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希希：“我不明白?！?/br>
    傅長熙道：“其他人你都可以不在乎。但你要知道對穆景天來說，認(rèn)罪不僅僅是為了保那些人。重要的是穆云青和鐘信。”

    涂希希道：“他們要是什么都沒做，這案子就不會牽扯到他們?！?/br>
    傅長熙搖頭。

    “太子同我交了個底，他說私底下他曾經(jīng)應(yīng)了陳家的要求作為媒介讓陳家和兵部鐘信接觸過，楊婷的生辰八字他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他覺得和皇后背后的陳家有關(guān)系?！?/br>
    涂希希沉默了一陣。

    “所以楊婷其實就是朝堂權(quán)斗的犧牲品?！?/br>
    傅長熙低頭：“楊家占據(jù)文官之首位置太久了。整個朝堂幾乎是他楊家一言堂。楊明慧自己也知道樹大招風(fēng)不是好事，所以楊家這次選擇蟄伏。”

    涂希希詫異問：“楊家也沒有想象中那么蟄伏吧，至少楊天穎一直很活躍。穆景天就是因為他給的線索才那么快找到的。”

    傅長熙露出了難以理解的神色。

    涂希希問：“哪里不對嗎？”

    傅長熙疑惑道：“楊明慧和楊天穎的作風(fēng)……是不是太割裂了點?！?/br>
    涂希希想起了他們之前去找大理寺的另一位少卿大人，結(jié)果秦茂碰了一鼻子灰的事。

    仔細(xì)想想他們之所以去找另一個少卿的時候沒過多猶豫，就是因為她覺得楊天穎都給了他們線索，楊家的人應(yīng)當(dāng)還是想替楊婷找真相的。

    可沒想到被堅決拒絕了。

    傅長熙遲疑了下又問：“你們有沒問楊天穎怎么知道穆景天下落?！?/br>
    涂希希搖頭，當(dāng)時她本能不太想和楊天穎待的時間過長。而且她覺得楊天穎對楊婷的情感表現(xiàn)出來的很直接，要是楊家會犧牲楊婷，那她認(rèn)為一定是楊明慧的授意。

    楊天穎身上疑點沒有楊明慧重。

    不遠(yuǎn)處，秦茂舉著傘朝他們小跑過來，道：“可找到您了。大人，您得給我批個條，我領(lǐng)證物去楊府核對?！?/br>
    傅長熙接了他遞過來的筆，三兩下簽了名，揮手示意他滾。

    涂希希忽然跟了上去，說：“我也去。”

    秦茂和傅長熙同時看向她。

    “你去干嘛？”

    涂希希：“……我就是想去看看。有秦茂跟著我，不要緊的?！?/br>
    秦茂搖頭。

    “不用了，你去了徒增事端。我沒人盯，辦事利索，很快就能回來?！?/br>
    傅長熙若有所思。

    片刻后，他從秦茂手里將條子連傘一起奪走，說：“我和殊途去一趟吧。秦茂你去查一下穆景天的那名未婚妻，可能的話，她和楊天穎之間的關(guān)系也一并查出來?！?/br>
    秦茂下意識追了兩步，被瓢潑大雨又被逼了回來。

    “哎，我的傘！”

    大理寺的馬車在傾盆大雨中一路奔向楊府。

    半路上涂希希問：“您去楊府做什么？我和秦茂去問一問就好了?！?/br>
    傅長熙道：“楊天穎這一路順風(fēng)順?biāo)?，我看著不太舒服，找他晦氣去?！?/br>
    涂希希對他這種不講道理的行徑很不能理解，當(dāng)下提醒道。

    “您這樣不好吧。人家好歹還在喪期，別讓人抓您把柄啊。”

    傅長熙道：“我就怕他不抓我把柄。最好當(dāng)場去跟圣上告我的狀，日后我就少摻和這種案子?！?/br>
    涂希希頓時了然。她也不是不能理解傅長熙會有這種想法，這案子夾了太多的權(quán)臣利弊，勾心斗角。即便是能說得清楚的來龍去脈，最后也只能斷在最無關(guān)緊要的人身上。

    對查案的人來說，最后判下來的結(jié)果和自己查出來的真相大相徑庭得是一件多委屈的事。

    傅長熙忽然問：“倘若你家那個案子，也遇上了這種情形，無法再查下去。你要如何做？”

    涂希希聽著這樣的話心底一窒。

    “那我自己查，不會連累到任何人。我只想要一個真相，即便不能公諸于世，不能還我爹一個清白。”

    傅長熙想了許久。

    “不行?！?/br>
    涂希希詫異。

    “什么不行？”

    傅長熙閉了下眼，低聲道：“無法公諸于世的真相，就不能算是真相?！?/br>
    第103章 針鋒相對

    楊天穎正在后院中聽護(hù)衛(wèi)們報外頭的情況，剛聽完就見家丁小跑進(jìn)來，悄聲和守在院內(nèi)的護(hù)衛(wèi)說：“大理寺的人來了，要見老爺，還問了二公子在不在府上。”

    護(hù)衛(wèi)回問：“來的何人？”

    “是長亭侯府的小侯爺和上回來過府上的那個年輕人?！?/br>
    楊天穎聞聲抬頭，朝那家丁吩咐道：“帶這里來，我親自接待。我爹那邊就不要去叨擾了?！?/br>
    楊府的下人將兩人引往后院，繞過前院的時候，涂希希想起上次他們好似走的不是這條路，便問：“這是去哪？”

