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菲菲話音剛落，她就看見郭寶森神色不善，簡單來說，有點被人戳中痛點，惱羞成怒的意思。

    她就沒有再繼續(xù)聊這個話題，繼而詢問海事、海洋、海監(jiān)、海警等等單位的不同職能什么的，大領(lǐng)導(dǎo)樂得給她科普一下，路菲菲剛好對政治軍事什么的都有興趣，也能問到點子上，讓大領(lǐng)導(dǎo)一個人滔滔不絕，說個不停。

    一頓飯在歡樂祥和的氣氛里結(jié)束。

    臨走的時候，李貞英對郭寶森說：“幫我給你爸爸問個好，他走了之后，你們家就搬了，又沒電話，我再也沒有聯(lián)系上他，哎，以前我們關(guān)系還挺好的?！?/br>
    大領(lǐng)導(dǎo)挺開心：“不如我們明天一起去他家吧，正好星期六，我也好久沒有去探望他了?！?/br>
    兩人約定時間，路菲菲也說要去，說想見見這位傳奇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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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上午，郭寶森依次接上了大領(lǐng)導(dǎo)、李貞英和路菲菲。

    到了他家才發(fā)現(xiàn)，他們家確實有點小，兩室一廳，但是房型不好，兩個房間各十平方米左右，廳加廚房廁所大概十三四平方，屋里還堆著許多古舊的東西，以及空的瓶瓶罐罐還有不知道多少年的報紙。

    郭正林比李貞英年紀要小一些，但滿頭白發(fā)，形容憔悴，至少比李貞英大二十歲的樣子。

    李貞英進門的時候，他一眼就認出來：“李大姐！哎呀，這么多年過去了，你怎么一點都沒變！”

    他趕緊搬出幾個小圓凳，圍著桌子擺成一圈：“哎，家里太小了，連個能下腳的地方都沒有，快請坐，坐……寶森，把葡萄洗了！還有把西瓜從冰箱里拿出來。”

    又轉(zhuǎn)頭對幾人說：“你們喝茶還是要喝飲料？”

    一番忙碌，別提有多熱情了。

    按著老一輩的習(xí)慣，第一次來的客人必然會被主人領(lǐng)著在家里轉(zhuǎn)一圈參觀，郭正林也不例外，也不管郭寶森在旁邊嘀咕：“就這么大點地方，一眼就看完了?！?/br>
    一間屋里也是一張床，還有一個五斗柜，上面放著一張全家福照片，旁邊是一張女人的黑白照，是郭正林妻子的遺像。

    一間屋里是一張床，床尾斜搭了一塊板子，板子上放著一臺開著屏保的電腦，還有一把小圓凳，勉強湊合算個電腦桌，應(yīng)該是郭寶森的房間。

    房間小，人多，路菲菲不小心撞到了那塊搭著電腦的板子，鼠標一晃，屏保沒了，露出一個百度貼吧的界面。

    路菲菲目光一掃，就看見了熟悉的id。

    就是這個id，發(fā)了好幾個說李貞英各種黃謠八卦的內(nèi)容。

    其他人都沒有注意到電腦上顯示什么，李貞英還在認真研究房間朝向、夕曬不夕曬、對面樓房玻璃反不反光的問題。

    老友見面又是聊各種往事，路菲菲只管聽他們講故事。

    出來后，李貞英還在喜滋滋地回味，說郭正林以前怎么怎么，現(xiàn)在怎么怎么，她還說想讓郭正林到她公司來幫忙：“他腦子靈、也有經(jīng)驗，比廠里不少年輕人做的都好?！?/br>
    她說了半天，才發(fā)現(xiàn)路菲菲沒有回答，她哈哈一笑：“是不是覺得太無聊啦？”

    路菲菲看著她：“有一件事，我必須得告訴你?！?/br>
    見路菲菲非常鄭重，李貞英也斂起嘻笑：“什么事？”

    “他的兒子，郭寶森，就是舉報你的人?！?/br>
    第136章

    聽到這個消息, 李貞英怔了幾秒：“怎么看出來的？”

    路菲菲：“電腦上，是發(fā)謠言的那個人的賬號。他發(fā)第一篇內(nèi)容的時候，沒有注冊貼吧賬號, 系統(tǒng)直接顯示的是ip地址, 就是這附近?！?/br>
    “他為什么要這樣？”與憤怒相比, 李貞英表現(xiàn)出的是費解, 她不明白, 為什么郭寶森會這么做。

