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節(jié)前一天，李畫敏、趙世宇帶上兒女和一群奴婢，回到長(zhǎng)樂村，與月娘團(tuán)聚。正是醉心花、白藥子種子采摘的時(shí)節(jié)，潔白的醉心花、紅紅的白藥子種子裝在簸箕里，擺滿了青磚庭院、灰沙庭院和舊庭院。

    中秋節(jié)這天清早，李畫敏和趙世宇帶上欣欣和燕兒，還有周mama等人，向思源村出發(fā)。用了三輛馬車，趙世宇、李畫敏和欣欣坐在最前面的馬車，周mama、何奶娘與燕兒坐第二輛馬車，蘭花等人坐在最后面的馬車上。

    好動(dòng)的欣欣掀開車窗子，饒有興趣地觀看車外景致，趙世宇一手環(huán)抱欣欣的小身子，不讓孩子碰撞到車廂，耐心地告訴孩子：“剛剛跑過去的是馬，這慢悠悠走來的是牛，牛頭上有角的，那彎曲流淌的是小河......”

    李畫敏含笑看父子倆觀看車外景物，心里卻在計(jì)算：“這次回思源村，不知道又要拐走奶奶的什么好東西？前幾次帶欣欣回來，奶奶都送東西給曾孫子，即使知道我們的日子并不艱難，也堅(jiān)持要送。燕兒這般的可愛，初次來拜見祖奶奶，奶奶一樂之下......”李畫敏抿嘴微笑，她并不貪圖奶奶的東西，可是奶奶送東西給自己時(shí)，那些人強(qiáng)裝歡顏的模樣，讓李畫敏看了開心。

    兩天之后的上午，李畫敏和趙世宇再離開思源村時(shí)，馬車已經(jīng)由原來的三輛，增加到四輛。增加的那輛馬車?yán)?，端坐著一個(gè)年輕美貌的女子，那是老太太賞給趙世宇的丫環(huán)雪雁。馬車晃動(dòng)，窗縫間射進(jìn)一縷光線，照在雪雁雪一樣潔白、花一般美麗的臉上，她娥眉輕顰。雪雁的腳邊，擺放著一把琵琶。

    最前面的馬車?yán)?，偶爾傳出壓抑的抽泣聲。馬車?yán)?，李畫敏把臉埋進(jìn)趙世宇的胸脯，將他抱得緊緊的，好像只要她一松手，趙世宇就會(huì)離開，再也找不回來。趙世宇的大手也緊緊摟住媳婦，將臉偎依在她的秀發(fā)上。

    “宇，我害怕?！崩町嬅糨p顫著，咬唇不讓自己號(hào)啕大哭。這是在路途上，這幾輛馬車都有趙家的標(biāo)志，路邊不時(shí)來往的行人。

    趙世宇親吻著她的秀發(fā)，溫柔地安撫：“敏兒，別害怕。我不會(huì)背叛你的。我說過，咱家里不會(huì)有小妾的。這輩子，我只需要你一個(gè)?！毕眿D的驚恐，讓趙世宇心疼，想盡方法撫慰她。

    趙世宇的心里在埋怨：奶奶，你為什么一定要塞個(gè)丫環(huán)給我？我已經(jīng)明白地說了，我不需要通房，我不想納妾。什么“長(zhǎng)輩賜，不能辭”，好像不接納長(zhǎng)輩送的丫環(huán)，就是不孝，就是大逆不道。這丫環(huán)還沒有送到家，媳婦已經(jīng)這樣了，那雪雁到了家里，家就永無寧日了。趙世宇苦笑，輕輕地?fù)u頭。

