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發(fā)處立刻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

    時暮安笑：“是我?！?/br>
    靠近大門的沙發(fā)邊探出一雙滿是紅血絲的眼睛。

    滿是滄桑的臉上胡子拉碴，黑眼圈又深又重。

    時暮安視線微頓：“你一晚上沒睡？”

    林木搖頭：“沒事，就是睡不著?！?/br>
    “老大你餓不,我去弄點吃的東西?！?/br>
    時暮安笑：“不用,剛吃過,先來說說你的事?！?/br>
    “啊,我沒事，我就是昨天下午睡太久,晚上……”

    林木試圖編個謊話掩飾過去，但說著說著他就說不出口了。

    對上少年平和包容的眉眼,一股久違的委屈涌上心頭。

    很想哭。

    林木吸了吸鼻子。

    不行,不能哭,男人流血流汗不流淚。

    時暮安脫下沾滿灰塵的沖鋒衣外套：“我去換套衣服，你先整理好措辭?！?/br>
    他走到半路，又突然回頭道：“想哭就哭?！?/br>
    “嗯?！?/br>
    林木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臉。

    有這么明顯？

    他沒注意自己的回答已經(jīng)帶上了重重的鼻音。

    等時暮安換好衣服出來時,林木已經(jīng)在沙發(fā)上正襟危坐。

    他昂首挺胸,脊背筆直，甚至還特意去衛(wèi)生間洗了臉,像一個即將面對老師提問的小學(xué)生。

    時暮安：“說吧。”

    老師的問題立刻將人帶入回憶，林木激動的情緒瞬間低落下來。

    他糾結(jié)地張了張嘴，卻沒發(fā)出聲音，似乎有些難以啟齒。

    時暮安也不催。

    他沒閑著,在向游戲投訴后，還去論壇里發(fā)了個帖子。

    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林木并沒有在意系統(tǒng)的消息提示。

    過了好一會,他自暴自棄地開口道：“我殺人了?！?/br>
    時暮安：“殺了誰？”

    他的語氣很平淡,就像在問早上吃什么。

    林木慢慢放松下來。

    “老大，你走后我就去了新的c級任務(wù)?！?/br>
    “那里是個很破舊的村子,全部是茅草屋，我聽見村子里有人說話，就想進(jìn)去看一看?！?/br>
    似乎被喚醒了某些不好的回憶，林木臉色發(fā)白：“地上全是血和尸體，那些說話的人衣服上也全部是血?！?/br>
    “他們點火正準(zhǔn)備燒掉尸體，發(fā)現(xiàn)我后馬上拿刀沖過來殺我。”

    林木惴惴不安：“我……我很害怕，一不小心就把他們都?xì)⒘??！?/br>
    時暮安；？？？

    他震驚：“你都?xì)⒘?？?/br>
    林木低下腦袋：“因為他們一直追著我不放?！?/br>
    他偷偷看了時暮安一眼：“但、但我真不是故意的，老大，你要相信我?！?/br>
    時暮安點頭：“我相信你。”

    他示意林木繼續(xù)說。

    “我反應(yīng)比較快，看情況不對掉頭就跑，他們幾個就騎馬在后面追?！?/br>
    林木欲哭無淚：“人肯定沒有馬跑得快，我就躲在路邊的草叢里撿了塊石頭砸馬，剛好砸中一匹馬的眼睛?！?/br>
    “馬發(fā)瘋把人甩下去，他就不動了?！?/br>
    時暮安揉了揉額頭：“剩下的人呢？”

    林木深深低下頭：“他們兩個下馬進(jìn)山追殺我，我用了技能，一不小心就……”

    后面的聲音越來越小。

    時暮安：“干得不錯?！?/br>
    林木被嚇一激靈：“我發(fā)誓，我真沒想到他們這么脆皮。”

    他只是用了對付沙鼠的力氣。

    等等，老大說什么？

    干得漂亮？

    林木嚴(yán)重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我說，干得不錯?！睍r暮安重復(fù)。

    林木呆住了。

    片刻后眼淚抑制不住地往下流。

    他悶聲：“我不想殺人?！?/br>
    時暮安問：“你不殺他們，他們就會殺你，難道你想死？”

    林木連忙搖頭。

    時暮安：“想通了？”

    林木立刻點頭，忽然又猛地?fù)u頭。

    “可是我睡不著。”

    一閉眼他就會想起那些人死時的畫面。

    他們的眼睛……他們的眼睛看著他。

    時暮安懂了。

    他道：“次數(shù)多了就習(xí)慣了?！?/br>
    林木瞪大眼睛，他肯定是聽錯了吧。

    時暮安沒有在意他的反應(yīng)，目光看向另外兩扇緊閉的大門。

    “醒了就出來?！?/br>
    林木順著他的視線看去，慌亂地抹掉臉上的淚。

    兩扇臥室門被人輕輕推開，張佳佳和于雋巧慢慢走出來。

    張佳佳心虛：“我剛起床，什么都沒聽見?！?/br>
    于雋巧：“我也是?！?/br>
    林木有些尷尬：“小事情，聽見了也沒事?！?/br>
    他只是不想在女生面前哭，那樣會很沒面子。

    張佳佳見他是真不在意，心里松了口氣。

    她們真不是故意偷聽，六點多就是正常的起床時間。

    又因為收到了系統(tǒng)彈出的特殊關(guān)注提醒才想著出來看看。

    誰知道他們會在客廳里說事。

    張佳佳安慰道：“不用放在心上，其實我也殺過。”

    ？？？

    三人同時黑人臉問號。

    林木聽見喉嚨艱難地吐出聲音：“你殺過人？”

    張佳佳點頭：“對啊?！?/br>
    她回答得比時暮安還輕松，仿佛只是殺死一只螞蟻那么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