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信。”白溪道。

    “……”

    白溪眼睛亮晶晶的:“我信的。果然，好帥!”

    他多少明白當(dāng)年何紀(jì)年為何為喜歡人家了。沈知月骨子里那種清醒和獨立讓他整個人如同鍍上了金光，就連踹人都是果斷帥氣，嘲諷對方時的那種鮮活靈動甚至讓白溪都心動了片刻。

    圈子里崇尚復(fù)古的東西，不管是ao訂親還是迂腐的觀念，在他們眼里如同規(guī)章制度一樣嚴(yán)苛，一舉一動都有人監(jiān)視。何紀(jì)年和白溪從小生活在規(guī)訓(xùn)里。

    何紀(jì)年討厭那些，與此相應(yīng)地他反抗掙扎，做著一切壞小孩一般的行徑，打架摸魚吊兒郎當(dāng)，且沒人敢罵他。

    但白溪不可以。

    他看著沈知月，也許自己和何紀(jì)年是一樣的，他也喜歡這種人——那是他不曾在周邊人身上汲取的活力?！?/br>
    “賢良淑德，賢良淑德!這四個字，我教你了多少遍，你什么時候能做到位!”

    “微笑不是假笑，你的眼睛里沒有笑意!”

    “少爺，吃飯的時候不可以翹二郎腿，夫人吩咐過，您要是再不聽話，就要一個人待在房間了?！?/br>
    幼年的白溪也愛玩，他最愛玩的是和哥哥躲貓貓的游戲。可是玩完游戲，他的衣服便會變得黑一塊白一塊，回家后就得接受白夫人的審查。

    白夫人對他很嚴(yán)厲，從生下來的那天起，白溪的命運似乎已經(jīng)被安排好了。

    但其實他小時候家人對他的管束并不是如此，至少那個時候白溪還能撲到白夫人懷里撒個嬌。十歲過后，家里的老師來來走走，教知識的，教禮儀的，教技能的，各種各樣雜七雜八應(yīng)有盡有，白溪忙得連軸轉(zhuǎn)，連睡覺的時間也盡可能地壓縮，有時基本上連他哥都見不上一面。

    白溪的房間有一個很大的書桌，老師提問答不上來時，他就得在那靜坐二十分鐘，背要挺直，雙手交疊放在膝蓋上，如果動一下就得加時。

    小孩子一開始根本坐不住這么久，挨戒尺倒是家常便飯，哭過也不管用，逐漸就不想反抗了。時間一久，靜坐四十分鐘都不成問題。

    他有一段時間不愛說話，也許是總是挨罵的緣故——因為那時候，他不管說什么都會被罵，老師似乎永遠(yuǎn)會就你的某一個詞挑刺，于是白溪很快就意識到，似乎只要不說話就永遠(yuǎn)不會出錯。

    他是如此的，向著所有人滿意和期待的那樣長大著?！?/br>
    “……”沈知月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他其實并不相信白溪說的話，只覺得對方來者不善，而現(xiàn)在只是處于相對平衡的一種狀態(tài)。

    “隨便你吧，小少爺?！痹谏蛑驴磥?，對方也只是二十出頭，從小被寵到大的豪門少爺，幼稚程度和何紀(jì)年有的一拼。但比起這件事，他更在意剛剛的事，“田付宇那家伙，就那樣處理沒問題嗎？其實你只要說一聲，何紀(jì)年就能幫你解決?！?/br>
    白溪回過神，隱約意識到剛剛自己似乎有些失態(tài)，頓了頓，他扯了扯嘴角:“不，人非圣賢孰能無過，他經(jīng)過這次的事，我相信他會改的?！碧煺?。

    沈知月暗自嗤笑一聲。他觀察著對方的神態(tài)，白溪笑得落落大方，氣質(zhì)也溫潤沉穩(wěn)，就連發(fā)問也溫溫柔柔沒有攻擊性，看上去并無半分不甘的模樣。沈知月打量了白溪半晌，突兀地笑了聲:“你自己相信就行。”

    “紀(jì)年說得果然沒錯。”他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你真的善良又……有原則?！彼伎剂似?，選了個頗為中立的詞。

    他改變主意了。

    他在挑釁白溪。

    沈知月挺想看看，這位何紀(jì)年的小omega到底想做什么。

    但白溪并未聽出他話語中的意思，在聽見沈知月喊‘紀(jì)年’時，他愣了愣，想起了什么。

    想必何紀(jì)年原話應(yīng)該說的是“呆板與無趣”才對。

    沈知月的問話他又何嘗不明白。他真的就那么甘心被別人侮辱嗎？當(dāng)然不。

    但他需要那么說那么做——因為他是白家門面，omega典范。他必須善良，處事得體，不能辱沒他在京城的名聲。

    他需要那些對白家有益的贊美，那是他活在這世上的意義。

    “我可以認(rèn)識你嗎？”白溪說。

    “我想我們已經(jīng)認(rèn)識了?！?/br>
    “我是說，”白溪眨了眨眼:“可以要你的電話號碼嗎？”

    原來擱這等著他呢。

    “……”

    沈知月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電話號碼這個東西比較私密，紀(jì)年手上有我的號碼，你如果想要，可以問問他?！?/br>
    騙你的，我跟何紀(jì)年早互刪了。

    這個小謊言其實很好識破，但他篤定白溪不會去找何紀(jì)年要。哼，給那家伙添個堵吧，誰讓他拉下面子求人了何紀(jì)年還不同意他的方案，就算小小的報復(fù)吧。

    果然，白溪在聽見這話的瞬間呼吸一窒，眼神微妙了片刻，但神色依舊很穩(wěn)，甚至還笑得出來:“……這樣啊，我回去之后問問他?！?/br>
    白溪打了聲招呼就匆匆走了。沈知月站在背后看他，眼底的笑意漸漸消散。他有些愣神。

    好吧，我得承認(rèn)。他想。

    白溪的前來讓他的情緒變得不那么穩(wěn)定，甚至他隱隱有些焦躁。

    那份被刻意遺忘的喜歡在重新見到何紀(jì)年的那一刻似乎又破土生根，在面對白溪狀似無意的示威面前，他看似悠然自若地應(yīng)對，暗地里卻只能狼狽地?fù)炱鹗^，將那顆破土的芽用力地壓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