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節(jié)
他把竹筐搬到門口,借著屋里的燈光低頭一看,嚯!里面東西多得讓人眼花繚亂。 魏岱實(shí)在震驚:“難怪累得夠嗆,你還買了三條的活魚啊。” 魚用個小桶裝著,還附帶著水,難為她一路運(yùn)回來沒翻車。 魏岱見魚還算精神,便把這三條魚轉(zhuǎn)移到洗衣池旁邊的水缸里。 竹筐里除魚外還有一只殺好的鴨,甚至已經(jīng)把毛給褪了,魏岱就拎著鴨頭問:“毛呢?” 聞嘉嘉掏掏掏,從兜里掏出幾塊糖來:“換糖了。” 說著,把糖往魏岱方向一扔,魏岱接住,順手把糖塞嘴里,還是叮叮糖。 叮叮糖其實(shí)就是麥芽糖,老家和這里都是一種叫法。不過她上輩子在景區(qū)玩兒時它還叫白粘糖,可見這種糖的叫法也挺多種的。 幾十年后,叮叮糖少見了,或許只有在過年時小縣城的某個巷角,在熱鬧的古鎮(zhèn)景區(qū)中能見到它。 但這時候,隨便哪個街道都有,雞毛鴨毛鵝毛也都能拿去換糖。 甚至舊衣服也行。 不過現(xiàn)如今,誰家愿意拿舊衣服去換糖啊,誰家的舊衣不是穿到補(bǔ)得不能再補(bǔ)啊。 糖在嘴里粘牙得很,魏岱吃得齜牙咧嘴的,把聞嘉嘉逗到發(fā)笑。 她半躺在沙發(fā)上咯咯笑,精神恢復(fù)些了,于是一會兒指揮魏岱把鴨子放到“冰箱”去,一會兒又交待魏岱趕緊把竹筐里的八寶飯拿出來。 “我飯盒有沒被壓到?哎,這飯盒跟著我也是受罪了,半年的時間就跟人家用五年的飯盒一樣……” 磕磕碰碰,這里凹了那里癟了的。 魏岱拿起沉甸甸的飯盒,在手上掂量掂量,起碼有三斤重。 他打開蓋子,湊近聞,香甜的飯味幽幽傳來,還能看到紅棗蓮子和桂圓等等食材。 “你哪兒搞來的八寶飯?”這玩意兒做倒是容易,但湊齊食材不算簡單。 “藥廠門口國營飯店的何師傅做的嘛,他店里最近有賣,我就預(yù)定了一份。喏,一份這么多呢,要不是限購我非得買兩份放著慢慢吃。” 反正這種天氣又不會壞。 魏岱把八寶飯放到櫥柜里,準(zhǔn)備除夕夜那天吃。 竹筐里這就沒東西了,他開始拆包裹。 包裹被一根根繩子纏繞,聞嘉嘉又不許他用剪刀,說是這繩子往后還有用途,他只能皺著眉解開。 魏岱蹲地上半分鐘,終于找到繩結(jié)了,連續(xù)解開三個繩結(jié)他才能把包裹搬到客廳里。 “里面有啥?”他問。 聞嘉嘉坐起身,把小毯子往身上一蓋:“廠里給的福利唄。哦,你手里的凍梨不是,凍梨是青穎給我的,也不曉得她哪里搞到的凍梨。其實(shí)昨兒就給我了,結(jié)果放在柜子里回來的時候忘帶了。還好天氣冷呢,否則這凍梨得壞?!?/br> 說起來這輩子蘋果經(jīng)常吃,梨倒是少見,就是百貨商店里都沒看到過梨。 魏岱想了想,就也把凍梨放到“冰箱”中。 包裹里剩下的東西就都是藥廠年貨了,有四個女人拳頭大小的蘋果,放到房間中。 有兩罐黃桃罐頭,吃完后玻璃罐還能拿來裝食鹽裝白糖。 還有兩雙手套,兩條毛巾,兩雙襪子。手套來的很及時,家里的手套剛好破了。 再就是茶葉二兩,豆油二兩。茶聞著還是今年的茶,但味兒肯定沒有老家的茶好。