    “我昨天才跟他第一次見面, 我們之間也沒有任何利益沖突…t…”李貞英思來想去, 都不明白, 他為什么會恨自己。

    路菲菲：“那就只能是郭正林說的了?！?/br>
    李貞英更不明白：“我又沒有哪里對不起他?！?/br>
    “也許是他在向郭寶森說過去的事情的時候, 有一些不實的地方?！?/br>
    也只能是這種可能, 李貞英點點頭, 繼續(xù)向前走：“算了, 只怕我去問他, 他也想不起來。都活這么久了, 沒必要事事較真?！?/br>
    最后一次會議, 基本上確定水產(chǎn)養(yǎng)殖觀測器是非法產(chǎn)品, 各種相關(guān)參數(shù)太高, 可能會影響國家安全，他們不會發(fā)放生產(chǎn)許可證, 同時工商部門也會跟進，確實禁止銷售。

    李貞英得知消息后，又親自去了一趟，想看看還有沒有挽回的余地。

    同去的路菲菲又看見郭寶森, 他一掃那天所見時的陰郁，看見李貞英, 他笑得很是燦爛，好像有什么喜事。

    在辦公室，大領(lǐng)導(dǎo)也說了難處：“影響太大了，自從這個觀測器下水之后，我國幾次海軍潛艇的秘密活動信息，都被國外情報組織知道了？”

    李貞英也十分驚訝：“我們的觀測器很小，能記錄的范圍有限，根本沒法記那么多。是不是被漁民看到了，或者是被其他國家的人在海上看到了呢？國外的間諜衛(wèi)星……”

    大領(lǐng)導(dǎo)搖搖頭：“數(shù)據(jù)確實不詳細，但是有了出入時間和活動范圍，就已經(jīng)是泄密了。”

    “可是，我們的觀測器……”

    “不要說了……已經(jīng)決定了，涉及到國家安全的事情，跟普通犯罪不一樣，而且，你們公司的人也要準備接受調(diào)查，在調(diào)查結(jié)束之前，不要離開本地……”

    說得再多，也是泄密了，他沒有再多說什么，讓她們先回去。

    回到公司，看著員工們還在忙著處理訂單，催促工廠加班加點生產(chǎn)、發(fā)貨。

    李貞英一時也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辦，她的腦子有點亂，千頭萬緒不知從哪里開始好。

    她回到辦公室，伸手擰著眉心。

    年輕時候她是勞動模范，只管出力，最煩惱的事情，莫過于工廠倒閉。

    但當(dāng)時，大家都是齊心協(xié)力的，想要盡快賺到錢，讓生活好起來。

    所有的危機都放在眼前，所有對手的身份和目的，也都很清晰。

    不像現(xiàn)在這樣，對手完全隱于黑暗之中，甚至都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路菲菲小聲提醒她：“先確定是不是咱們公司的產(chǎn)品造成的啊，觀測儀里不是有活動范圍記錄嗎？”

    此前為了通過安全審核，路菲菲建議他們要在產(chǎn)品里加上定位器，確保不會誤闖進什么不該去的禁區(qū)。

    同時，也要留個痕，每個設(shè)備去過什么地方，在最后能接收到gps信號的地方，會發(fā)出一個定位消息。

    設(shè)計距離是一百公里的那款機型是頂配，而且還是實驗室里測出來的最理想數(shù)據(jù)，真正在水里，水阻、各種水生物、要繞的石頭、水溫……各種這這那那的事情，會讓電量暴跌，根本達不到一百公里。

    何況，現(xiàn)在真賣出去的，全都是最便宜的標配，最多游個十公里就沒電了，如果是直線出去，再直線回收，也就只能游個五公里。

    如果有人用觀測儀探測海軍的活動情況，那他們只能在靠得非常近的地方把觀測儀放下水，到時候地圖一對，看看到底是不是，不就知道了。

    路菲菲：“我相信，絕對不是用的觀測儀，五公里，那么一船在海軍劃定的禁區(qū)里漂著，這還能看不見？那他們也別干了。”

