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事情總是會有意外。

    這個女人在查案上的天賦讓人驚嘆。這樣的人若是在自己手中，那是好事，可偏偏在小侯爺?shù)氖掷铩?/br>
    傅長熙倘若自己就可以查清他父母之死的來龍去脈，自己根本沒有商談的余地。

    事實上，確實如此。

    一開始他就和楚明宇反對過讓衛(wèi)希進(jìn)入明秀山莊，現(xiàn)在看來，楚明宇這一手不僅把自己坑進(jìn)去了，連帶把他們也往坑里帶。

    原本……他想著可以和傅長熙好好談話，至少雙方可以達(dá)成某些的共識。有傅長熙在朝中周璇，比他們獨自面對文和帝以及文和帝手中的走狗省事多了。

    衛(wèi)希真真是個多余人。

    “留傅長熙一命即可，傷多重都無所謂。其余絕不能留活口。”

    隨從聽了他松了口氣，點了點頭。

    “屬下明白。”

    傅長熙一行人且打且退，時不時靠近涂希希問一句到哪了。

    有傅長熙等三人護(hù)她一個，還算游刃有余。涂希希一邊觀察四周情景，一邊和湊過來的傅長熙低聲商討道：“密道四周以山林掩護(hù)為主，山林很深，當(dāng)初秦將軍特地劈出了三條小道。關(guān)鍵時刻，他選擇中通那條路有些奇怪。”

    傅長熙問：“怎么？”

    涂希希看著地圖，中通那條小道直通山腳，另外兩條又分了岔道，按理走另外兩條才是安全的。

    她低頭喃喃道：“另外兩條有岔道，但岔道的出口都離山莊較近，只有中通的那條是直通山腳，和山莊沒有任何交集。換我的話，我一定會選擇隱蔽一些的路。兩側(cè)的路能攻能守，倘若實在過不去，還可以退回山莊?！?/br>
    傅長熙聽得直皺眉。

    “你是想知道他為何不回山莊？”山莊里信他的人依舊不少。那些人并不是和楚明宇站在一起。

    涂希希也不明白，她想繼續(xù)沿著秦將軍走過的這條路往前。

    “走這條路沒關(guān)系嗎？”她后知后覺地問了一句。

    傅長熙點頭。

    進(jìn)入密道之后，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說：“我記得秦茂上來的時候說起過，這條密道只有秦將軍和公子知道。秦將軍死后，公子才將密道的位置交給天行?！?/br>
    傅長熙順勢回：“這是表面上的，天行應(yīng)該更早就知道這條密道。秦將軍選擇中間這條道有可能是為了避開山莊?！?/br>
    進(jìn)入山林之后，身后的追兵少了許多，他們四人集中，沒有包抄圍堵，流星和宋于新在后擋著，涂希希被傅長熙拖著，兩人疾步往前走。

    傅長熙怕她一邊看地圖一邊走路會摔著，一只手一直提著她的胳膊。兩人說話挨得極近，宋于新回頭看了好幾次，眉頭逐漸抬起，可追兵源源不絕，絲毫沒給他開口的機(jī)會。

    涂希希聽完傅長熙說的話，腦海中立刻回想到了秦先泰尸首背后的那些痕跡。

    秦將軍可能并不是單純只是被楚明宇殺而已。而且秦先泰和天行在西南駐軍內(nèi)一直相安無事，倘若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天行不會在這個時候挺而走險。

    “我在想，”她喃喃道，“會不會這個傷痕其實就是天行故意弄出來的，為了欲蓋彌彰讓你知道秦將軍尸體里的東西?！?/br>
    傅長熙低聲道：“我有想過這點。但這個傷是秦將軍生前就有。能弄出這個痕跡的不可能是天行。天行很膽小謹(jǐn)慎，在秦將軍斷氣之前，他不會出現(xiàn)在秦將軍面前。”

    涂希希沉默，一般人發(fā)現(xiàn)秘密都會想要找證實，但秦將軍沒有找天行將軍說過任何一個字眼，說明他對這個秘密的真實度有很大的把握……或者和天行其實沒有關(guān)系。