至于豆油,金黃金黃的,這么大個廠每人能發(fā)二兩的豆油可以說是很不錯了。 最后,魏岱還從里邊兒拿出一套嶄新的工服,和兩卷衛(wèi)生紙,兩條衛(wèi)生帶。 “還不錯吧?!甭劶渭翁唛_鞋子,得意地把腳放到沙發(fā)上,抱膝說,“廠里還挺有人文關(guān)懷的,我們女同志還比男同志多個衛(wèi)生帶?!?/br> 魏岱沒敢把衛(wèi)生帶和襪子衣服這些東西直接放臥室衣柜中,而是放一旁等著洗:“這些東西都不知道過幾手,洗過才能用?!?/br> 最后就是背包了,背包被聞嘉嘉放在沙發(fā)上,魏岱沒去動,等她自己拆。 聞嘉嘉有氣無力地把背包拎過來,打開后里頭有蝴蝶酥,有炒花生炒瓜子,有老字號店鋪的糕點(diǎn),還有一袋的綠豆餅,一袋玉蘭餅,摸著竟然還是熱乎的。 才拿出來,就聽到門外傳來動靜,聞嘉嘉忙說:“趕緊放起來,放到櫥柜最上面一層,兩個貪吃鬼回來了?!?/br> 要是被她們曉得家里有這么多吃的,非得天天想方設(shè)法地從她手里要東西吃。 魏岱倒是眼疾手快,把這些吃得通通塞到客廳櫥柜的最上層,兩孩子踮起腳也夠不著的這層。 但兩位大人顯然忘了,小孩的鼻子能有多靈…… 只見聞春左邊嗅嗅,聞萱右邊嗅嗅,然后異口同聲:“有吃的!” 夫妻倆:“……” 真是夠夠的了,那風(fēng)嘩嘩吹,這也能聞得到嗎? 聞嘉嘉不肯承認(rèn):“才沒有!” 聞萱堅(jiān)定道:“不對,肯定有!” 魏岱卻把兩孩子推到廚房去:“洗洗手準(zhǔn)備吃飯,有肯定有啊,飯菜味這么濃,但凡有鼻子都能聞出來?!?/br> 今天吃的是燉羊rou,羊rou加蘿卜放在砂鍋中燜煮,滋味自然不必多說。 大冬天的,就喜歡吃這種熱乎湯。 夜晚。 兩孩子被喊到房間里睡覺時,還三步一回頭慢慢走,顯然還是覺著有零食入駐櫥柜。 “去去去!”聞嘉嘉趕人,“我也要關(guān)燈回屋睡覺去了,你們還要磨蹭嗎?” 兩姑娘撅著嘴巴回屋。 房屋的燈光有些暗,聞嘉嘉躺在床上仰視時才忽然察覺。 魏岱掀開被子躺進(jìn)來:“這很正常,燈嘛,用久了都會這樣。等再暗些咱們換個燈泡就行了?!?/br> 這時的燈是白熾燈,名字帶白,但照射出來的光卻是暖黃色的。 使用越久,就越偏黃,漸漸的,就成暗黃色了。 在這種燈光下待久了很容易多愁善感,聞嘉嘉總覺得心情悶悶的,情緒也脆弱許多。 “明天就換燈吧?!彼f,“要過年了,總得換盞亮燈。” 魏岱都無所謂,反正家里有好幾個的備用燈泡。 “你這兩天怎么了,我覺著你心中好像藏著事兒。”魏岱將燈關(guān)了,再把媳婦一摟,黑暗中兩人相互依偎。 “?。磕憧闯鰜砝??!?/br> “對啊半三不四的。時不時發(fā)個呆,洗澡的時候心不在焉,連吃著飯都能愣神兒,這哪里能看不出來,太明顯了。”魏岱揉揉她腦袋,又開始替她通頭發(fā)了。 想放松心情,最好的辦法就是放空身心靜靜躺著讓人幫忙通頭發(fā)。 聞嘉嘉長長嘆聲氣,把新廠的事兒說了,也把薛主任同她的談話說了。 魏岱失笑:“這是好事兒啊,你在顧慮什么,家里嗎?家里不用你擔(dān)心,我比你忙,春兒和萱萱又有育紅班上,你做你自己的事兒就行?!?/br> 聞嘉嘉捏捏他臉:“倒也不全是因?yàn)榧依?。