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還是一樣的難聽。顧思寧暗暗記下他的名字，孫習(xí)武。

    “程科長，你把相機給我吧，我來一會兒。”另一個稍年輕一點的男人則有些不好意思，主動說。

    程之珩舉了一路，多少是有點支撐不住了，聽了這話也沒客氣，將身體從窗外縮回來，跟他換了個位置：“謝謝了?！?/br>
    “應(yīng)該的，應(yīng)該的?！?/br>
    副駕駛的孫習(xí)武繼續(xù)說：“國家局是不是跟我們這兒氛圍不一樣，所以你不適應(yīng)啊？”

    “沒有的事。”程之珩擦了擦臉上的水漬，淡淡道。

    顧思寧見狀拆了條毛巾遞給他。

    “正常的。你現(xiàn)在站位高了嘛，人就不一樣了?！?/br>
    話里話外都有點陰陽怪氣的意思。

    沈培依笑了聲：“小顧應(yīng)該不知道這事兒吧？程科長是我們的高精專人才，當(dāng)時一個去北京跟班學(xué)習(xí)名額多少人競爭。哦對，我聽說孫主任當(dāng)時也申請了？”

    孫習(xí)武臉色稍微僵硬了些，揮了揮手：“欸，我那算什么申請，我就是被何局拉去湊數(shù)的，湊個人氣而已?！?/br>
    程之珩抿了抿嘴角，沒有說話，他將毛巾折好放到座位旁邊。

    孫習(xí)武嘆了口氣，繼續(xù)道：“可惜啊，那邊空不出編制來，不然留在北京多好啊?！?/br>
    “程科長現(xiàn)在回來剛好?！鄙蚺嘁赖溃熬瓦@個量級的臺風(fēng)，除了程科長，咱這車里還真沒人經(jīng)歷過。我們這團隊可以，我做行政后勤，程科長實戰(zhàn)經(jīng)驗豐富，王繼明全能補位，孫主任您眼位高，統(tǒng)籌全局，小杜小顧倆新手村的能跟這兒學(xué)習(xí)，那可真是賺到了?！?/br>
    短短幾句話，尷尬的氛圍便一掃而空。

    顧思寧對沈培依的敬佩之情又到了一個新高度。

    她去看程之珩，只見他已經(jīng)重新拿起了筆記本電腦，一副不管外界紛擾，獨自清凈的模樣。

    某種默契使然，他回頭，撞見她打量的神色，遲疑幾秒，讓出點屏幕問：“你是也想看嗎？”

    顧思寧老老實實地說：“我不記......不知道怎么看?！?/br>
    程之珩點開中央氣象臺的網(wǎng)站，重新找了個頁面打開，將屏幕往她這邊移，“zczc 是固定格式，第二行開始分別是報文類型，發(fā)報單位，發(fā)報時間。第三行 ccaa 分別表示陸地觀測和臺風(fēng)情況，20030 表示分析所使用的衛(wèi)星照片時間......”

    他講的詳細，顧思寧也聽得認真。解釋完后，她花點時間捋了一遍，程之珩便在一邊等著，直到她說理解，又打開另一篇格式的講給她聽。

    外面風(fēng)雨飄搖，顧思寧一直緊張的情緒卻慢慢松了下去。

    她嘗試著分析了一篇報文。

    “嗯，很好?！背讨裾f。

    沈培依將車停好，“行啊，程科長，沒發(fā)現(xiàn)你還這么適合做老師呢，很有耐心嘛?！?/br>
    程之珩合上電腦，淡淡道：“是她聰明?！?/br>
    “喲，看不出來，你還是鼓勵式教育?！睂O習(xí)武也加入到調(diào)侃里，“這小顧不得請你吃飯??？”

    顧思寧不愿意接他的話茬兒，繼續(xù)裝沒眼力見兒，哈哈傻笑著。

    臨時指揮部設(shè)在村部里，從北京來的幾個明顯都是程之珩的熟人，見到他紛紛過來招呼寒暄。

    “珩哥，好久不見！”幾個月沒見，項明看起來很是激動。

    程之珩笑笑，對后面的中年男道：“胡處?！?/br>
    胡雪平上下打量他一下，點點頭：“嗯，曬黑了?！?/br>
    “哇，你這是在海南曬的嗎？這么久了還沒白回來呢？”

    旁邊的小胖子接話：“就那紫外線，珩哥沒曬傷都算好的了?！?/br>
    “他們倆上次沒吃上你的送行飯，這次來了寧江，說是怎么著也要吃上這口?！焙┢秸f。

    “好。等回市區(qū)，我請你們吃飯。”程之珩嘴角掛著些許弧度。

    幾個人熟絡(luò)地聊天，孫習(xí)武等人倒被晾在了一邊。

    程之珩也意識到了這件事兒，很快住了嘴，開始給他們介紹其他人。

    孫習(xí)武終于有了用武之地，開始匯報一路上的情況。

    顧思寧原看他不順眼，誰知道他講述流利又專業(yè)，分析數(shù)據(jù)也頭頭是道，一時間對他改觀不少。

    程之珩則回到電腦前將相機里的視頻做好備份。

    “臺風(fēng)登陸了?！鄙蚺嘁勒Z氣嚴肅，“十四級，沿著東南方向移動。經(jīng)緯度已經(jīng)同步過來了?！?/br>
    程之珩點頭：“走吧?！?/br>
    顧思寧剛緩過來，抬頭問：“去哪兒？”

