟從枕頭底下翻出一包壓扁的香煙。 “jiejie,這個可以給我玩嗎?”王子瑜眼睛亮亮的,“我們玩過家家,我當(dāng)黑幫老大!” 林棉臉色一變,來不及阻止,舅母已經(jīng)看到了那包煙。她的笑容瞬間收了起來,語氣也嚴(yán)厲了幾分:“這是什么?香煙?林棉,你這里怎么會有香煙?” 一片沉默。 “林棉,你可不能抽煙啊,女孩子吸煙多不好?!?/br> 林棉腦子空白,一時竟不知道該怎么解釋。 林聿見狀,明白需要他出面解圍了:“那個是我的。我戒煙了,讓她監(jiān)督我?!?/br> 崔宜蘭皺皺眉,雖然還是有些懷疑,但也沒多追問,只是說:“既然戒了,就別留著了。子瑜,把這個拿去扔掉?!?/br> “好嘞!”王子瑜開心地接過任務(wù),一路小跑往廚房垃圾桶去了。 林棉感覺自己腳底發(fā)虛。 等舅母一走,屋里終于安靜下來,只剩下林棉和林聿兩個人。 警戒解除,林棉松了口氣,但也有些火氣要轉(zhuǎn)移。她壓低聲音對林聿說:“都怪你,我都讓你不要來了!” “那你就不要給我留門。” “你不去開,門會自己打開嗎?” 林聿被氣笑:“那我們現(xiàn)在到底誰是膽小鬼?” 他靠近一步,手搭上她的肩膀。動作像在調(diào)笑,又像在安撫。 林棉正要甩開他的手,舅母的聲音毫無預(yù)兆地再次出現(xiàn)了:“你們兩個站著干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