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洲看了林羨玉一眼，轉(zhuǎn)頭對驛使說：“回去告訴耶律騏，蘭殊在我手中，若不想再一次生死相隔，就盡快束手就擒?！?/br>
    驛使聽令，轉(zhuǎn)身就沖了出去。

    林羨玉怔怔地望著赫連洲。

    蘭殊卻說：“王爺，請?jiān)试S我去見他一面?！?/br>
    林羨玉連忙問：“為什么？”

    蘭殊從袖口中掏出一把短刀，“我知道王爺早就想扶持耶律端上位，此人雖才能平庸，但也算得上愛民如子，比起耶律騏，他更適合做一州之主。至于耶律騏，他上位后便大開殺戒，作惡多端，該受到懲罰。我因愛他死過一回，這次就讓他為愛我而死。”

    林羨玉詫然失色，“蘭先生……”

    赫連洲顯得格外冷靜，他起身行拱手之禮：“那就請先生與我里應(yīng)外合，以響箭為應(yīng)，火光乍亮?xí)r，我便領(lǐng)兵攻山?！?/br>
    第43章

    赫連洲安排了兩支小隊(duì), 分別由納雷和滿鶻兩位將軍帶領(lǐng)，在他攻山包抄耶律騏的同時(shí)，迅速插向鹿山腹地, 保護(hù)被耶律騏挾持的八千百姓, 避免他們遭受兵戎之苦。

    眾將領(lǐng)命。

    蘭殊也做好了準(zhǔn)備，但是在出發(fā)前, 他提出再去一趟阿南的營帳。

    阿南昨夜發(fā)低燒，現(xiàn)在睡得昏昏沉沉, 蘭殊只是在床邊看了看他, 沒有叫醒他。

    林羨玉琢磨出幾分異樣, 他試探著問：“蘭先生, 你以前是不是見過阿南？”

    蘭殊回頭道：“也許見過?！?/br>
    走出營帳時(shí)蘭殊對林羨玉說：“殿下，您能否答應(yīng)我一件事？”

    “你說?！?/br>
    “若我能平安回來, 麻煩殿下幫我找到當(dāng)初把阿南賣到侯府的人牙子，我想確認(rèn)阿南的身世。”

    林羨玉倏然睜大眼睛：“難道——”

    “在我回來之前，不要告訴他。”

    蘭殊抬眼望天, 淺墨似的烏云擠壓著天空，模糊了遠(yuǎn)山的輪廓, 風(fēng)雨欲來。

    赫連洲按照蘭殊的意思，讓驛使傳話給耶律騏：若想見到蘭殊，便即刻前往半山腰的小泉澗, 否則蘭殊便會喪命于此。

    正午時(shí)分，納雷和滿鶻領(lǐng)兵潛行而上。

    未時(shí)一刻左右, 驛使回來傳話，耶律騏尚未動身。

    天色愈發(fā)黯淡, 蘭殊坐在馬車?yán)?，聽到驛使的回信, 他掀簾望向馬車外的赫連洲，“王爺，不管他來不來，我先動身前往小泉澗。”

    赫連洲頷首道：“好。”

    隨后，赫連洲安排大隊(duì)人馬，跟在蘭殊后面浩浩蕩蕩地向小泉澗進(jìn)發(fā)。

    赫連洲安排好一切，翻身上馬，臨行前回頭看了下主營帳，他前思后想，還是沒有向林羨玉告別，這不過是一次圍剿，鄭重告別只會讓林羨玉更加緊張。

    他叮囑侍從：“你們在營中照看好王妃，告訴王妃，我速戰(zhàn)速決，讓他不要擔(dān)心?！?/br>
    侍從躬身說：“是?！?/br>
    銀鬃馬揚(yáng)起一陣狂沙，侍從望著懷陵王的身影漸行漸遠(yuǎn)，轉(zhuǎn)身走向主營帳，他在門簾外問了兩遍：“王妃娘娘，小的可否進(jìn)去？”

    里面無人答話，一點(diǎn)聲響都沒有。

    侍從又等了半柱香的時(shí)間，再問時(shí)帳里還是無人應(yīng)答，侍從心里一緊，忙壯著膽子掀開簾子，只見營帳里空無一人。

    侍從臉色乍白：“不好，王妃不見了！”

    與此同時(shí)，在上山的馬車?yán)铮m殊正出神地望著前方，心中思緒萬千，忽聽腿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他低頭望去，只見一截淺藍(lán)色的衣擺露在外面。

    蘭殊瞬間反應(yīng)過來，驚聲道：“殿下，您怎么躲在這里？”

    林羨玉這才灰頭土臉地爬出來。

    蘭殊連忙將他扶起來，幫他拂去身上的灰塵，還拿出帕子幫他擦了擦臉，“殿下，您怎么跟過來了？這里隨時(shí)可能爆發(fā)戰(zhàn)爭，太危險(xiǎn)了，王爺知不知道您在這里？”

    “不知道，可是我擔(dān)心你，”林羨玉望著蘭殊，還是愧疚難忍：“是我害了你。”

    蘭殊朝他笑了笑，幫他理好頭發(fā)，“殿下，您別這么想，每個(gè)人有每個(gè)人的命數(shù)?！?/br>
    “你會平安回來，先查清阿南的身世，我們?nèi)齻€(gè)人還要一起回祁國看花燈的，是不是？”

    蘭殊點(diǎn)頭，“是，我會平安歸來的?！?/br>
    “殿下也會平平安安的，”蘭殊拂下林羨玉發(fā)絲上的灰塵，輕聲說：“殿下一定能和王爺長相廝守，白頭偕老?！?/br>
    林羨玉眼角通紅，淚珠懸在眼眶里。

    直到蘭殊下了馬車，他的眼淚才敢撲簌簌落下來。他終于知道，什么是無能為力。

    百姓，暴君。

    黎黎眾生，心上之人。

    蘭殊必須做出抉擇。

    林羨玉想起赫連洲一心想要收復(fù)的龍泉州，還有皇庭里那位始終虎視眈眈的太子，他難過地想：是否有一天，赫連洲也要在他和天下之間做出抉擇？

    蘭殊在風(fēng)中等待耶律騏的到來。

    良久，久到天色暗淡無光，久到林羨玉已經(jīng)打起了退堂鼓，他懷疑以耶律騏那樣自私的人，根本不會涉險(xiǎn)前來。

    就在這時(shí)，林間簌簌作響。

    林羨玉撩開帷簾，看到耶律騏坐著輪椅，被侍從推了出來。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耶律騏。

    那個(gè)傳聞中一上位就大開殺戒的斡楚王，手刃兄弟、血洗王庭的奪位者，在邊境百姓口中如嗜血修羅般的暴君，竟是一個(gè)蜷縮在輪椅里、骨瘦如柴的病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