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似乎是大叁下期的六月，江城日日是晴天。

    臨近期末，程以硯忙起來，一半是準備作業(yè)和結(jié)課考試，一半是新接的大活兒催得緊。

    許如星那學(xué)期的課不多，倒還好，該繼續(xù)當(dāng)槍手的當(dāng)槍手，該去做其他兼職的做兼職。

    “兩份套餐C，要兩杯白葡萄酒，你看著點就行。”圓臉女生抬頭。

    “好的，請問莫斯卡托可以嗎？”

    “有霞多麗嗎？”

    “有的，有奧利弗勒夫默爾索、季布羅上波恩丘干白、格羅兄妹上夜丘白……您看看想要哪一款呢？”

    女生聽得頭大：“我不懂酒，你看著上吧，別太甜的就行。”

    “那為您推薦康塔多雄雞干白可以嗎？”

    “就這個吧?！?/br>
    “好的，兩杯康塔多雄雞干白?！痹S如星低頭記菜，卻見女生像看見了什么，站起啦招手——

    “白麒哥哥！”

    她頓了一瞬，記好菜把筆別進背心馬甲中，抬頭望去。

    那人也在看她。

    金發(fā)，白膚，桃花眼，銀色耳釘。

    白麒。

    白麒走過來，卻也不坐下，站在那兒愣了好一會兒，呆呆望著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圓臉女生猶自嘰嘰喳喳：“怎么這么慢啊，還以為你不來了。丁翰說這家的小牛腿rou不錯，我隨便點了個套餐……”

    過了幾秒，她意識到不對，目光在二人身上流轉(zhuǎn)一遍：“白麒哥哥，你認識她嗎？”

    白麒沒說話。

    “稍后為您上菜，祝您用餐愉快?！痹S如星面色如常，沖她笑了笑遍轉(zhuǎn)身離開了。

    少年的目光一路追隨。

    “你真認識她??？”女生狐疑。

    他轉(zhuǎn)頭看過去，沒回答，反而問：“丁翰人呢？”

    “他說有點事，讓我們先吃?！迸樣行┘t。

    “……”如此老套的借口，白麒反應(yīng)過來，在她對面坐下，卻道，“我想單獨用餐，你現(xiàn)在可以自己回家吧？”

    女生瞪大了眼。

    許如星再來上面包與前菜時，桌邊只坐著一個人。

    她沒多想，只當(dāng)那女生去上廁所了，掛著微笑一面介紹一面上菜。

    “學(xué)姐?！苯鸢l(fā)少年冷不丁開口，“好久不見?！?/br>
    許如星頓了頓，點點頭，繼續(xù)介紹。

    “那位是我朋友的朋友，我和她不熟，她有事已經(jīng)離開了?！彼f。

    許如星想了想：“您想要取消一份套餐嗎，但是一些菜品已經(jīng)在制作……”

    “我是想問，”白麒打斷她，“學(xué)姐可以坐下來陪我吃頓飯嗎？”

    許如星退后了一步。

    餐廳暖色燈光下，白麒抬頭便看見她纖長的睫毛在眼下打出的一小片陰影。

    “抱歉，我正在上班，不能離崗?！?/br>
    “我等你?！彼f。

    許如星沒笑了，語氣依然平淡禮貌，仿佛他只是一個陌生的客人：“我是在找借口拒絕你?！?/br>
    他張了張嘴，又閉上了。

    六月的夜，遠處吹來的風(fēng)裹挾著夏天的警告，半熱不涼。

    許如星換下制服從后門出來已經(jīng)是七點多了。

    黃色檐燈照亮低頭看手機的頎長身影。

    她一滯，想假裝沒看見走掉，卻意料之中地被叫住：“回學(xué)校么？我送你?！?/br>
    她裝驚訝：“好巧。”

    “不巧?！卑作璋咽謾C揣進兜里，直直看去，“我在等你?！?/br>
    許如星沒說話了。

    初見時那張禮貌含笑的臉失去了表情，上挑的眼尾在低迷夜色中像開刃的刀，微妙地與他看過的她在福利院時的照片重合了。

    “你那天不是聽見了嗎？”她說，“還想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