    李畫敏恨透了思源村這些人，包括老太太。

    李畫敏最恨二少奶奶，老太太之所以送個(gè)丫環(huán)侍候趙世宇，二少奶奶是罪魁禍?zhǔn)?。這個(gè)雪雁是老太太從京城買回來的，本就美貌如花，又能歌善舞，原是給為官的趙世勇預(yù)備的。孝期已經(jīng)滿，兩天后趙世勇就去京城謀官了，二少奶奶吃醋不想帶個(gè)狐貍精在身邊，便挑唆老太太改將雪雁賜給趙世宇，話說得堂而皇之：“奶奶，你一向疼愛大哥，就把這雪雁賜給大哥吧。堂堂趙家的大少爺，居然沒有一個(gè)近身侍候的人，會(huì)惹人笑話的。奶奶你把雪雁送去侍候大哥，就如同你老人家親身關(guān)照孫兒一樣?！奔刀世町嬅舻玫秸煞?qū)檺鄣娜倌棠獭⑺纳倌棠谈鸷?，輪番挑唆老太太把雪雁賜給趙世宇。

    李畫敏恨老太太。二少奶奶提議賜雪雁時(shí)，李畫敏表態(tài)：不要！趙世宇聽說此事，多次聲明不想納妾，不能接納雪雁，老太太居然教訓(xùn)起李畫敏來，大談三從四德，告誡李畫敏要賢惠。不同意丈夫納妾就是無德？鬼話連篇！老東西！老頑固！

    剛才告辭離開時(shí)的情景，讓李畫敏想起就抓狂。老太太語(yǔ)重心長(zhǎng)地教導(dǎo)：“敏敏，拿出你大家閨秀的氣量來，我是心疼世宇是趙家長(zhǎng)孫，身邊沒有個(gè)可心的人侍候，才忍痛將雪雁送給你們的。好好待雪雁，回去后擇了吉日讓他們圓房，早日為趙家開枝散葉。若是聽說你虐待雪雁，容不下她，奶奶不依的?！倍倌棠坛晒Π稳バ闹写蹋_心地說：“嫂子，瞧奶奶多疼愛你們，好的東西送給你們，好的人也賜給你們。奶奶，你好偏心哦！”三少奶奶、四少奶奶跟隨逗樂。李畫敏、趙世宇一行人走出趙府時(shí)，二少爺趙世勇站在大門，不舍地看垂首慢行的雪雁，又狠狠地瞪趙世宇。窩囊廢，既然難以割舍，為什么不擺出嫡子身份奪回去？

    好恨！恨死了！這些趙家人沒有一個(gè)是好東西！

    帶雪雁回家，就在自己心里添一根刺，就是在自己身邊埋一枚炸彈，隨時(shí)有可能炸得自己用心經(jīng)營(yíng)的家支離破碎。

    若是有一天，雪雁真的成了趙世宇的女人，自己可以跟她同侍一夫么？

    “不，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李畫敏沖動(dòng)地揪緊趙世宇的衣襟，壓抑著哭泣叫嚷。

    慌得趙世宇不斷安慰：“敏兒，別哭了。你這樣，我心里難過。我的心你還不知道么？奶奶硬要送，我只有領(lǐng)回去，再另外找個(gè)借口退回來，或者另找個(gè)人家把她嫁了。你放心，她不會(huì)成為我的女人的，咱們先把她放在母親這里，你與我到縣城去，我不會(huì)接近她的?！?/br>
    “真的么？宇，你別騙我。面對(duì)這樣一個(gè)如花似玉的年輕女子，你真的不動(dòng)心？”李畫敏抬頭，淚汪汪地看他。李畫敏看到的，是他滿眼的深情、憐憫，她相信了。

    李畫敏停止抽泣，依偎在趙世宇的懷中，她從來沒有過這般脆弱過。趙世宇摟緊她，輕撫她的秀發(fā)，用這無聲的親昵撫慰她，讓她不再難過。

    前面馬車?yán)镫[約傳出女子的哭泣聲和男子溫柔的撫慰，傳到后面幾兩馬車?yán)?。雪雁一雙修長(zhǎng)、潔白、細(xì)嫩的玉手緊緊絞在一起，愁容漸增。周mama、何奶娘、蘭花、春梅、曉梅很是不安，蘭花挑開車簾緊盯前面雪雁乘坐的馬車，恨不能把這個(gè)狐貍精拖下車，扔到路邊。

