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保國再沒文化，也是種過半輩子田的。他心里隱隱覺得這法子夠可以，但謹(jǐn)慎的他還是找村里一些老莊稼人一同商討。

    說完這些，聞嘉嘉就不管了。

    多說多錯，她只愿這事兒接下來都不需要自己的參與，悄咪咪地過去最好。

    方保國果然有兩把刷子。

    沒過多久，聞嘉嘉就聽說方隊(duì)長帶著幾個人把稻殼收集起來，堆成小堆，準(zhǔn)備在遠(yuǎn)離住宅區(qū)的田野里燒炭了。

    千萬不要小看這年代農(nóng)民們的技術(shù)，聞嘉嘉這種半吊子只是把關(guān)竅稍微一點(diǎn)，他們就一通而百通了。

    燒完的稻殼和糞便，樹葉等東西混合，發(fā)酵后就能給土地施肥增加營養(yǎng)。

    除此之外，村里開始商議搞綠肥。

    聞嘉嘉也算大開眼界了，混種并不是幾十年后才有的法子，人家現(xiàn)在就玩得賊厲害。

    比如說甘蔗地間隙種綠豆，玉米地間隙種黃豆，水稻和油菜間隙種紫云英……這些都被隊(duì)員大會反復(fù)提起，據(jù)說今年就要騰出塊地來做實(shí)驗(yàn)。

    春天到，春雨貴如油。

    過了雨水這個節(jié)氣，雨就總是淅淅瀝瀝下不停，惹得衣服都沒法干。

    本來已經(jīng)收好的烘籠，聞嘉嘉又得從房里搬出來，每天準(zhǔn)備一盆炭火烘烤衣服。

    因?yàn)椴恍枰B(yǎng)豬了，聞嘉嘉年前就把豬圈收拾一下，安上幾塊木板充做洗澡間。又因?yàn)榻酉聛聿惶枰窕鹆耍劶渭我矝]省著用柴火。

    于是她洗澡頻率大大提高，現(xiàn)在基本每天一洗。

    沒辦法，這里是濕氣嚴(yán)重的南方。再說，當(dāng)習(xí)慣養(yǎng)成后一天不洗澡難受得慌，總覺得一天不洗身上就直癢癢。

    今天屋外還是下著雨，雨勢不大，偏偏有種纏綿不絕的感覺，甚是煩人。

    不過村民們最喜歡這樣的雨，綿綿春雨落下，把干涸的土地浸濕。嫩綠的芽趁著濕潤冒出地面，伸展枝葉，盡情吸收土壤中的營養(yǎng)和水分，以求能夠更好的成長。

    田野中的油菜花就是在這段時間猛竄，綠油油的一片，霎時好看。

    聞嘉嘉坐在門口，透過院子門瞧著田野中隨風(fēng)擺動的油菜，心里琢磨著她可能趕不上這茬油菜開花的時節(jié)了。

    上回魏岱來信，說房子已經(jīng)搞好，申請馬上就能下來了。

    她把衣服翻翻，掰掰手指算。

    距離魏岱的上回來信，已經(jīng)過去了一個月的時間。

    現(xiàn)在，也該來了吧。

    衣服烘烤過程中散發(fā)出頭發(fā)燒焦的氣味，聞嘉嘉覺得不好聞，再加上還得時時翻動，避免衣服被燒硬，所以烤衣服真算件瑣碎的活。

    就在此時，熟悉的自行車車鈴聲從不遠(yuǎn)處傳來。

    聞嘉嘉立刻探出頭，果然是郵遞員小唐。

    “聞嘉，有你的信！”小唐把車停在門口朝著里面喊，“又是你愛人的?！?/br>
    “好嘞?！?/br>
    聞嘉嘉邁著興奮的步伐走出去，接過信回到堂屋拆了看，期間還不忘把烘籠里的衣服取出來。

    ［嘉嘉，展信佳。我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請你盡快收拾行李，隨軍申請已經(jīng)下來，我預(yù)計(jì)在十四那日到家，過完元宵我將帶你一同回部隊(duì)……］

    看到這里，聞嘉嘉沒忍住“耶”了聲。

    雖說農(nóng)村也很好，但那只是農(nóng)閑的時候，物資充足的年底才好。

    其余時候，要多累有多累！能在開工前離開，聞嘉嘉高興得都要飛起。

    她又開始掰手指數(shù)，距離元宵還有四天，也就是說三天后魏岱就要到家了。

    聞嘉嘉撓了撓頭，在他回來之前，自己肯定是要把行李收拾好的。

    但她很是為難……行李太多了，該如何整理呢？

    比如說米。

    家里糧倉里還放著好幾袋沒有脫殼的米，帶走是不可能的，所以得想法子把它們換成糧票。

    找誰換？

    聞嘉嘉思來想去，決定找老白。老白是國營飯店的，他肯定有渠道。

    說干就干。

    第二日，雨停。

    聞嘉嘉找村支書借車，順著泥濘小路到達(dá)縣城。

    老白瞧見聞嘉嘉還有些驚訝，不禁往她后面看一眼：“魏岱又回來了？”

    “過兩天就回來?！甭劶渭螌④囃：茫纯粗車?，“白哥我有件事兒想找你幫忙。”

    老白秒懂，這事兒得私下說。

    沒到飯點(diǎn)，國營飯店里的人并不多，只有服務(wù)員和兩位正在聊天的大娘，

    老白帶著聞嘉嘉來到角落，問她：“啥事兒?。俊?/br>
    聞嘉嘉低聲道：“魏岱這回回來是帶我去部隊(duì)的，我家去年……分了好些糧，這些糧食不好帶，我想問問你，你有沒辦法幫我把這些糧食換成糧票?！?/br>
    這事兒啊，老白眼睛都亮了。