    具體到底是哪個基地的活動被發(fā)現(xiàn)了，當(dāng)然不可能告訴公司。

    公司只能把從第一次銷售到現(xiàn)在的每一天的數(shù)據(jù)都拿出來，做為自證清白的證據(jù)。

    公司里先自己檢查了一遍，確定那些地方到底是干什么的。

    陽澄湖、固城湖，很顯然，是養(yǎng)螃蟹的專業(yè)戶。

    霞浦、莆田以及等等的幾個近海地區(qū)也有在使用，而且出沒了好幾次，頻率非常固定。

    從谷歌地球的圖上看，那里是一片當(dāng)?shù)厝说臐O場，里面養(yǎng)魚和鮑魚等等。

    還有幾個曾在長江里出沒，路菲菲清楚記得，那是她親自做的宣傳，賣給當(dāng)?shù)厣鷳B(tài)保護部門，用來觀測野生江豚的活動情況，以及尋找一下也許沒死絕的白鰭豚。

    其他的就沒有了，那些在風(fēng)浪里跑來跑去打漁的漁民，覺得他們親自開船往前走走，費的柴油錢比花一千多塊錢買個只能走五公里的小玩意兒便宜多了。

    看著地圖上的真憑實據(jù)，李貞英大大松了一口氣。

    路菲菲小聲嘀咕了一句：“怎么沒有獐子島。”

    在審查會上，公司當(dāng)場拿出了已銷售產(chǎn)品的行動軌跡記錄。

    首先，排除自家公司的產(chǎn)品是泄密渠道。

    李貞英是輕松了，調(diào)查組更加頭大了。

    海上沒有發(fā)現(xiàn)間諜船、不是水下的探測器，那會是誰……

    會議間隙，路菲菲與上次見過一面的海軍相關(guān)人員聊天，先夸一下產(chǎn)品在設(shè)計的時候早就想到有這種可能性，所以各種預(yù)防措施都準備好了。

    順便又好像不經(jīng)意地開始聊一些關(guān)于間諜的八卦，她有意無意地說起：“想當(dāng)年，龍?zhí)度苓€有沈安娜，都是高官身邊的秘書呢，哎，他們那會兒是不是還兼任司機？算是離秘密最近的人了?！?/br>
    其實不用她說，這些人，自然是被調(diào)查的重點關(guān)注對象。

    幾乎毫不費勁的就把郭寶森給揪出來了，他身份特殊，早就有人想收買他。

    對方不斷勸說他，保證交易方式安全，又保證給他家一大筆錢，讓他改善現(xiàn)在的生活。

    他一直在猶豫，擔(dān)心萬一漏餡，肯定被抓。

    直到他發(fā)現(xiàn)李貞英的公司蒸蒸日上，生意越做越大，他就憤怒了。

    他在審訊中說：“她侵吞集體財產(chǎn)，下崗的時候，把最好的東西，都分給她自己人，不然，她憑什么能開起公司？她就不用受一點懲罰嗎？”

    李貞英聽的一頭霧水，不知道自己怎么著就侵吞集體財產(chǎn)了。

    “我能開公司，是廠里的老員工湊錢，還有我娘家的錢！每一筆都能查到?！?/br>
    得知郭寶森被帶走調(diào)查，郭正林氣得夠嗆：“這小兔崽子，吃里扒外！請組織嚴肅處理，我大義滅親，這個兒子要不得了！”

    再然后，他知道了郭寶森的供詞。

    郭寶森說，他一直聽他爸說，是李貞英告訴他，外面有大把的機會，與其拿房，不如要錢，拿著這么大一筆本錢，去南方下海，肯定能發(fā)大財，不比守著一個偏僻到連公交車都不到的房子強？

    于是，他爸才拿了錢，去下海。

    就在他爸把錢虧光的那一年，那個偏僻的房子拆遷，那些要房子的員工都發(fā)了大財。

    于是，郭寶森自己把這個故事在腦中完善：李貞英早就知道那里要拆遷，所以才告訴郭正林，拿錢，別拿房子。

    郭正林哭得老淚縱橫：“他怎么這么傻?。∥沂球_他的呀！”

    話，確實是是他這么說的。

    理由無他，就是因為自己做生意失敗這件事太丟臉了，所以，要隨便找個人甩鍋，多說幾次，自己也信了，覺得自己的責(zé)任占少數(shù)，心理上會舒服一點。

    誰想到，兒子一直記著這事，一直記恨著根本就沒見過面的李貞英，還會因為這事，出賣在單位聽到的海洋活動情報給外國間諜，鬧成現(xiàn)在這不可收拾的地步。

    再怎么懊悔也遲了。

    郭寶森出賣海軍信息，還收了錢，這妥妥地坐實間諜罪。

    連帶大領(lǐng)導(dǎo)都被調(diào)查，看看是不是他對著司機說了什么不該說的事情，泄露了不該泄露的情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