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張少帥牽的線，能有什么問題？”趙世銳回道。

    張少帥？

    方不為愣了一下。

    李鳳年之前走私的煙土，就來自于東北軍。

    但方不為想不通，張少帥又是怎么和趙金山扯上關(guān)系的？

    “你竟然有這等關(guān)系？”方不為驚訝的問道。

    “三年前，我就和東北軍有生意來往……”

    “三年后呢？”方不為直接了當(dāng)?shù)膯柕馈?/br>
    趙金山的臉色紅了一下：“日本人逼迫過甚，我不得不逃出北京城，收了東北和華北的生意……”

    “應(yīng)該是李鳳年干的！”趙世銳又解釋了一句。

    特么的，裝的真像！

    方不為暗自冷笑著。

    趙金山敢這么說，就不怕別人查，方不為也斷定他不敢在自己面前說假話。

    他肯定與張少帥有過來往，也肯定在九一八之前，在東北和華北做過生意。

    這樣一來，方不為對趙金山的身份就有了進(jìn)一步的推斷。

    關(guān)東軍特務(wù)機(jī)關(guān)！

    而且還有滿鐵公司在背后支持。

    怪不得貨場的那些特工那般精銳。

    也怪不得趙金山這么有錢。

    這個時候，關(guān)東軍特務(wù)機(jī)關(guān)由關(guān)東軍副參謀長，偽滿洲國軍政部最高顧問板垣征四郎負(fù)責(zé)，土肥圓賢二還只是他的副手之一，正在擔(dān)任奉天特務(wù)機(jī)關(guān)長。

    隸屬于日本駐上海領(lǐng)事館警察署的特高課，不過是配合關(guān)東軍特務(wù)機(jī)關(guān)搜集情報的一個分支而已。

    四年之后，板垣征四郎和東條英機(jī)上臺，正式抗戰(zhàn)開始，土肥圓賢二擔(dān)任特高課課長之后，才使這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特務(wù)組織脫穎而出。

    趙金山有恃無恐，自然把張少帥也被蒙在了鼓里。

    方不為心里連連冷笑，臉上卻不露聲色。

    “張少帥不是也對這個東西深惡痛絕么？”方不為狐疑的問道。

    張少帥上了日本人的當(dāng)，染上了嗎啡，今年年初才剛剛戒掉，全國人民都知道。

    “少帥抽不抽無所謂，東北軍也得吃飯啊！”趙世銳撇著嘴說道。

    方不為暗嘆了一聲。

    這兩年的張少帥，在國人心目當(dāng)中的印像實在稱不上好，特別是一些堅定的抗日份子眼里，就和賣國賊無疑。

    張少帥去年跑去上海戒毒，在杜月生那里住了還沒一個月，就收到了王亞樵的炸彈和一封恐嚇信，讓他滾出上海。無奈之下，他只好借口赴洋考察，離開了上海。

    所以張少帥戒毒的事情才傳遍了全國。

    “金山本來就經(jīng)營著貨運(yùn)生意，吃下四海公司，也不會招人詬病，再加上一個張少帥做保，經(jīng)營東北和華北的貨運(yùn)生意自然無虞……”趙世銳幫腔道。

    有日本人暗中支持，自然一路綠燈。

    方不為又加了一句。

    “有了這么大的生意，何苦要再把煙土生意攬下來？這純猝是吃力不討好！”方不為回道。

    委員長的禁煙令可不是開玩笑的。

    青幫和復(fù)興社能把生意做這么大，是因為有圣旨在手。

    各地方軍閥雖然也暗中種值甚至販運(yùn)大煙，但若是不向復(fù)興社上稅，只要出了自個的地盤，煙土就會被收繳。

    “東北軍的軍費(fèi)，有很大一部分來源于此。想和他們做生意，只能先收了他們的煙土，少帥著重要求的就是這一點(diǎn)……

    鄙人已和鄧書記商議好了，除了南京周邊的散貨之外，剩下的全以平價買給復(fù)興社，我這里只賺點(diǎn)運(yùn)費(fèi)……”趙金山回道。

    方不為就像是被雷劈了一樣，久久的說不出話來。

    趙金山見縫插針，利用販運(yùn)煙土的機(jī)會，竟然連鄧有儀的關(guān)系也搭上了？

    鄧有儀因為機(jī)場失火案，惡了委員長，被撤了一切要職，只留了一個副興社的副書記。

    前一任副書記是林雙龍。

    但鄧有儀職務(wù)再低，也是復(fù)興社的四大臺柱之一，更擔(dān)任委員長的侍從秘書足有七年之久。在特務(wù)處建立之前，他統(tǒng)領(lǐng)著國黨唯一對外的軍事情報機(jī)構(gòu)：南昌行營調(diào)查科，也有七年之久，國黨內(nèi)部的什么機(jī)密他不知道？