    “啥幫忙不幫忙的。弟妹你是不曉得，城里和你們農(nóng)村沒法比，每個月就靠糧本上那些供應(yīng)吃飯。家里人都是非農(nóng)戶口還好，要有一個兩個不是，供應(yīng)就困難了?！?/br>
    現(xiàn)在縣城里不少家庭都是如此。

    像他家鄰居，娶的媳婦是附近公社的，直到現(xiàn)在工作還沒搞定，孩子卻生下兩個。

    孩子的戶口是跟著母親走的，母親沒有定量，孩子也就沒有定量，家里負(fù)擔(dān)要多重有多重。

    他鄰居都說了，在沒給媳婦找到工作前，反正是不敢再生孩子。

    聞嘉嘉道：“我曉得。只是我……”

    她臉色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只是我也沒啥渠道，貿(mào)然出手怕被抓?！?/br>
    聞嘉嘉其實(shí)有想過要不要找原主的同學(xué)朋友出手，只是吧，那些同學(xué)朋友都不是特別鐵的關(guān)系，聞嘉嘉不敢冒險(xiǎn)。

    至于自己運(yùn)到糧食局去換……她沒這個打算。

    糧食局的糧票多給當(dāng)?shù)仄?，而非全國票。要是想換全國票，兌換的糧食要更多。

    老白毫不猶豫：“行，那你把糧食備好，我下午就請假去你家運(yùn)糧食?！?/br>
    聞嘉嘉沉思：“我大概能出手600斤沒脫殼的稻谷，50斤干玉米粒。80斤的地瓜干，如果有青菜……”

    老白：“青菜也要。”城里吃口青菜也不容易，都是錢呢。

    聞嘉嘉：“行，那麻煩白哥你了。”

    “嗐，跟我客氣啥呀，我今天大概傍晚六點(diǎn)到，你東西準(zhǔn)備好就行。”

    聞嘉嘉：“你到時候小心些，遇到巡邏的人就說是來找我的就行?！?/br>
    村里還時不時的有民兵在巡邏，據(jù)說古墓還沒挖完。

    說完聞嘉嘉就離開。

    這些東西并非她家的全部存糧，聞嘉嘉還會帶一部分走。

    比如黃豆綠豆，這些難買，不管多重聞嘉嘉都要帶走。

    可聞嘉嘉還是小看它們的重量了。

    回到家中，還完車后聞嘉嘉來到二樓糧倉開始整理糧食。

    得宜于最近總是合成出獵夾，二樓的老鼠幾乎被聞嘉嘉夾光光。

    她從一開始的見到死老鼠就捂眼睛跑路，轉(zhuǎn)為看到老鼠便神色不改地用鐵鉗夾走，只有三天的時間。

    不夾不行，老鼠都要臭了。

    這些老鼠一批一批死去，從每天都有兩三只，變成一天一只，再到隔幾天夾一只，直到現(xiàn)在，老鼠大概曉得了這里陷阱遍布，再也不敢出現(xiàn)。

    聞嘉嘉花費(fèi)將近一個小時的時間，咬牙把一袋袋糧食從二樓拖到一樓來，扣除要換糧票的糧食后，她還有380斤的糧食需要帶走。

    其中黃豆16斤，綠豆8斤，紅豆12斤，還有糯米36斤。

    剩余的都是稻谷，沒脫殼的稻谷。要是這兩天加緊把殼脫了，就還有200多斤的大米。

    想帶走，這顯然是件不可能的事兒，畢竟她還有被褥衣服需要帶。

    現(xiàn)在物資緊缺，買一兩斤棉花比較好買，想買床被子比較困難。

    家里的被子聞嘉嘉打算帶兩床走，部隊(duì)那邊冬天肯定更冷，遲早用得上。

    思來想去，不寄不行。

    聞嘉嘉想好后不再糾結(jié)，用推車分兩趟，把兩袋的糧食運(yùn)到大隊(duì)部隔壁的脫殼坊去，村里有專門幫村民脫殼稻谷的地方。

    這年代有沒有稻谷脫殼機(jī)？有的，至少還算富裕的進(jìn)步公社有。

    后來浮陽大隊(duì)也勒緊褲腰帶買了一臺半自動脫殼機(jī)，從此以后村里人再不需要手動碾米了。

    不過你要是找大隊(duì)的脫殼坊脫殼，那剩下的一部分碎米得歸大隊(duì)，這就導(dǎo)致了有些人還是愿意自己碾。

    聞嘉嘉現(xiàn)在顧不得這些，花一個多小時的時間把殼脫完，帶著240斤的大米回家。

    回到家后，又馬不停蹄地打包。

    當(dāng)她把東西都打包好后，天色已暗，傍晚已至。

    “六點(diǎn)了吧？”聞嘉嘉看眼天色嘀咕。

    她在門口等著，幾分鐘后見到趕著驢車的老白出現(xiàn)在自家門口。

    “嘉嘉，這位同志說是來找你的？”隊(duì)上的民兵問。怕老白是壞人，還特意跟著老白來趟聞家。

    聞嘉嘉道：“鄭叔，他是魏岱的戰(zhàn)友，幫我把東西運(yùn)到縣城寄給魏岱的?！?/br>
    鄭叔忙道：“那就行?！?/br>
    他又問：“你這是要走了？”

    聞嘉嘉點(diǎn)點(diǎn)頭。

    鄭叔擼起袖子，“那我?guī)湍銈円黄鸢岚?。?jù)說城里吃片菜葉子都要錢，部隊(duì)里也不曉得是啥情況。破家值萬貫，能帶走多少，就帶走多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