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邪(玄學(xué)) 第17節(jié)
他是那種很深邃的眉目,垂著眼時,頗有異國風(fēng)情的側(cè)臉給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韻味。 像是心有靈犀,張一賀不經(jīng)意的抬眼,在后視鏡中,與白岐玉四目相對。 白岐玉不自然的收緊了指尖。 “怎么突然問這個?哦對,案子就發(fā)生在你家樓下是吧……”張一賀很隨意的收回視線,“警察是不是找了你好幾次?有結(jié)論了沒?” 車窗外,行道樹像一只只枯敗的手臂,張牙舞爪的向后退去,消失在視野盡頭。 白岐玉又開始心悸了。 在他之前的判斷里,四樓李曉杰被殺,是幻覺,是虛假的,而張一賀說,謀殺案確實存在。 誰還能信呢? “沒結(jié)論?!卑揍衽τ米笫职磯鹤∮沂郑蛔屪约旱漠悹畋憩F(xiàn)出來。 “希望早點破案,”張一賀嘆氣,“如果你害怕,我家隨時歡迎你借住。你來了,我還有心思做飯,不然,一個人總是懶得開火……” 白岐玉緊盯著張一賀的側(cè)臉,嘴上附和著,右手悄悄解開鎖屏,去撥小警察的手機。 “嘟——” 這一次,沒有告訴他“號碼是空號”,在他無限懷疑自己的記憶與判斷時,張一賀的手機,響了。 系統(tǒng)默認(rèn)鈴聲如催命的厲鬼,一遍又一遍的回響在狹窄的車內(nèi)。 刺的白岐玉頭暈?zāi)垦?,也刺的他前所未有的清醒?/br> 白岐玉一把扯開手機殼,把藏著的粉色大鈔砸在張一賀身上,另一只手去開車門。 高速行駛中,車門阻力很大,咬牙奮力推開后,狂風(fēng)喧囂著吹進,刺的人睜不開眼, 那一刻,白岐玉的腦子里什么都沒有。 顧不得什么“死亡”,什么“殘疾”,他只想逃。 逃離這片時真時假的夢魘,逃離這個披著人皮的邪物,逃離理智瀕臨崩潰的絕望。 他閉上眼,直接跳了出去。凌空的那刻,他聽到四面八方傳來嘆息般的囈語,每一個詞匯都滲人、無序,而含義不明。 劇痛傳來,他終于摔入了大地的懷抱。 然后陷入昏迷。 …… ………… 沉重的眼皮不適的扇動著,刺眼的光將白岐玉亮醒。 “哈……” 他茫然的支起身子,看向天花板上明亮的吊燈,才意識到,他這是在自家床上。 ……自家床上? 昏迷前的記憶歷歷在目,他分明從行駛著的路虎上跳了下來。 車速不慢,車架也比一般轎車高,本以為要斷個胳膊腿的,身上卻一處擦傷都沒有? 他稍一思考,頭便撕裂般的疼,他扶著墻,朝同樣亮燈的客廳走去。 然后,頓在原地。 茶幾上,放著一杯熱騰騰的水,下面壓著一張紙條;廚房里,仿佛感受到他的蘇醒,微波爐“?!绷艘宦暋?/br> 顧不得再用手機記錄“另一個人居住的痕跡”,白岐玉大步?jīng)_過去,把水杯下紙條抽出來—— 上面只有一句話。 【不要害怕我,不要搬出去】 是他。 白岐玉脫力的癱坐沙發(fā)上,腦中一遍遍回想與張一賀的記憶,從相見到相處。 剛搬來時,張一賀便脫口而出老住戶才用的“中單元”;警察走后,用相同話術(shù)勸說自己不要搬家;還有前后矛盾的小情侶…… 諸多種種,都把張一賀和“幻覺”聯(lián)系在一起。 張一賀是黑影,或者他驅(qū)使的黑影,都不重要了。 白岐玉只想搬家。 “搬家……對,搬走就什么事兒都沒有了……” 如沉重的錨,也如瀕死前的希望,白岐玉無意識的重復(fù)了許多遍這個詞。 微波爐里熱著一只歐包,冰箱里多了一杯沒開封的芝士芒果,衛(wèi)生間幾乎用完的抽紙也換了新的。 這是徹底不掩飾自己存在的痕跡了。 如果不知道這可能是“小山般的黑泥”做的,發(fā)到網(wǎng)上去,還能成為現(xiàn)代版的田螺姑娘,可現(xiàn)在,每看到新增的“居住痕跡”,白岐玉只會更增一分“搬家”的信念。 他當(dāng)即撥打新中介的電話。 新中介姓陳,也是個敬業(yè)的,凌晨1點了還接電話。 表達了歉意后,白岐玉急促的說:“我希望明天就能看房,越早辦手續(xù)入住越好。中介費我給你雙倍,麻煩您多上心。” 