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禪秀忍著耳廓發(fā)燙，攥緊指尖繼續(xù)開口。

    但話未說完，耳邊忽然響起裴二的狠厲聲音——

    “我?guī)湍闳⒘怂?！?/br>
    裴二握刀的指骨尤為用力，俊冷面容帶著森寒，語氣沒有絲毫遲疑。

    李禪秀錯愕抬頭，當(dāng)即愣住，話都忘了繼續(xù)說，顯然沒料到他會直接說“殺人”。

    裴二見他眸中浮現(xiàn)震驚，以為他被嚇到，不由松緩幾分聲音，只是仍嘶?。骸皠e怕，我不會牽連出你?！?/br>
    李禪秀：“……”

    這不是會不會牽連的問題，而是蔣百夫長在這個時候死了，是個人都會往他身上想。就算他不在場，就算他沒有下手的本事，也少不得會被叫去問話。

    或許，裴二的想法是，他頂多被叫去問幾句，問不出就沒事了，其他由對方擔(dān)著。

    但蔣校尉必定為弟報(bào)仇心切，不放過任何可能。萬一訊問時用刑，他男扮女裝的事極可能暴露，接著他頂替身份被流放的事也會暴露，再往上查，就會牽連出父親的舊部以及仍在京中的父親……

    主要是，這件事還沒到需要?dú)⑷说牡夭?，殺了人，只會越來越麻煩?/br>
    “不能這么做。”李禪秀忙阻止，下意識抓住裴二的手臂，察覺自己語氣稍急，又放緩聲音道，“我的意思是，事情還沒到那種地步，且為蔣百夫長這種人搭上你自己，并不值得?！?/br>
    頓了頓，他忽然又低聲，緩緩道：“其實(shí)我叫你出來，是想問……”

    他垂眸輕語，終于說出目的：“你愿不愿意，跟我成親？”

    裴二聞言，一時呆怔住。

    他在手臂被李禪秀抓住時，注意力便都移到了被抓的右臂。隔著衣服，那片位置的皮膚似乎都在發(fā)燙。

    此時冷不丁聽到“成親”兩字，腦中更是空白，如剛醒來的那天，忘了所有反應(yīng)，身影僵如石刻。

    北地的寒風(fēng)將營中大旗吹得獵獵作響，但嗚咽的風(fēng)吹不到這一片小小的安靜角落。

    李禪秀說完，便有些緊張望著裴二。

    裴二神情凝固，許久才像終于找回魂魄，不敢相信似的，干啞嗓音，艱難問：“你……方才說……”

    “我說，你敢不敢和我成親？”李禪秀深吸一口氣，重復(fù)道。

    裴二再次凝固，心口仿佛瞬間麻痹，血液沖至四肢百骸和頭頂，耳邊是劇烈的心跳聲，沖擊鼓膜。

    握刀的手指輕顫，黑眸卻禁不住浮現(xiàn)光彩。他不敢相信自己聽見的，更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能有幸得到垂憐。

    幾乎沒有猶豫，他聽見自己很快說：“好！”

    說完似是覺得這樣太過急切和唐突，他又平穩(wěn)些剛才激動的語氣，表面鎮(zhèn)定道：“有何不敢？”

    李禪秀沒想到他答應(yīng)得這么干脆，神情有些出乎意料。

    可能是松了口氣，他猶豫一下，決定先說明一些，斟酌道：“你應(yīng)該能猜到，我是因?yàn)榛榕淞詈褪Y百夫長，才……”

    “我知道，我明白?！迸岫驍?，再次道，“我愿意。”

    冷靜下來后，他確實(shí)很快想明白自己能夠幸運(yùn)的原因——沈姑娘需要成親，來應(yīng)對婚配令和蔣百夫長，所以選擇了他。

    他并未因此感到失望或難過，沈姑娘此前只把他當(dāng)普通傷兵，想也知道，對方不可能忽然喜歡上他。

    事實(shí)上，如果不是婚配令和蔣百夫長，他和對方本就沒有可能。

    雖然他還不清楚沈姑娘選擇他的原因，但機(jī)會只有這一次，稍縱即逝。也許錯過了，他就再也無緣站到對方面前。

    有這個機(jī)會，他就會有更多接近對方的機(jī)會，漸漸成為特殊的那個。也許成親后，他們會慢慢發(fā)展，沈姑娘也會喜歡上他一點(diǎn)點(diǎn)？

    裴二垂眸，期盼又僥幸地想。

    他知道這樣有些趁人之危，沈姑娘只是遇到難處，不得已向他求助。他卻藏了私心，抱著不那么光明的目的，冠冕堂皇地答應(yīng)，以此接近對方，還得到了好感與感激。。

    他知道這樣不該，可想要得到對方的渴望，終究壓到了一切。

    可能是李禪秀愣住了，遲遲沒回應(yīng)，他抬起頭，望著對方眼睛，又一次輕聲且堅(jiān)定說：“我都愿意?！?/br>
    李禪秀聞言，徹底放下心，接著目露感激。

    他沒想到裴二知道他的目的，仍愿意答應(yīng)。想來是因?yàn)槭?，沒有閱歷，才會被他方才拙劣的演法打動，心生同情。

    至于婚后不同房的事，眼下他是女子身份，實(shí)在……不好在這里開口。不過，對方知道他是尋求幫助，假意成親，應(yīng)該明白他的意思吧？

    李禪秀耳根發(fā)燙，定了定神，才再次看向裴二。

    裴二也正在看他，見他忽然看過來，忙不自然地移開視線，耳后又一片紅。

    李禪秀看不到他耳后，加上心中也尷尬，說完這些就覺放下了一塊巨石，忙恢復(fù)神色，輕咳道：“那這件事就先這么說定了，不過——”

    他頓了頓，才繼續(xù)：“你應(yīng)該知道，跟我成親，會得罪蔣百夫長?！?/br>
    決定和誰成親后，還需盡快報(bào)給管理罪眷的軍吏知曉，才能在婚配令到期限時，免于被分配。

    蔣百夫長與那軍吏熟識，定然早打過招呼。他一上報(bào)，對方就會提前知曉，前來阻撓。

    且成親這種事，不可能不走漏消息。

    裴二聞言轉(zhuǎn)回視線，神情也變回冷凝，蹙眉道：“我不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