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辦法過去支援，那邊的戰(zhàn)斗強度似乎也完全輪不到他們插手，將士們只能收回目光，繼續(xù)奮力抵擋著面前的石俑軍隊。

    雖然這些土石人偶，力大無窮，就算被砍破了也能自動復(fù)原，但前面的這段抵抗沒有白費，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將士們還是找到了它們的弱點——

    只要破壞它們背后的符文，它們就不能再恢復(fù)原樣。

    城中，從城墻上躍下的游天雙瞳在眼眶中移動。

    他的臉上、身上，甚至眼瞳中的細小血管都已經(jīng)承受不住地爆裂，滲出了血液。

    他沒有在意，不過才到第三式，他的身體離崩潰還有一段距離。

    在城中極速的突進中，游天尋找著道人的位置。

    他從使用道術(shù)攔截下方的將士們開始，似乎就沒打算再親自跟自己交手，而是啟用了道術(shù)。

    作為跟他生活過幾年，又被他親自教導(dǎo)過的游天十分清楚這個他應(yīng)該稱之為師父的人究竟做著怎樣的打算。

    “讓我在道術(shù)里被困，被消磨力量，徹底陷入絕望的地獄嗎……”

    這個念頭在游天腦海中剛剛浮現(xiàn)出來，前方的轉(zhuǎn)角處就出現(xiàn)了兩個高大的影子，前來突襲攔路。

    跟在城外圍攻那支十人小隊的石俑一樣，這兩尊泥石捏做的人偶背上也閃爍著符文的光芒。

    游天如同被惹怒的豹子一樣低吼一聲，沒有停下前進。

    高速飛掠中，他兩拳轟出。

    直接將這兩具攔路的石俑連帶它們身上的符文一起轟得四分五裂。

    磚石落地，震顫著想要重新聚合到一起卻沒有成功，游天如迅疾的豹子一樣掠過了這滿地的碎石，要繼續(xù)前進，然而才踏出一步就警覺地停在了原處。

    這座害無數(shù)人罹患了怪疾，在他這么多天的探查里都保持沉默的城池，在這一瞬間像是活轉(zhuǎn)了過來，地面晃動起來，泥沙碎石簌簌落下，城中的墻垣開始斷裂移位，轉(zhuǎn)移到了原本平坦的道路上。

    在隆隆作響的聲音中，他面前的這座城變成了一座不斷變化的迷陣。

    更多的石俑從磚墻背后聚集起來，殺機鎖定闖到陣前的游天，等著他再向前一步就發(fā)動攻擊。

    從來沒能闖過任何一個陣的游天心情沉重地抬頭，見到先前彌漫的黃沙在這一刻變得更加厚重，遮蔽了城池上空的陽光。

    而他的頭頂正有一股颶風在逐漸成型，里面有一片龐大的黑影在游弋著，等待著撲向這片毫無防護的大地。

    第279章

    邊陲重鎮(zhèn)跟草原之間設(shè)立的哨所中。

    放哨的士兵望著遠處的天空，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了草原方向的天象異變：“那是……”

    西北邊境塵暴頻發(fā)，這是每一個生活在邊境的人都不陌生的一幕。

    但是他們這邊比鄰的是草原，荒漠化并不嚴重，因此這樣極端的天象少見。

    除此之外，他眼中所看到的景象還不止天象異動。

    在那座已經(jīng)停下修建的城池里，似乎在發(fā)生著激烈的戰(zhàn)斗。

    在士兵的視野中，不時可以看到建筑崩塌的煙塵跟爆炸帶來的晃動。

    “是什么人在那里……”士兵臉上寫滿了緊張，隨后想起數(shù)日前從他們哨所邊上經(jīng)過，前往草原運送食物的隊伍。

    很快，他想起來了——從京城來的那位御醫(yī)帶著十名將士去了那邊，在草原上駐扎有一段時間了。

    那一行人前去“鬼城”，為的探查這座被傳言在鬧鬼的城中究竟有什么東西，引發(fā)了修建城池的將士們身上的怪疾。

    “不行，要趕緊匯報上去！”

    一想到這里，士兵就立刻從高處下來，前去找自己的上官。

    不管是為了前去探查的那一行人的安危，還是向身后的城池發(fā)出預(yù)警，都要快點把這個消息傳回去。

    ……

    外圍爆炸的轟鳴聲不斷傳來，站在陣法中央的道人看著從不同方向彌漫開的煙塵，以爆炸發(fā)生的方向跟陣法修補的速度判斷游天突進的速度。

    他今天來這里，沒有預(yù)料到會在這里遇見熟人，更沒預(yù)料到遇見的會是十幾年前被自己拋棄的孩子。

    這個孩子是他為了徹底掌握王朝氣數(shù)，將之毫無阻礙地為自己所用而作出的一次嘗試。

    只不過，他所選擇的第一個目標顯然沒有主宰中原的潛力。

    而這個孩子身上也沒有學習道術(shù)的潛質(zhì)——無用之物，會被他拋棄完全在情理之中。

    沒想到的是，林玄居然把他撿了回去。

    更沒想到今天在這里重遇，這枚棄子還展現(xiàn)出了要殺死自己的野心。

    “沒有學習道術(shù)的潛質(zhì)，所以打算用爆炸來摧毀陣法嗎？”