    他換了塊相機電池，將工具包塞滿：“去臺風(fēng)眼?！?/br>
    “我們帶無人機了?！表椕髅Φ?。

    程之珩只撇了一眼就搖頭：“這個風(fēng)級，穿過眼墻有點難度?！?/br>
    胡雪平道：“那就都試試吧。兩手準備，無人機可以，你們就不用往里面鉆了?！?/br>
    孫習(xí)武和王繼明留了下來，顧思寧跟杜徐清跟完了全程。

    顧思寧頭一次親眼見證了臺風(fēng)的恐怖，眼墻處呼嘯的風(fēng)聲，吵得她耳膜生疼，手腳不自覺縮了起來。

    后座的程之珩發(fā)現(xiàn)了她的異樣，偷偷伸手覆住了她的手背。

    熟悉的觸感接近，顧思寧心中莫名一定。

    他依然是一副嚴肅的模樣，單手cao作著筆記本的觸控板。

    “不用害怕?！彼吐曊f著，聲音被風(fēng)的動靜掩蓋，卻在她耳邊格外分明。

    頂著狂風(fēng)行駛了約一個小時，風(fēng)雨逐漸有了衰減的跡象，頭頂?shù)奶炜彰骼势饋砼c剛才的情形仿佛兩個世界。

    沈培依停了車，幾人陸續(xù)下了。剛才找不到合適切口的無人機此刻開始發(fā)揮作用。

    程之珩擺弄著相機，忽而道：“顧思寧?！?/br>
    “怎么了？”

    他眉目溫和，招手道：“過來?！?/br>
    第29章 .念念不忘

    其余幾人都忙著在電腦前看無人機同步回傳的畫面和數(shù)據(jù)，沒人注意到他們。

    顧思寧沒有扭捏，直接走了過去。

    程之珩將相機遞到她眼前，“你來吧?！?/br>
    “我？”顧思寧有些詫異，“我怕耽誤你們的進程?！?/br>
    “該拍的已經(jīng)取過了。”

    “不好吧。我不會使?！?/br>
    畢竟是公家的東西，要是自己一個不留神摔了，那可怎么辦。

    “沒關(guān)系。”他壓低了后半句，“你會，我教過你的?！?/br>
    顧思寧被優(yōu)文看中的那支微電影就是纏著他弄的。當(dāng)時程之珩還很不解風(fēng)情，說這種流淚就下雨的奇幻設(shè)定對氣象員來講簡直噩夢。

    程之珩將相機掛在她脖子上，撥正帶子，指腹劃過她的肌膚，有點涼。顧思寧感覺胸口起了一片雞皮疙瘩。

    大庭廣眾、眾目睽睽，不遠處是背對著他們的人，一切都讓她有種莫名的愉悅，與偷情異曲同工。

    顧思寧心怦怦著，轉(zhuǎn)移注意力拿起相機，對著周遭取景。

    一旦進入工作，那種旖旎的心思就全數(shù)退到了最后。

    顧思寧琢磨著才學(xué)到的鏡頭語言，把遠中近特取景景別和平移推拉相機拍攝手法的排列組合全都試了一遍。

    “程——”沈培依抬頭欲叫人，忽而頓住了。

    只見程之珩站在顧思寧身后，視線溫柔而長久地停留在她身上，嘴角不自覺地揚起輕淺的笑意。

    “程——程科長。”顧思寧興奮地將相機屏幕舉到他面前，“你看你看?！?/br>
    “嗯。”他笑容擴大一些，雙眼明亮，“很漂亮。”

    那樣專注又沉醉的眼神，沈培依曾無數(shù)次在姜瑜師妹身上見到過，卻從沒想過程之珩也會有。

    她很是不解，同時在心中嘆了口氣，替師妹感到了一絲惋惜。

    “程科長?！?/br>
    顧思寧連忙止住笑容，往后退兩步，跟程之珩拉開距離。

    沈培依走過來，輕飄飄地看了她一眼，道：“數(shù)據(jù)已經(jīng)采集得差不多了，該回去了?！?/br>
    程之珩聞言走到電腦前，最后確認了一遍，才說：“嗯，走吧?！?/br>
    回去的車里氛圍不再比來時，大家緊繃的神經(jīng)幾乎都松懈了下來，一個個睡得七扭八歪。

    程之珩提出代替沈培依開車，但被拒絕。

    “不用了，也只剩下一點點路了?！?/br>
    不知道是不是顧思寧的錯覺，她總覺得沈科長變冷漠了許多。

    顧思寧不想過多揣摩，低頭將手機視頻發(fā)在三人群里。

    齊照幾乎是秒回，發(fā)了張杭州艷陽高照的照片，附字道：「誰這兒不是晴天了？」

    顧思寧：「你懂個屁，這是臺風(fēng)眼?！?/br>
    齊照：「？吹牛犯法」

    周子璇：「欸，你跟我哥一起去啦？」

    顧思寧：「嗯嗯?！?/br>
    齊照：「？？？？？」

    齊照：「什么情況？」

    顧思寧才想起來自己這段時間光忙著茍住工作了，什么劇情都沒跟齊照同步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