還……我還挺怕的。” 怎么說呢?國企嘛,還是醫(yī)藥類企業(yè),薛主任說她去了少說能放個組長主任的,也就是說大小算個官了,統(tǒng)領(lǐng)十幾人的那種,聞嘉嘉怕自己能力不足德不配位。 魏岱摸摸她腦袋,疑惑:“不應(yīng)該啊?!彼眿D平日里自信心滿得都要溢出來了,這時候怎么就膽怯了。 聞嘉嘉老實(shí)巴巴:“我沒深入了解過這個行業(yè)嘛!這是關(guān)乎人命的,我怎么能大意呢?!?/br> 她上輩子是網(wǎng)紅,還是生活類手工類的那種網(wǎng)紅。 這個懂點(diǎn)兒那個也懂點(diǎn)兒,但唯獨(dú)醫(yī)藥醫(yī)玻她根本沒接觸過,讓她當(dāng)個被別人指派著干活的小員工是可以的。 但當(dāng)個指派別人干活的小領(lǐng)導(dǎo),她怕自己“必有殃災(zāi)”。 “那你想去嗎?”魏岱又問。 聞嘉嘉誠懇地點(diǎn)點(diǎn)頭:“想去?!?/br> 她在和薛主任聊時,身體里的血液都沸騰了,野心蓬勃,幻想自己大展身手,帶著新廠做大做強(qiáng)。 然而等冷風(fēng)一刮,熱血冷卻后那股后怕就來了,想法是有,但能力暫且無啊。 魏岱說:“你別這么看輕自己,薛主任既然想讓你去,就是覺得你能勝任這個職位。在我看來,薛主任應(yīng)當(dāng)是個做事很認(rèn)真嚴(yán)謹(jǐn)?shù)娜耍銢]法勝任的話她是不會推薦你的?!?/br> “……”聞嘉嘉欲言又止。 薛主任之所以滿意她,是因?yàn)樗匠9郧陕犜?,讓干啥就干。也是因?yàn)樗龝懳恼拢珜懳恼潞蜕弦痪€做領(lǐng)導(dǎo)又是兩回事兒。 還因?yàn)樗墚?dāng)牛馬,即使她上輩子沒有當(dāng)過員工,但熬夜剪視頻,利用一切空閑時間剪視頻的事兒是常干的。 總的來說,她身上擁有社畜的“美好”品質(zhì),薛主任作為上司哪里會不喜歡。 魏岱:“怎么,還有難言之隱?” 聞嘉嘉表情復(fù)雜:“沒了……或許我真該去試試。大不了,大不了辭職嘛?!?/br> 魏岱贊道:“這就對了,不管怎么樣,先把機(jī)會拿到手再說?!?/br> —— 除夕。 大清早的,外面“砰”了一聲。 聞嘉嘉還以為是鞭炮,魏岱卻說:“是在燒竹子。咱們這里不能放鞭炮,所以在除夕早晨就會準(zhǔn)備一根竹子燃燒。” 這可是真真的“爆竹聲中一歲除”了。 除夕是不得閑的,就連小孩都得被拉來一起干活。 “春兒別聽了,去找包伯母,讓她茄子給咱家兩個,得是紫茄子啊……” 她要做茄盒,可家里沒有紫茄子,但包姐家有,包姐說了可以去她家拿。 在屋里種菜的可不止她一家,她家也只是種幾箱綠葉菜而已,包姐家竟然連茄子黃瓜都能種成功,聞嘉嘉相當(dāng)佩服。 這就是最原始了大棚菜了吧。 聞春戀戀不舍地離開沙發(fā),囑咐萱萱認(rèn)真聽,等她回來后給她講后續(xù)。 收音機(jī)又開始講新故事了,聞嘉嘉聽了一耳朵,這回講的是東北那邊捕魚的故事。 有點(diǎn)兒像純聽版的舌尖上的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