    道人站在原地，看著朝中央推進過來的爆炸，眼中帶著幾分欣賞地道。

    天閣的火藥術(shù)他也有所涉獵，甚至在擔任草原王庭的國師時，他也向狐鹿傳授過這個術(shù)。

    所以一看這爆炸，他就知道游天破陣用的不光是武技，其中還混合了火藥術(shù)。

    似乎是經(jīng)由了天閣的改良，游天釋放的爆炸威力比他記憶中更勝一籌。

    一瞬間將這樣龐大的破壞力傾注到一點上，確實可以在陣法上打開一個缺口。

    只可惜，這個迷陣不過是給他造成一點阻礙，讓他陷入遲滯的手段。

    真正在等待他的，道人抬起了頭，還是這在黃沙與颶風中醞釀成型的術(shù)。

    一個人的武功再強，也只不過能從十幾萬人中自由來去。

    唯有能調(diào)動天地之力的道術(shù)，才能一個發(fā)動就奪去十幾萬人的性命。

    這就是道術(shù)的威能，無可抵擋。

    這也算是作為師父，他教授給這個堅忍卻無用的弟子的最后一課。

    “你既救不了外面的十人，也救不了那城中的十萬人?！彼p聲道，“那就這樣徹底看清現(xiàn)實，然后陷入絕望吧?！?/br>
    可惜，那個被判定為無用之物的弟子是個不愿接受現(xiàn)實的人。

    話音落下，猛烈的爆炸就在靠近城東北角的位置綻開，狂暴的氣流越過了墻垣阻隔，涌向城中央。

    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強烈的白光仿佛一個巨人，被壓縮到極致又轟然綻開，映亮了半片染成黃色的天空，也真正把變幻不休的陣法撕開了一角。

    地上發(fā)白的碎石被氣流吹得向前滾動，站在城中央的道人身上的衣袍也被吹得獵獵作響。

    籠罩了半座城的白光中看不到少年人的影子，但這卻是他對道人發(fā)出的最倔強的回應(yīng)。

    城外與石俑激烈作戰(zhàn)的將士在這一聲驚天動地的爆炸中，也不由得停下了動作，本能地伏倒在地，短暫地失去了聽覺，而那些與他們交戰(zhàn)的石俑同樣被這爆炸震得東倒西歪，站立不穩(wěn)。

    在回過神后，城外的將士驚駭?shù)刂纹鹕眢w，朝被毀去了大半的城池看去。

    硝煙中倒塌的城墻訴說著爆炸的恐怖威力，與之相比，先前兩人在城墻上驚天動地的戰(zhàn)斗都算不上什么了。

    這是什么？這是游大人弄出來的爆炸嗎？

    這樣的爆炸，他身處引爆中心，還能活下來嗎？

    被這樣駭人心魂的爆炸所震撼，他們甚至來不及注意到城池上空不斷擴大的氣旋。

    氣旋中隱隱可見黃沙組成的巨獸身影成型，雙翼在風暴間舒展，俯視對比它來說渺小的城池。

    城中，道人與他們在想的是同一個問題。

    他看著變幻速度慢下來，艱難再成型的破碎墻垣，一甩拂塵散去了面前的硝煙，好看得更清楚。

    他還活著嗎？還能靠雙腿自己走到這里來嗎？

    沒有道術(shù)資質(zhì)，卻能這樣破陣的游天再次給了他一點驚喜，讓他有了期待。

    硝煙在風暴下被吹散，里面現(xiàn)出一個人的身影來。

    他身上的道袍已經(jīng)徹底變成了破布，看不出原貌的掛在身上，灰黑的身軀各處都露出了紅色的血rou。

    游天喘息的聲音像是破舊的風箱，那樣猛烈的爆炸果然也給他帶來了無可避免的傷害。

    身在爆炸中心，能夠只是受這種程度的傷，還能依靠自己的雙腿來行走，即便是道人也要承認自己感到了驚喜。

    像是負傷的孤狼一樣，游天仿佛感覺不到疼痛。

    他的雙眼只是透過煙塵，死死地盯著自己的目標。

    他身上的護體真氣已經(jīng)在方才的爆炸中消散，催化釋放出這種程度的爆炸，讓他大半個身體都血rou模糊，沒剩下幾片好rou。

    而他所炸開的，只是對方布下的陣法。

    他所要殺死的敵人本身跟其在天空中醞釀出的更大風暴，全都沒有受到影響。

    “難道就只能做到這樣了嗎？”游天感到不甘。

    他一瘸一拐地向前走，從手臂、小腿流下的血液滴在地上，斷斷續(xù)續(xù)的連成一條線。

    他再次抬頭，看向那擴大到了兩座城池那么大的氣旋。

    里面孕育成型的東西仿佛也生著一雙眼睛，正在沒有感情地注視自己。

    在這樣的注視下，嗤嗤數(shù)聲，他身上再次外放出了如同燃燒的火焰一般熾烈真氣，扭曲著空氣，重新像鎧甲一樣披覆在了他身上，而在他垂落在身側(cè)的被另一只手握著的手掌上也重新匯聚起了光芒。

    殺不死天閣最大的叛徒——這個他曾經(jīng)稱為師父的男人，那最起碼要破掉天上這個東西吧？

    游天想道，不然我死得也太沒價值了。

    在身前身后移動變幻的墻垣斷壁速度加快，隨著道人抬手的動作整個空間都仿佛扭曲起來，要將他重新封閉回其中的時候，游天跑了起來。

    《八門真氣》在軀干中爆發(fā)，讓他一瞬間從普通的奔跑進入了雷奔一般的極速。

    這一次，要更快。

    第280章

    “跑——快點！速度跟上！”

    城外哨所中的士兵放棄了駐扎的哨所，迅速從此地撤離。

    在西北邊陲，不管是居民還是將士都習慣了異常天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