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后，劉徹召集后妃與群臣，一起欣賞公孫弘通過西域商隊(duì)從大宛帶回的珍貴天馬，讓升任協(xié)律都尉的李延年為天馬作歌譜曲，用絲綢和黃金制作馬具，裝飾天馬。

    ……

    ……

    天馬的到來讓劉徹再?次精神煥發(fā)，連著幾天都在白雪皚皚的上林苑內(nèi)馳騁打獵。

    霍去病作為劉徹最信任的近臣，自然全程陪同，李令月也想騎馬，卻遭到男人們的一致反對(duì)?，只能?留在上林苑的宮殿，倚著窗欄調(diào)戲因?yàn)槎熳兊梦也徽竦柠W鵡：“說，長樂未央，天下無敵，太平鎮(zhèn)國，舉世冠軍?！?/br>
    “長樂未央~長樂~未央~太平~太平~冠軍~冠軍~”

    鸚鵡太笨，學(xué)了很久都沒有學(xué)會(huì)?完整的十六字。

    此時(shí)?，上官婉兒端著糕餅點(diǎn)心進(jìn)入，李令月于是命馴養(yǎng)鸚鵡的閹人將鸚鵡帶下，接過香氣撲鼻的桂花甜醪，正要品嘗——

    “四公主殿下?！?/br>
    李夫人的聲?音突然響起。

    身為皇帝寵妃的她也被帶到了上林苑。

    李令月抬頭?，看到美麗的面容結(jié)滿憂愁的女人：“有事？”

    “有一點(diǎn)小事?！?/br>
    李夫人進(jìn)入，坐在李令月對(duì)?面，羨慕地看著李令月已經(jīng)隆起明顯的小腹，嘆道：“少侯還沒有出生就?得到了幾乎全天下的愛，當(dāng)真令人羨慕。”

    “你將來的孩子也一樣會(huì)?還沒有出生就?得到萬千寵愛。”

    “不一樣，完全不一樣?！?/br>
    李夫人真誠道：“我將來的孩子若得到萬千寵愛，必定只因?yàn)樗潜菹碌墓莚ou，世人攀附陛下，于是攀附我和孩子。少侯被天下人喜愛，因?yàn)樗枪谲姾詈退墓鞯墓莚ou，冠軍侯為大漢立不世戰(zhàn)功，四公主為蒼生獻(xiàn)策謀福利，所以天下人愛少侯?！?/br>
    “……你到底想說什?么？”

    李令月感覺李夫人話中有話。

    “我想請(qǐng)求四公主殿下在陛下面前為我的兄長——”

    “這不是我該做的事情。”

    李令月打斷李夫人的哀求，嘆道：“雖然整件事是太子挑釁在先?，李廣利反擊在后，但從李廣利執(zhí)意讓李禹和猛虎搏斗那一刻開?始，太子和他之間再?無和解可能?。要不是你的面子，他甚至活不到今天?！?/br>
    “我知道，我知道兄長能?活到今天是因?yàn)槲摇恰?/br>
    “但是什?么？”

    李令月不解地看著李夫人：“以你的聰明懂事，無需他人提醒就?該看出李廣利惹下的是必死的災(zāi)禍，為什?么還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幫他？拋棄他，對(duì)?你只有好處沒有壞處?！?/br>
    “因?yàn)椤?/br>
    李夫人低頭?沉默。

    李令月進(jìn)一步問道：“李廣利此人貪婪好賭，急功近利，暴躁易怒，成天惹是生非，為什?么你和李延年還想方設(shè)法地維護(hù)他？”

    “因?yàn)椤?/br>
    李夫人輕咬朱唇，苦笑道：“兄長以前不是這樣的人。”

    “哦？”

    李令月詫異。

    李夫人緩緩道：“公主殿下知道倡優(yōu)是僅次于奴隸的卑賤身份，但是公主殿下一定不知道倡優(yōu)家的孩子活得多?卑賤。如果不是兄長成天與人斗毆發(fā)狠，我可能?連長大的機(jī)會(huì)?都沒有，更不要說因?yàn)椴琶脖黄疥栭L公主殿下選中，送入宮中得到陛下寵愛。”

    回想往昔，李夫人的嘴角泛出苦澀的笑容。

    “我至今記得十多?年前的冬天，長安城的雪比今天還大，二?哥被一家富戶喊去唱曲子，直到天黑都沒回來。大哥覺得不對(duì)?勁，讓三哥和我待在家里，他提著一根棍子出去接二?哥……天快亮的時(shí)?候，他們回來了，身上的衣服結(jié)了冰，硬得像石頭?。我到現(xiàn)在都沒有問二?哥那天晚上發(fā)生了什?么，但我知道喊二?哥過去唱曲的富戶那天晚上摔死在了池塘冰面上?！?/br>
    “他和李延年做的？”

    “或許吧?！?/br>
    李夫人愧疚地說道：“大哥不是生來不學(xué)好，他以前不學(xué)無術(shù)，但他也愛護(hù)我們。小時(shí)?候，每次我被人欺負(fù)，他就?追出去和他們打架，打得那些欺負(fù)我的人看到我就?跑。我說你不要總和人打架，萬一被他們打死怎么辦？他說他這樣的人命比狗賤，不會(huì)?輕易死去……后來，我隨師傅學(xué)跳舞，師傅欺我瘦弱，經(jīng)常罵我打我，他摸去師傅家把師傅的狗打死帶回家燉rou給?我吃……”

    “既然如此，為何他如今是這般摸樣？”

    “自從二?哥在宮里得了差事，我也被長公主殿下看中進(jìn)入侯府，大哥就?……就?開?始和惡少年們廝混，變得貪婪好賭……但不管他成什?么樣，他都是我們的大哥，哪怕全天下都覺得他讓我們蒙羞，我們也不能?拋棄他?！?/br>
    李夫人口中的“我們”指的自然是李延年和自己。

    沒想到李廣利也曾是個(gè)愛護(hù)弟弟meimei的好哥哥，李令月有些感慨，提醒道：“你們會(huì)?因?yàn)檫@個(gè)決定過得很辛苦。”

    “可如果沒有大哥的保護(hù)，我們根本?活不到現(xiàn)在?！?/br>
    李夫人垂頭?，顯然心意已決。

    “你們欠他一條命，所以你們用命還他？”

    “是?！?/br>
    李夫人起身，后退兩?步，叩首道：“殿下，若有一日我離開?人世，請(qǐng)您保我兄長一個(gè)全尸。”

    “我只能?保證讓他在大漢疆域內(nèi)死有全尸?！崩盍钤氯崧?道，“若他將來離開?大漢去了匈奴或者西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