    這個人要是叛變了，比現(xiàn)在的馬春風(fēng)投了敵還嚴(yán)重。

    方不為覺的嘴唇有些發(fā)干。

    他只以為趙金山栽了這么大一個根頭，短時間內(nèi)根本起不了多大的破壞作用。

    但沒想到僅僅兩個月不到的時間，趙金山便改變策略，打起了鄧有儀的主意。

    方不為記的很清楚。

    自南昌機(jī)場失火案之后，鄧有儀絞緊腦汁，百般奉承，一直沒有恢復(fù)之前的龐信。也正因為如此，他對委員長怨恨至極。

    西安事變之時，他是堅定的主戰(zhàn)派，主張武力營救，并與賀衷寒合謀，極力煽動復(fù)興社骨干，擁護(hù)何英青取代委員長，任海陸空三軍總司令，對東北軍宣戰(zhàn)。

    真實用意何在，路人皆知。

    日本人也肯定是發(fā)現(xiàn)了鄧有儀對委員長心生怨恨這一點(diǎn)，想要與鄧有儀接觸。

    方不為暗暗的慶幸。

    幸虧留下了趙金山。

    沒有趙金山，也會有其他的間諜負(fù)責(zé)此事。

    只要有錢，拿金條開路，再有關(guān)東軍特務(wù)機(jī)關(guān)和滿鐵公司暗中相助，造出第二個趙金山來，也用不了多長時間。

    到那個時候，怕是鄧有儀趙叛變了，自己也收不到任何消息。

    方不為暗暗的定了定神，面色不虞的說道：“你們也應(yīng)該知道，我對這東西一點(diǎn)好感都欠奉……”

    抄了何公館的時候，方不為可是立過旗的。這么快改變立場，難免會讓趙金山起疑。

    “扯蛋！”趙世銳一聲嗤笑，“金山又不是何世榮，又和你沒仇，避這個嫌做什么？再說了，這事基本上已定了下來，不說鄧有儀，只論張少帥和你們馬處長的交情，你特務(wù)處稽查股不但不能查，還得保駕護(hù)航……”

    意思是方方面面全搞定了，叫你來，只是想分你一杯羹，白送你一筆錢而已。

    方不為暗嘆了一口氣。

    趙金山是真正的算無遺漏啊。

    這等于是張少帥的生意，只要搞定了復(fù)興社，便不會再有人為難。

    上海的楊虎，杜月生等人，和張少帥都有交情，馬春風(fēng)就更不用說了。

    特務(wù)處成立不久，馬春風(fēng)還沒嶄露頭角的時候，張少帥就比較看好他。不但經(jīng)常在委員長面前抬舉他，更把洪公祠那么大一幢園林送給了馬春風(fēng)。

    馬春風(fēng)一直記著恩情，所以在西安事變之后，才主動到委員長那里，求下了看管張少帥的任務(wù)，并派第一親信高思中負(fù)責(zé)。

    這一看，就看了二十五年。

    高思中也只憑著這一件功勞，熬成了國黨少將。

    看方不為沉吟不語，趙世銳只以為他是在舉棋不定，又勸道：“路全鋪好了，又不用你出力，有什么可猶豫的？”

    “方長官也不用多慮，我是真想和你親近親近……我的為人，你也應(yīng)該聽過一二，就喜歡交朋友……朋友多了路才好走！”

    趙金山覺的方不為真是太難對付了。

    見了絕色不動心？

    白白送上門的錢也不要？

    再不答應(yīng)，就是不識抬舉了。

    方不為問趙金山抱了抱拳：“金山兄日后有用的著在下的地方，只管言語一聲！”

    趙金長暗松了一大口氣。

    能從方不為嘴里說出一聲“金山兄”，真是太難了。

    “那就先謝過方兄弟了！”趙金山眉開眼笑的說道。

    方不為越是謹(jǐn)慎，趙金山越不懷疑。

    一個優(yōu)秀的特務(wù)，哪里是那么好拉籠的？

    收了錢，自然要拿出態(tài)度來。

    方不為回了特務(wù)處，便讓高思中叫來了何友國。

    現(xiàn)在整個特務(wù)處都知道，高思中受李無病牽連，扯進(jìn)了誣陷案和內(nèi)jian案，若不是方不為求情，別說科長了，不坐牢就算不錯了。

    明眼人也能看的出來，高思中這個副科長，其實就是在替方不為占位。

    所以見了方不為，何友國一點(diǎn)都沒有平級的模樣，就像面對馬春風(fēng)時的樣子。

    “事情就是這個樣子，還望何股長行個方便！”方不為笑呵呵的說道。

    “哪里哪里，方股長太客氣了！”何友國笑著回道。

    客氣的還在后面呢。

    方不為將幾根金條拍在了桌子上，推到了何友國面前。

    “這點(diǎn)錢，拿去請兄弟們喝杯荼！”