    傅長熙見她面上全是疑惑，便問：“你想找哪個問題的答案？”

    涂希希抬頭看他，眼底全是憂慮。

    “秦將軍背后為何會有那么多傷痕？兇手是楚明宇，他身上有毒，和秦將軍對峙怎么可能讓秦將軍傷到這個程度。”

    傅長熙在心底也生出了怪異。

    “當(dāng)時秦將軍的尸體內(nèi)部有散發(fā)出怪異的香氣。會不會和這個有關(guān)系。”

    涂希希一頓，她一拍掌。

    “對，那股香氣。是潛藏在秦將軍體內(nèi)的東西。當(dāng)初應(yīng)該讓明遠(yuǎn)再仔細(xì)驗一番尸身才是?！?/br>
    傅長熙道：“驗過了?！?/br>
    涂希希一驚。

    “什么？”

    傅長熙拖著人往前走，埋怨道：“在跑路呢，你停什么腳。我說明遠(yuǎn)驗過了，不然我?guī)麃砦髂献鍪裁??！?/br>
    涂希希心跳了起來，緊張問：“驗出什么了？”

    傅長熙看了她好一會，無奈道：“告訴你可以，但你若知道了這件事，你往后就算是想脫身也難了?！?/br>
    涂希希：“什么意思？”

    “天行何等精明之人，這么明顯的氣味，他自己怎么不查。這必定是特地為我準(zhǔn)備，勾引我來西南的東西。”傅長熙沉聲道。

    涂希希詫異：“但你還是來了，是什么東西？”

    傅長熙下意識抓緊了涂希希，停頓了好一會，才低聲道：“……一枚刻印出來的假虎符。那東西是特殊的金屬配了西域迷魂香制成。”

    這一聽就不是大盛境內(nèi)應(yīng)該有的東西。

    “是誰的？”涂希希問。

    傅長熙道：“仿的是我娘隨身攜帶的那一枚。這東西不可能出現(xiàn)在西南駐軍營地里，我猜可能出現(xiàn)在明秀山莊?！?/br>
    “明秀山莊……”涂希希仔細(xì)想了下，說：“明秀山莊在秦將軍掌控中一直很穩(wěn)定。這東西何時出現(xiàn)在明秀山莊?！?/br>
    傅長熙沉吟道。

    “自然是出現(xiàn)反常跡象之時。根據(jù)楊天穎翻查楚秀堂的賬目記錄，明秀山莊是從去年開始囤錢。”

    涂希希想起她在山莊中看過的賬冊。

    “我記得……年初之后，明秀山莊的大筆支出都花在山莊人離境上。當(dāng)時我初來山莊便覺得里面人丁好少，許多院落沒有人氣，已經(jīng)閑置了許久。楚明宇和我解釋說留在這里的都是出去臥底的家屬，大部分人都在外執(zhí)行任務(wù)?！?/br>
    傅長熙低聲道：“臥底傾巢而出那得是出大事了才對。去年西南這邊還算安定，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這種人員大規(guī)模離開的情況才對?！?/br>
    涂希希問：“會不會是秦將軍當(dāng)時已經(jīng)察覺了天行的意圖？”

    傅長熙沉思了片刻，道：“他要是察覺了，不會一聲不吭。他在西南駐軍還沒到怕一個副將的地步。除非……”

    涂希希道：“除非天行背后還有什么勢力?！?/br>
    第186章 葬身之地（下）

    后山

    秦茂看著楚明宇推到自己面前的一只錦盒，警惕問：“什么東西?！?/br>
    楚明宇道：“事關(guān)整個明秀山莊身家性命的東西，你看一眼就知道了?！?/br>
    秦茂警惕道：“既然是這么重要的東西，你為何要給我？”

    楚明宇略微沉思一下，他似乎也有些不解原因，但一會后忽然釋然了似的說：“原來我沒想到要給你?！?/br>
    秦茂皺眉。

    楚明宇低聲道：“我一直想要的是衛(wèi)希。她很敏銳，也有足夠的膽識，還有很完美的靠山。但現(xiàn)在看來，她不是最好的人選?！?/br>
    秦茂問：“為何？”

