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二聞言偏頭，眼神冷幽幽看向他。

    錢校尉莫名有種徇私被抓的心虛感，真是怪了，明明他徇私是在幫對方。

    他忙干咳一聲，繼續(xù)道：“雖說我這么做不應(yīng)該，但我看得出來，裴兄弟你不是惡人，興許是被誣陷，興許是被逼，迫不得已……總之，你現(xiàn)在提前知道消息，還是要早做打算才是，尤其是弟妹那，對了，弟妹還不知道你這事吧？”

    裴二聞言，握刀的手不由更緊幾分，指節(jié)微微泛白，面色也緊繃冷凝。

    錢校尉一見這情形，便知那位沈姑娘應(yīng)該不知，頓時也不好再說什么。

    片刻，裴二終于回神，朝他抱拳，沉聲道：“多謝錢校尉告知。”

    “哪里哪里，都是應(yīng)該的，叫校尉多生分，叫我兄弟就行?！卞X校尉忙回禮，見他這就要離開，又上前要送送。

    裴二轉(zhuǎn)身剛走到帳門處，忽然又回頭，看向桌案上那些皮子，目光微凝：“這些皮子……什么價？”

    錢校尉一愣，回神后忙道：“什么價不價的，說這多生分。你要是看上哪件了，盡管拿，不用跟我客氣。”

    興許裴兄弟這一走，以后就要逃亡去了。自己能幫的不多，也就送些皮子，聊表心意罷了。

    錢校尉頗有些傷感嘆氣。

    裴二聞言，這次倒真沒客氣，走到桌案前翻了翻，抽出一條白狐皮毛，見毛色雪白，應(yīng)該很襯沈姑娘，于是收下。又抽出一條紅狐皮，想象這火紅色應(yīng)該更能襯出沈姑娘眉目生動，于是也收下……

    零零總總，一共抽了四五條，腦海中也想象了四五遍李禪秀穿戴時的模樣。

    最后收起皮子，他轉(zhuǎn)頭問：“販皮子賺錢嗎？”

    錢校尉一愣，道：“還……行吧，主要我整日在軍中，也沒什么機會做這些。”

    裴二點點頭，從懷中掏出一小袋錢，放在桌上道：“不夠的話，下次再給?！?/br>
    說完他便拿著皮子，大步流星離開。

    錢校尉半晌才回神，趕忙拿著錢袋追出去：“哎等等，裴兄弟，不用錢——”

    但等他到帳外時，裴二已經(jīng)駕馬飛奔出營了。

    .

    永定駐地外，夕陽最后一抹余暉在遠處山頭隱沒，大地籠罩著蒼茫。

    裴二駕馬在寒風中踏著凍土和碎雪急奔，不多時，竟跑出一陣熱意。

    過了永定鎮(zhèn)后，他忽然勒馬，目光微沉。

    若按錢校尉說的，那些人正挨個駐地查他，那此刻，他們很可能也在這一帶的路上。

    想到這，裴二忽然脫下甲衣，包裹好后，和皮子一起綁在馬側(cè)，才接著駕馬急奔。

    永定鎮(zhèn)外。

    一條通往縣城的積雪道路旁，楊元羿正一手牽馬，叼著根草，靠在路旁一棵光禿禿的樹上。

    先前他帶人去永定駐地查裴椹的消息，駐地的錢校尉分明知道些什么，卻刻意隱瞞。加上他們此行需要低調(diào)，干脆也佯裝不知，打算等晚上再入營查探。

    只是他們一路快馬奔襲到雍州，到了之后，又沒停歇地去駐地查探，等從永定駐地出來，眾人都又累又餓，干脆假裝成行商，就近找個店家，先吃喝一頓。

    楊元羿吃飽飯后，嫌店內(nèi)太悶，干脆牽馬出來遛遛。

    此刻他正靠著樹干，皺眉思索“錢校尉為何隱瞞”“儉之是不是就在永定營中”，忽然察覺下方小路有人騎快馬經(jīng)過。

    他也就隨意轉(zhuǎn)頭一看，畢竟能在這一帶路騎馬，很可能是哪個駐地的士兵。

    可下一刻，他目光陡地凝住，表情遽變——

    騎在棗紅駿馬上的男子劍眉入鬢，眸如寒星，側(cè)臉堅毅冷峻，不就是……不正是……??！

    “儉之！”楊元羿驟然回神，急忙快跑幾步大喊。

    魏子舟那小子沒騙他，裴椹在雍州，裴椹竟然真的在雍州！

    楊元羿心中一陣激動喜悅，急跑幾步想喊停對方?？赡球T馬之人速度極快，棗紅駿馬如一道紅影飛馳而過，馬上的人也好似沒聽見他的聲音。

    眼看一人一馬就要走遠，楊元羿不及多想，趕緊轉(zhuǎn)身也上馬，邊駕馬狂奔，邊大喊：“儉之！裴儉之！是我啊，元羿！”

    裴二將甲衣包好綁在馬側(cè)后，剛跑沒多久，忽然隱約聽見后方有人在喊什么，不由轉(zhuǎn)頭看一眼身后。

    楊元羿騎馬太急，剛喊沒兩聲，就被一陣寒風嗆入肺腑，咳得眼淚差點出來。

    正著急時，忽見棗紅駿馬上的人轉(zhuǎn)頭看向這邊，頓時大喜，忙又大喊：“裴儉之，快停下！是——”

    后面的話還沒喊住，卻見馬上的人臉色一變，忽然抽鞭駕馬，快速狂奔。

    楊元羿目瞪口呆，回神后忙也一鞭子抽在馬屁股，急追大喊：“裴儉之，你跑什么？快停下！”

    喊聲伴著凜冽寒風遠遠傳來，裴二臉色緊繃且難看。

    竟然真遇到了，對方定是錢校尉說的那伙人之一。

    而且那人好像在喊什么……裴儉之？如果真是自己的話，看來自己的確是隱姓埋名，裴二只是個假名。如此一來，軍營名冊上的身份、來歷，恐怕也都是假的。

    無緣無故，偽造一個假身份，莫非自己失憶前真的……

    裴二咬緊牙關(guān)，駕馬跑得愈快。

    但永豐駐地的普通戰(zhàn)馬，哪跑得過并州玄鐵兵的上等戰(zhàn)馬？不多時，兩人之間的距離就越拉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