一聽雙倍中介費,這么晚被弄醒的火氣頓時沒了,陳中介接連說好,問他要求。 “離公司近,朝陽……不,只要朝陽就行。”他嘆口氣,“其他的,都好說?!?/br> 這樣寬松的條件,第二天一早,陳中介就發(fā)來了十幾個招租的房子。 白岐玉和負(fù)責(zé)人戚戎請兩天假,那邊一愣:“怎么又請假?警察又來了?” “不,”白岐玉含糊地說,“想請假去看房、搬家?!?/br> “不能等周末再弄?”戚戎為難道,“現(xiàn)在剛開新項……” 白岐玉明白戚戎不想給他放假的原因:游戲預(yù)研期間,一日demo還沒出來,一日就拉不到投資,每天都在燒預(yù)算。 戚戎從入職便待他不錯,當(dāng)年入住還是他幫忙挑的房子,如果是以往,白岐玉就妥協(xié)了。 一想到那個漆黑扭曲的怪影此刻可能隱匿于任何地方覬覦他,白岐玉剛打的退堂鼓,就被巨大的恐懼給淹沒。 搬家的事兒,他必須速戰(zhàn)速決,其他的,以后再說。 “抱歉戚哥,我真的很急……周末我會自愿加班搞完我負(fù)責(zé)的部分,不給你們拖后腿?!?/br> 聞言,戚戎嘆口氣:“你心里有數(shù)就行。” “哦對了,搬家需要幫忙嗎?我認(rèn)識個干活麻利的搬家公司?!?/br> “謝謝,麻煩您介紹給我。等搬完了,我請戚哥吃飯?!?/br> “舉手之勞而已,不用?!?/br> 請到兩天假,白岐玉立刻約見中介。 二人馬不停蹄的看了一上午,最后,白岐玉選中了黃中介也介紹過的哪間御金源的房子。 戶型小,還貴,但勝在朝陽。 最重要的,是房東在場,可以立馬簽合同。 房東是個陰沉寡言的男青年,瘦瘦小小的沒存在感,全程垂眸斂目,不愛看人。 合同有厚厚五六張紙,白岐玉急著搬,粗略看了前兩張,像是專業(yè)律師修訂的,細(xì)細(xì)密密的列著一大堆賠償或免責(zé)條款,水的很,便直接簽了。 因為搬的突然,老房子又不好找下家,舊出租屋的房東大爺不肯退押金,白岐玉也同意了。 接著,就是緊鑼密鼓的搬家。 畢業(yè)后,從校招實習(xí)期間到入職,白岐玉就一直住在這兒,滿打滿算也有一年半了。兩室一廳里滿是生活痕跡,各種各樣的小東西很多。 為了節(jié)約時間,白岐玉把好運的打包帶走,不好運的直接扔掉。 戚戎介紹的搬家公司很靠譜,下午五點多,還沒黑天,就解決了打包問題。工人把最后一箱扛到卡車上,白岐玉抱著電腦包,坐到了副駕駛上。 終于,卡車發(fā)動起來,緩緩駛出小區(qū)大門。 一下午馬不停蹄,如機器般接連運轉(zhuǎn),白岐玉疲倦到胳膊都抬不起來,可看著身后逐漸縮小的黑洞般的單元門,他的內(nèi)心充滿了平靜與歡愉。 突然,狂風(fēng)大作,所有窗戶一瞬熄燈,漆黑若黑洞,像怪物身上密布的眼,連司機都感慨道“天氣怎么了”。 白岐玉知道,這是“祂”在發(fā)怒。 但他不怕,他隱約猜測的到,“祂”是離不開院子的——那日,白岐玉蹲在門口,也是這般獵獵狂風(fēng),卻對他無能為力,像無能狂怒。 怪風(fēng)過后,一路平安無事。 晚上,躺在新家的床上,望向飄窗外清亮的星空,白岐玉感到前所未有的輕松與愜意。 睡吧,他想,他成功搬走了,沒什么可怕的了。 可他又做了那個夢。 猙獰的豬頭與遍地橫死的公雞尸體里,他被一圈又一圈白燭圍著。 耳畔是此起彼伏,晦澀不明的囈語,在萬千人聲的嘈雜吵鬧中,白燭在墻上的倒影突然扭曲、膨脹,化作一個個黑洞洞的人,像燒焦在墻上的人尸…… 它們扭曲的嘴巴在一張一合—— “歡迎回家?!?/br> “歡。迎?;亍<??!?/br> “歡迎——回家!?。 ?/br> …… “哈……哈……”白岐玉驚醒的起身,“什么鬼東西……” 屋里暗的讓人發(fā)慌,他摸向床頭燈的開關(guān)…… 卻摸到了一片柔軟的毛茸茸。 熟稔的觸感讓他猛地收回指尖,一個荒謬的念頭浮上心頭,他顧不得找什么床頭燈了,摸到手機打開手電筒—— 面前,是一角厚重的、墨綠色的天鵝絨窗簾,當(dāng)年,他為了防偷窺專門定制的款式。 而他記得清楚,下午打包行李時,他把它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