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敢買古堡的人，都不差錢。

    他們不在乎價格，只求質(zhì)量。

    現(xiàn)在熊老板有一個特別心儀的項目，是歐洲某國的一個大古堡，那個古堡的最后一任主人在四十多年前就因為國內(nèi)局勢變動，流亡國外，從此再也沒有回來。

    前幾年，這座古堡的歸屬權(quán)才算掰扯清楚。

    接到天降橫財?shù)姆ǘɡ^承人轉(zhuǎn)手就宣布要出售古堡。

    熊老板得到消息，說有某個大財團的老板有意購買，正在談，不出意外的話，下一任主人，就應(yīng)該是他了。

    買下來之后，自然就是要修復(fù)。

    修繕公司的生意，這不就來了嗎！

    買到內(nèi)部消息的人當(dāng)然不止是熊老板，還有邁克、約翰，以及各種斯基、阿里、哈?！?/br>
    這些人熊老板都不怕，怕的是名字里有“馮”，有“德”的。

    德國、奧地利人的名字里有von的，說不定是個貴族。

    法國人的名字里帶de，也有可能是貴族。

    要是貴族開的公司去修古堡。

    就如同曹雪芹寫《紅樓夢》、讓溥儀說故宮里的某幅畫是不是他爸爸、讓高爾察克的遺孀做《戰(zhàn)爭與和平》的宮廷禮儀顧問。

    不說別的，單是看老板的身份，就已經(jīng)贏別人一頭了。

    所以，熊老板一邊覺得可能沒希望，一邊又不死心地想掙扎一下……萬一呢。

    找路菲菲營銷一波也不虧，這個古堡的單子接不著也沒關(guān)系，名聲出去了，下一單總該輪到自己了。

    策劃給出的方案是不提什么中國外國，單從細節(jié)出發(fā)。

    就算是貴族，老巴黎正白旗出身的又怎么樣？

    最愛藝術(shù)的太陽王路易十四，斷頭艷后瑪麗安東奈特，他們也未必知道自己住的屋子是個什么結(jié)構(gòu)，細節(jié)處是什么花式。

    更別說是過了這么多年，活在現(xiàn)代的人。

    路菲菲做了類似《我在故宮修文物》那樣的視頻，每集時間不長，主打的就是一個匠人精神。

    哪怕修的是一座小廟，都要從縣志里查它的建成年月、如果損毀嚴(yán)重，就要走訪附近居民，詢問他們小時候看過的樣子。

    如果沒有附近居民，就找同時期的建筑，就連木頭上出現(xiàn)的小口子，都要弄明白它到底是意外損毀，還是當(dāng)時建的時候就這樣，有什么具體的作用。

    修舊如舊是基本，就連顏料，都一定要使用當(dāng)時同款的顏料。

    第一集 是挑泥巴、燒磚頭、連燒磚的工藝都是正宗古法，最終展示用磚做的排水溝和用陶管做的下水道。

    第二集 是找木頭，細細雕刻，把壞了大半的木器修復(fù)成可以正常使用的樣子。

    第三集 是制作修復(fù)的用的顏料，順便展示了一下國畫所使用的礦物顏t料，朱砂、云母、青金石、孔雀石，還有黃金……

    第四集 、第五集……

    短片里展示了修復(fù)前和修復(fù)后的對比，展示了修繕人員在動工之前做了多少功課。

    對最普通的一塊磚，都給予了十二萬分的尊重。

    看到五集的樣片，路菲菲說：“光拍這些不行，得拍點國外的，就是差異性特別大的那種才行?！?/br>
    最好的目標(biāo)當(dāng)然是修古堡，直接就能展示給雇主看了。

    道理大家都懂，但是，白幫別人修古堡，熊老板的公司承擔(dān)不起那個價格。

    收費修古堡……熊老板如此努力，不就是為了收費修古堡嘛，要是能接得著訂單，他也沒這么著急了。

    負(fù)責(zé)這個項目的策劃羅芹快愁死了：“這上哪兒修去？”

    路菲菲看見羅芹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盯著電腦，又聽說了她的煩惱，笑道：“也不是不可能，咱修不了古堡，還修不了教堂嗎？”

    羅芹眨巴眨巴眼睛，腦中閃過天津、上海、南京、哈爾濱……等等一大堆教堂：“城市里的教堂都好好的，都有市政維護，也沒發(fā)揮的余地啊。”

    “別光盯著城市里的啊，看看廢棄的教堂，清朝那么多傳教士忽啦啦的進來，得有多少教堂啊，總有在山溝里的?！?/br>
    羅芹不信教，她完全不理解：“??？為什么在山溝里？”

    “當(dāng)然是傳福音咯，十九世紀(jì)的時候，很多中原人都沒去過的偏僻地區(qū)，傳教士都已經(jīng)踩過了。”

