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破道沒有選擇揭穿謊言，而是順著他話語祝賀：“恭喜公公高升，不知公公姓什么？”

    公公翹起手指頭：“灑家姓黃，黃昏的黃?！?/br>
    秦破道笑呵呵改正道：“黃公公?！?/br>
    “誒?！?/br>
    馬車一路前行。

    慢趕早趕，車夫掏出令牌給侍衛(wèi)看，他們不用下馬車直接到后宮。

    大殿內(nèi)跪滿宮人、太監(jiān)，襯得進來站著的秦破道額外突兀，她抬眸望向前方，連太后也在。

    秦破道一撩衣袍，抱拳：“監(jiān)察部秦破道，見過陛下，太后，貴妃娘娘?！?/br>
    萬貴妃端著一副貴妃的儀架，故作鎮(zhèn)定出聲質(zhì)問，表面上是為自己宮里求得一個交代，可顫抖的手出賣了她。

    “秦監(jiān)部！為何一個好好的宮殿無緣無故失火，今日才下過大雨，按理不會出現(xiàn)這種情況！”

    秦破道見太后也瞧著自己，便溫聲回應(yīng)了萬貴妃的質(zhì)問。

    “啟稟娘娘，雖是有雨水，但今日比往時還干燥，何況起火的原因有很多。比如，有人為的，有殿內(nèi)儲水不足，有附近引火物太多……”

    說到這里，秦破道腦子忽然閃過一段記憶，今晚在街上，白露嚴肅地俯身說話時守兒的反應(yīng)很不對勁，并且在侍衛(wèi)傳消息時，守兒居然一點都不驚訝。

    于是乎，秦破道話鋒一轉(zhuǎn)，反過來詢問萬貴妃。

    “不知娘娘，火災(zāi)是何時被發(fā)現(xiàn)？”

    “戌時正點，平常這個時間她都會呆本宮身旁，本宮便派人出去尋找，結(jié)果意外發(fā)現(xiàn)了烈火焚燒，當時燃遍了一整個宮殿，可……有人救火了又如何……”

    “火滅后大殿一片狼藉，本宮只找到些許斷裂的尸骨殘骸……”

    “哦？娘娘僅憑一副尸骨就能認人？”

    皇帝安撫著急的萬貴妃，拍拍她的手背示意少安毋躁。

    “是朕叫了太醫(yī)與仵作來細細辨認，的確是她無疑，后來更有宮女指認她更早些時辰見過她進去這里再沒出來玩。朕此番深夜喚你來，是調(diào)查出失火原因給宮里的安危一個保證，順便調(diào)查宮女遇難實情。”

    “臣遵旨?！?/br>
    太后轉(zhuǎn)著她的玉鐲：“哀家問你，哀家的好皇孫最近過得如何？”

    “平日浸于詩書，偶爾打理花花草草。臣心里知道，每每深夜，她都掛念著太后，像太后也牽掛公主一般。”

    太后慈祥地點點頭：“好，好，好?！?/br>
    “哀家命你，明日再來查吧?，F(xiàn)在快回去，她呀，自小晚上就怕一個人，有人在會安心很多?！?/br>
    “是?！?/br>
    秦破道通過了寥寥幾句話把案件輕拿輕放，所以也不必再派人深究此事，加上太后與皇帝的一錘定音，她現(xiàn)在都可以回府了。因此，等皇帝零零散散吩咐離去，大殿內(nèi)的所有人也都散去了，根本沒人在乎一個宮女死不死活不活的真相。

    唯獨萬貴妃仍呆坐大殿內(nèi)不肯接受，她的手緊緊捂著紅繩，青筋暴起，好似饑寒之人抓到了救命稻草。

    幸虧，還有個跟隨多年的宮女靜靜陪著萬貴妃，宮女也是推波助瀾的知情人，她知道，萬生的死無異于讓萬貴妃肝腸寸斷。明明晨早時分還耳鬢廝磨，現(xiàn)在卻陰陽相隔。怎么年紀輕輕的，怎么就走了呢……

    生離死別，被剩的人最是難受。

    “萬生…”

    “本宮終于失去你了……”

    “把萬生的尸骨通通搬回本宮殿里！本宮要在她面前日日尋歡作樂！她居然敢狠心拋下本宮！本宮也絕不讓她在地下好過！讓她在地下只能干著急！”

    “娘娘.”

    “去?。∵B你也要不聽本宮嗎？！”

    ……

    秦破道坐在回程的馬車上，若有所思地盯著自己雙手，若哪天自己死了，守兒也會難受嗎？

    會嗎？

    或許不會。

    她懶洋洋地將頭擱置板上，聆聽著風聲，馬蹄聲，馬夫的咳嗽聲，守兒的聲音，打更夫的聲音……

    等等，“守兒?！?，秦破道一把掀開簾子。

    林守挑著燈籠站門外，笑著看白露谷雨兩人玩鬧，可謂是笑得讓人心曠神怡，無法抗拒。

    從前的她怎么沒發(fā)現(xiàn)守兒的存在。

    幸好，現(xiàn)在也不晚。

    “三駙馬，到公主府了?！?/br>
    車夫的聲音與馬車的動靜，讓三人停止了動作。

    秦破道跳下馬車三步并作兩步，從林守肩膀處伸手摟住，整個人將林守圈在自己懷里。

    “守兒?！?/br>
    “嗯，我在?！?/br>
    秦破道感受林守脖子的冰涼后，摟得更為緊些。

    “夜涼，下次別等我。”

    林守歪頭：“可你的眼睛告訴我，我這樣做你很高興?！?/br>
    秦破道的大拇指撫摸著林守脖頸，輕笑，嘴角勾起一個危險的弧度：“琢磨我？”，話雖是這么說，可她的肩膀自然垂下很是放松靠著林守。

    “吶～”

    “公主好生聰明，微臣屬實敬佩公主的聰明才智?！?/br>
    “咳咳咳。”

    “咳咳咳?！?/br>
    谷雨接連幾波咳嗽。

    林守懂谷雨意思，尷尬地拍開搭自己肩上的腦袋。

    夜深，公主府依然燈火通明。

    秦破道與林守肩并肩走在回房間的走廊，然而秦破道的手壓根不敢牽林守的手，默默地抿著唇，一時間又不知道可以找些什么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