    楚明宇輕咳了兩聲，臉色白得透明。

    “因為她是衛(wèi)希，而且她的靠山已經(jīng)用不了這些東西了。不過現(xiàn)在有你了，你是秦將軍的兒子?！?/br>
    秦茂下意識覺得這番話里面充滿了算計，他在大理寺里面辦案多年，這種算計的味道很是熟悉。

    “我和我爹不一樣。有些東西可能對我爹來說很重要，但對我來說分文不值。”

    楚明宇笑了笑，神色中充滿算計，說：“就我觀察來看，你的脾性和秦將軍很像。你太克制了。在聽到我承認(rèn)我殺了你爹的時候，你明明很想殺了我。但你現(xiàn)在卻還是很克制地坐在我對面，小心謹(jǐn)慎地對待我。”

    秦茂皺眉，不悅地說：“我現(xiàn)在也很想殺你?！?/br>
    楚明宇點頭。

    “可是你一直沒失去理智。我很欣賞你這份耐性。衛(wèi)希確實很敏銳，但她畢竟是女子。而且你現(xiàn)在還年輕，再過幾年，你的敏銳度不會比衛(wèi)希差?！?/br>
    秦茂懂了，他看重的是自己的身份。

    然后，楚明宇所說的話聽在他耳中，立刻變了味——他覺得這個人在嘲諷自己。

    “天行不再對你必恭必敬，讓你失去了一個靠山?，F(xiàn)在你又想找另一個了？”

    楚明宇到底比秦茂年長，他聽完這番話，反問道：“你覺得你身上有我冒這么大風(fēng)險利用的價值？我不需要靠山。實話說，我可以帶著這些東西離開這里?！?/br>
    秦茂道：“可你說了，你要我坐實你死了的消息，你才會把這些東西給我。這就是我的價值。而且我對你來說，應(yīng)該還有另外一個價值。”

    楚明宇淡漠地問:“什么？”

    秦茂說：“你也想要天行的命吧。他畢竟替你殺了人。”

    楚明宇微睜了下眼，忽然笑了起來。

    “……我收回前面對你的評價，你也足夠敏銳了?！?/br>
    兩人相互默契地沒有將話說得更深。

    楚明宇片刻后自顧自說：“現(xiàn)在我們也算是站在一條船上的同伙。這樣對我的疑慮減少了點嗎？”

    秦茂盯了他一眼，正要伸手，應(yīng)明遠(yuǎn)忽然一巴掌拍開了他的手。

    “毛毛躁躁的，人家跟你多說兩句就一點都不防備了?！弊约荷斐鲎屑?xì)戴了手套的手小心翼翼地去打開。

    秦茂摸著生疼的手背，嘶了一聲，見應(yīng)明遠(yuǎn)那謹(jǐn)慎的模樣，到底沒有開口責(zé)罵他。

    應(yīng)明遠(yuǎn)打開了盒子，看了一眼。

    “這玩意……怎么那么像虎符？”

    秦茂立刻湊上去。

    楚明宇在對面低聲說：“這是秦將軍要我?guī)ゴ罄淼臇|西，原本有兩個，另一個被天行放進(jìn)了秦將軍的身體里。”

    秦茂一聽這個名字，當(dāng)即口氣不善道：“他想做什么?！?/br>
    楚明宇：“他要做什么不需要我cao心，小侯爺心里有數(shù)。但我記得很清楚，秦將軍告訴過我，這個東西關(guān)系到大盛安定。長亭軍會不會和朱氏掌控的大盛朝反目成仇，就看這個東西了?！?/br>
    秦茂和應(yīng)明遠(yuǎn)瞬間變了臉色。

    “這東西不能留，”秦茂謹(jǐn)慎地看了一眼楚明宇，又回頭囑咐應(yīng)明遠(yuǎn)，“你也快忘記他?！?/br>
    應(yīng)明遠(yuǎn)失笑，他看了一眼秦茂，又看向楚明宇說：“知道我為何會認(rèn)得這東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