    馬車回到長(zhǎng)樂村，大門緊閉，灰沙庭院里擺滿了簸箕，里面裝了潔白的醉心花和白藥子種子。

    周mama跳下車，跑去開門。趙世宇跳下車，轉(zhuǎn)身抱李畫敏下馬車，小心地?cái)v扶她回房間。進(jìn)入房間，李畫敏再也忍受不住了，壓抑的憋悶伴隨著淚水、痛哭一涌而出。趙世宇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只是摟抱她顫抖的軀體，表示自己的安慰、理解和情意。

    房間外，周mama賞了思源村送雪雁來的車夫，打發(fā)他回去，然后與蘭花哄欣欣玩耍，不讓他跑進(jìn)父母親的房間打擾。何奶娘進(jìn)房間里，抹過身子后給燕兒喂奶。春梅、曉梅拿出從思源村帶回的衣包，將干凈衣服放回箱子里，然后提臟衣服去井邊搓洗。三個(gè)車夫熟門熟路地卸馬車、放馬車、喂牲口，然后向周mama討要鑰匙到舊庭院歇息。

    回到這里，對(duì)周mama、何奶娘和蘭花、車夫等人來說，就是到了家，他們都有自己的事要干，有自己的房間歇息。

    雪雁站在大門邊，一手抱著琵琶，一手提著衣包，聽東邊的正房里傳出傷心的哭泣，看大家忙碌，不知所措，她甚至不敢擅自在大門旁的椅子坐下。周mama牽欣欣出來，看到雪雁眼巴巴的看自己，讓雪雁暫且到春梅的房間，等候夫人、老太太的安排。雪雁坐在春梅的床上，打量這間簡(jiǎn)樸的屋子，兩滴晶瑩的淚珠悄然滾下，感覺到臉頰濕潤(rùn)時(shí)，慌忙擦拭干凈。

    正房里，李畫敏躺在床上，哭得昏昏沉沉，靠在趙世宇懷中睡著了。趙世宇躺在床外側(cè)，也閉上眼睛。

    蘭花到廚房生火做飯。春梅、曉梅洗衣回來，自覺地到廚房幫忙，將方才在桃源鎮(zhèn)買回的菜清洗、切片。

    月娘與裕叔收工回來，提了半籃子的白藥子種子。忙碌中的周mama、何奶娘、蘭花等人，都跑來拜見月娘，接過月娘手中的斗笠，給月娘倒水洗臉，倒茶水，春梅給月娘打扇，又有曉梅接過裕叔手中的籃子，拿白藥子種子去晾曬。

    月娘滿意地坐在大門邊的椅子上，看奴婢們忙碌，叫裕叔也坐了歇息。蘭花倒了杯茶水遞給裕叔。

    雪雁看到外面動(dòng)靜，從廊屋里慢慢走出來，給月娘請(qǐng)安，學(xué)周mama等人稱月娘為老太太，目光低垂只看月娘粘有泥土的布鞋。月娘不出聲，打量這個(gè)肌膚雪白、纖塵不染的女子，用探詢的目光看周mama。趙世宇從正房里出來，與月娘、裕叔見過，坐下說：“這是奶奶賜給的丫環(huán)，叫雪雁。”

    月娘重新將雪雁打量幾番，淡淡地說：“既然是奶奶給予的，那就收下。先安置在我旁邊的廊屋里，挑個(gè)日子圓房就是?！?/br>
    “母親，我答應(yīng)過敏敏，今生只有她一人，不納妾的。奶奶堅(jiān)持要送，我不得不收，就把她交給母親，另?yè)駛€(gè)好人家嫁了。”趙世宇馬上向月娘表明態(tài)度。***（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