    “這何使不得……”何友國嚇了站了起來。

    要不是怕人笑話，他都想給方不為送禮了，哪里還有反過來的道理。

    “讓你拿著你就拿著，哪那么多廢話！”高思中不滿的斥道。

    手下這幫人是什么德性，高思中比方不為更清楚。

    “那就多謝科長，多謝方股長了！”何友國半推半就的把黃金攏在了袖子里。

    “這是定例……只要這生意能做下去，每個月都會有這么多！”方不為又解釋了一句。

    何友國眼睛猛的一亮。

    方不為微微的垂下了眼皮，心中冷笑不已。

    攆走了何友國，高思中不解的問道：“只有下級給上級孝敬的道理，哪有上級給下級送錢的？”

    自己收的難道還少了？方不為嘀咕了一句。

    “不能光讓馬跑，不讓馬吃草！”方不為不在意的回道。

    “我看你就是錢多的燒手了！”高思中冷哼道。

    趙金山定下的份子，方不為一分為四。

    自己留了四成，剩下的則是馬春風(fēng)，高思中，何友國三人平分。

    高思中推辭不要，方不為佯裝發(fā)怒才讓他收下。

    當(dāng)天夜里，這條情報就到了趙金山的案頭。

    “這才是聰明人??！”趙金山贊嘆了一句。

    照顧了上司，又籠絡(luò)了手下。

    “看來他是想把這個當(dāng)長久生意來做！”穿著女裝的小田說道。

    “長久才好！方不為這樣安排，才說明他沒起疑！這也給我們提前制造了便利條件……”趙金山冷笑道，“等計劃成功后，才有更好的借口，讓‘方不為’給各位長官送禮……”

    “還有，你那邊也要加快進(jìn)度了！”趙金山又交待道，“方不為戒心太重，不太好打交道，我這邊收集的情報太少……”

    “好，我回去就安排！”小田回道。

    ……

    “我和處長出去一趟，你要不要跟著去！”臨出門的時候，方不為給高思中交待道。

    “去哪？”高思中下意識的問道。

    “憲兵司令部！”方不為回道，“谷司令相召！”

    一聽谷振龍，高思中就頭皮發(fā)麻。

    “還是算了吧！”

    “那你待著！”

    方不為剛剛起身，聽到外面?zhèn)鱽砹塑娧ヂ涞氐穆曇簟?/br>
    是安知容！

    今天沒安排他過來啊？

    “你又去哪？”方不為穿著便裝，一看就是要外出的樣子。

    “跟處長出去辦點(diǎn)事！”方不為回道。

    安知容跨進(jìn)門來，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你這兩天去哪了？”

    方不為沒回答，只是翻了個白眼。

    安知容往前一湊，差一步就貼到他身上了。

    方不為下意識的往后一退。

    “你出去鬼混了？”安知容臉色一變。

    這女人什么鼻子？

    自己回來后竟然也忘了洗澡。

    應(yīng)該是看跳舞的時候沾染上的，方不為甚至懷疑有催情的作用，不然他不會那么大的反應(yīng)。

    方不為沒有回答，只是問道：“你有事！”

    看安知容的臉色不對，高思中湊了過來，使勁了抽動了兩下鼻子。

    “大驚小怪，薰香而已！”高思中幸災(zāi)樂禍的說道，“他這兩天雖然外出，但晚上都是回來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看著方不為坦然的神色，安知容暗暗的咬了咬牙。

    確實是薰香，但這種薰香不但價格不菲，而且只有女人會用，要是沒去鬼混，方不為身上哪來的這種味道？

    看安知容咬緊牙關(guān)，泣然欲滴的模樣，方不為一個頭有兩個大。

    這才哪到哪？

    “和趙世銳吃了一頓飯，吃完飯就回來了……”方不為無奈的回道。

    “還有呢？”高思中壞笑道。

    “看了一場舞而已！”

    “嗯？”

    安知容眼睛一亮，快要轉(zhuǎn)出眼眶的眼花將瞳孔映的閃閃發(fā)亮。

    吃飯時看女子跳舞，甚至有佳麗名媛做陪，在這個年代再正常不過了。

    坐的近了沾染一些很正常。

    “你晚上有沒有時間？”安知容又問道。

    “還不一定，怎么了？”方不為暗嘆了一口氣，正色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