    有方向，還得有具體的地址。

    羅芹在一些本地生活類的論壇上發(fā)貼詢問，想知道他們所在的城市有沒有一些廢棄的教堂。

    熱情網(wǎng)友們給出了一些教堂的照片。

    但是那些教堂都太樸素了，就算修復(fù)，也感覺不到把它修好能有多牛逼。

    有幾個教堂甚至樸素到如果把立在屋頂上的十字架拿下來，說它是村委會都沒有問題。

    羅芹持續(xù)發(fā)愁。

    路菲菲介紹了幾個自由行愛好者的論壇給羅芹：“你在這上面問問。”

    羅芹并沒有抱太大的希望：“本地人都不知道，這些人能知道嗎？”

    路菲菲：“你是忻州人對吧。”

    “嗯。”

    “你知道你們那里有個繁峙縣嗎？”

    “知道?！?/br>
    “你知道繁峙縣有個蘭若寺嗎？”

    “??？”

    羅芹一臉茫然地看著她：“那不是在浙江金華嗎？”

    路菲菲：“除了倩女幽魂之外，也要允許其他地方擁有蘭若寺嘛，太原有，周口也有。哎，這不重要，我就是想告訴你，本地人未必全知全能，游客就不一樣了，為了值回路費和住宿費，那攻略得做得詳詳細細，一處都舍不得漏，什么古怪的地方都會鉆一鉆。

    你看恐怖片里，都是外地人瘋狂往不讓進的地方鉆，越勸越要去。”

    這么一說，羅芹覺得頗有道理。

    果然，在自由行論壇上，有一個人提供了重要線索，在中原大地，有一座哥特式教堂。

    具體什么時候建的，不知道。

    附近的村民早就搬走了。

    在搬走之前，這里還有陰兵過境的傳說。

    提供線索的人還上傳了一張照片，教堂周圍的樹很高，樹冠遮天蔽日，很有那么一種《格林童話》黑森林的感覺。

    哥特式教堂、陰兵過境……有一種迷幻的錯位感。

    “就這就這，話題性拉滿。”路菲菲覺得很好很強大，單放個標(biāo)題就很吸引人。

    《百年前的哥特式教堂中有陰兵過境？》

    項目組里負(fù)責(zé)落地執(zhí)行的孫亮死活不愿意去現(xiàn)場。

    他說他信這些鬼鬼神神的東西，看著就心里害怕，干不好活。

    羅芹沒辦法，他打死也不愿意去，又不能真的把他打死，他的業(yè)務(wù)能力還可以，也不能因為他怕鬼就把他開除。

    她只得自己從策劃到落地執(zhí)行監(jiān)督一把全包。

    攝影師和其他的工作人員都無所謂，攝影大哥說得好：“鬼算什么，還不上這個月的房貸那才是要命。”

    熊老板也無所謂，他以前就是考古隊的，古墓、古屋、洞里的古人類遺跡、人殉遺址的骨頭們，長平之戰(zhàn)遺址的骷髏們……他什么沒見過。

    路菲菲不只是無所謂，她興沖沖地跟著一起去了，不管是教堂里鉆出吸血鬼，還是周圍的山嶺里冒出來很多陰兵過境，她都很期待。

    本著有熱鬧要一起看的態(tài)度，路菲菲順便還把段風(fēng)也打包捎帶在身邊。

    段風(fēng)：“你不怕我影響你工作了？”

    路菲菲：“你算我的影像顧問，聽說陰兵過境照相機拍不下來，就指望你了?！?/br>
    段風(fēng)：“未經(jīng)許可就畫，那會不會侵犯鬼的肖像權(quán)？”

    路菲菲：“它去告你，馬上年底，法院追求結(jié)案率，不會立案的。”

    段風(fēng)：“就怕它在陰間告我，閻羅王讓我下去談?！?/br>
    路菲菲：“那我給你當(dāng)辯護律師，我也下去。”

    段風(fēng)：“從此，’鬼見愁‘將不是一個形容詞。”

    路菲菲一把摟住段風(fēng)的脖子：“給你一個機會，重新組織一下語言。”

    段風(fēng)：“哎哎哎…… 誤會！我是在夸你吶，這不是很光榮嗎？上一個鬼見愁還是靈明石猴呢。”

    兩人打打鬧鬧順便收拾行李，段風(fēng)認(rèn)認(rèn)真真地收拾了不少畫具。

    來都來了，就順便寫個生，儲備學(xué)習(xí)資料，按他的說法就是：今天畫下的每一筆，都是為未來提供的養(yǎng)料。

    這也是路菲菲喜歡段風(fēng)的原因，他對待手上的事情永遠認(rèn)真、專注，以及充滿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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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修復(fù)之前，先要跟當(dāng)?shù)厥欣锎騻€招呼，別看它現(xiàn)在好像沒人疼沒人愛的立在山溝里，哪天要是市里想起它來，一看，有人偷摸著把它給修了，得到的未必是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