    下人躬身回：“去二公子的院里。老爺因小姐的事，近日精神不濟(jì)。府上的事情現(xiàn)下都是二公子在打理?！?/br>
    傅長熙和涂希希對視了一眼，他刻意放慢了腳步，走到涂希希的身側(cè)低聲道：“我去東宮的時候，聽聞楊明慧已經(jīng)缺席了好幾日的內(nèi)閣議會?，F(xiàn)下內(nèi)閣案桌上壓了許多奏貼，耽擱了不少事?！?/br>
    涂希希納悶道：“楊明慧怎么了？”

    傅長熙道：“聽聞病了。太子以吊唁的名義過來見過他一次，說他形容枯槁，都下不了床。自楊明慧入官場以來，這種狀況還是頭一次。”

    涂希希對楊明慧那日夜半見他們的情景歷歷在目，當(dāng)時這位首輔大人精氣神尚可，讓她一直覺得他對楊婷的失蹤并沒有太放在心上。

    這才幾天的功夫。

    傅長熙似乎停頓了下，片刻后又同她說：“朝臣們都說是因為楊家失去了太子妃的跳板，讓楊明慧穩(wěn)固自己在朝中地位的念頭落了空，他為人向來高傲，這么多年來頭一次嘗到失意的滋味，才會一蹶不振。”

    涂希希：“您也覺得是這樣嗎？”

    傅長熙哼笑。

    “就這點東西就讓堂堂首輔一蹶不振未免太小看楊明慧了?！?/br>
    涂希希也覺得是。

    傅長熙沉聲道：“要不是做做樣子，那就是楊家出事了。反正肯定不是這個原因?！?/br>
    下人一聲不吭地帶著他們轉(zhuǎn)入了一座僻靜的院落，剛踏進(jìn)去兩人便見到了楊二公子。

    楊天穎已經(jīng)吩咐人備了茶點，見他們來了，便起身道：“稀客，兩位還是頭一次到我這兒來吧。乾陽兄別客氣，隨便坐?！?/br>
    傅長熙觀察了他半晌，故意道：“你meimei的死好像沒怎么影響到你呢，子荊兄真是絕情?！?/br>
    楊天穎無奈道：“乾陽兄還是一如既往不會說話。我爹娘自小疼愛楊婷，她這一去啊。他們自是最難受的，現(xiàn)下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得靠我管，我不得提點精神起來？”

    傅長熙哪壺不開提哪壺。

    “前幾日子荊兄可不是這樣的?！?/br>
    楊天穎抿嘴嘆氣。

    “此一時彼一時。家中至親去世，乾陽兄應(yīng)當(dāng)能體諒我才是?！?/br>
    傅長熙佯裝沒聽到他這后半句的意有所指，側(cè)頭朝涂希希道：“那正好，大理寺從穆景天手中搜到個東西，得讓你家里人認(rèn)認(rèn)。老人家看了會吃不消，你正合適?！?/br>
    楊天穎聞言微愣。

    “該不會是……”

    涂希希將手中抱著的包袱打開，露出一只暗色的箱子，道：“是三小姐斷了的那只手。”

    楊天穎面色白了些，當(dāng)即伸手從涂希希手中接過，鄭重地轉(zhuǎn)身交給身旁的手下，仔細(xì)吩咐道：“去，放回到小姐身側(cè)?！?/br>
    那護(hù)衛(wèi)恭敬收好，神色不改地抱著箱子走了。

    傅長熙問：“子荊兄不看看是真是偽？”

    楊天穎道：“真?zhèn)螌ξ襾碚f無所謂，反正全放在我meimei棺木當(dāng)中。”

    傅長熙問：“你爹不介意嗎？”

    楊天穎抬眼瞧他。

    “我爹自然介意，不過現(xiàn)在他無暇管這些，即便日后知曉了，也會明白我的意思?！?/br>
    涂希希略微詫異——這還是今早在他面前說礙于楊明慧，無法親自去抓穆景天的楊天穎嗎？

    楊天穎察覺到了她的眼神，當(dāng)即說：“別誤會，我現(xiàn)在無功無名無官職，對外還是我爹為主。我爹的事物我自然插不了手?！?/br>
    “不過，在家里我還做得了主的?！?/br>
    涂希希忽然覺得現(xiàn)在的楊天穎和前幾日在大昭寺里都有了些許不一樣。那個時候他做事還會端出楊明慧來壓陣，但從今天早上見的那一面開始，他做的每件事都彰顯出了他自己的立場。

    她不由得想，莫不是真如傅長熙說的那樣，楊家出了事。

    楊天穎面色淡漠地和傅長熙有一搭沒一搭地相互沒分寸調(diào)侃。涂希希細(xì)細(xì)打量他。

    在大昭寺的時候，她總覺得楊天穎身上有一股壓抑的戾氣，整個人都被這股戾氣壓成一柄鋒利的尖刀，稍有碰撞，都會被刮傷。

    但現(xiàn)在和傅長熙調(diào)侃的楊天穎，似乎少了之前的尖銳。

    傅長熙掃了她一眼，忽然轉(zhuǎn)了話鋒，道：“對了，聽說我們能如此之快抓到穆景天還是托了子荊兄的福。我倒是沒想到，你還有這能力。”

    楊天穎道：“實不相瞞，早在之前那假的斷手被送到楊府之時，我便懷疑到了穆景天。可那時候我meimei生死未卜，我擔(dān)心打草驚蛇會讓兇犯滅口。于是我私底下去找了?！?/br>
    說著他往傅長熙那邊看了一眼，道：“那日晚上我過去之時，乾陽兄也見到我的人帶了刀劍，便是這個原因?！?/br>
    傅長熙嗤笑。

    “有理有據(jù)，佩服?！?/br>
    楊天穎無奈道：“乾陽兄不信我也沒辦法?！?/br>
    時間對的上，理由對的上，甚至當(dāng)時他確實讓楊家的護(hù)衛(wèi)混進(jìn)了禁軍里，一同尋人。涂希希一時之間找不到哪里有漏缺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