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都帶了圖紙來，玉小姑娘一看就喜歡，點(diǎn)頭，“就要這兩樣吧?！?/br>
    她問，“這圖紙畫得很好，可見是有功力在身上的，是你畫的嗎？”

    折綰搖搖頭，“不是我，是勛國公夫人?！?/br>
    玉小姑娘咋舌，“是她啊?！?/br>
    那這圖紙的分量就重了。她開始懷疑自己五十兩夠不夠。

    折綰回去就跟孫三娘道：“她還要給咱們加銀子呢。”

    今日又是個艷陽天，孫三娘難得有興致去院子里面走一走。折綰陪著她，“你覺得冷嗎？”

    孫三娘點(diǎn)了點(diǎn)頭。

    折綰溫柔的寬慰，“這是你太久沒有到外面來了，你該感觸感觸這些花草樹木。你可以嘗試把花瓣放在自己的手上，臉上，去感知它們的美好。等你以后好一點(diǎn)了，我還想請你跟我一起去爬爬山?！?/br>
    孫三娘：“爬山？”

    折綰：“是啊。爬山的時(shí)候，光顧著爬了，什么都不會想，汗出了一身，回去洗個澡，就什么都痛快了。”

    孫三娘就轉(zhuǎn)身看著她，而后溫柔的問道：“阿綰，你……你為什么會如此急切的想著置辦鋪?zhàn)幽?？每日忙來忙去的，我瞧著你都累，但你的精氣神又很好。?/br>
    折綰彎腰從花苑里面摘下一朵花別在自己的發(fā)髻之間，笑著道：“不為什么，只是……只是想活得更好一點(diǎn)?！?/br>
    她暢快的道：“我想要不畏畏縮縮的活著，想要睡一個安穩(wěn)覺，而不是睡著睡著被人喊醒說我哪里又做錯了?！?/br>
    她記得最開始的那幾年里，她每天午睡起來都很害怕聽見小丫鬟說趙氏又有事情要找她。不是這里錯了，就是那里錯了。趙氏會當(dāng)著婆子們的面訓(xùn)斥她，讓她的臉面掉在地上，讓她撿了很多年。

    她歪歪頭，頭上的花兒正燦爛得很，“我死……”

    她張嘴又閉嘴，半晌后才道：“我出嫁之后，很是明白一個道理?！?/br>
    “人啊，最好別難為自己，別責(zé)備自己。不要困在后宅，不要做困獸之斗。要走出去看看，看看沒見過的山水，做做自己沒做過的事情?！?/br>
    “春日里，薔薇花開得正好。我想……”

    我想帶著素膳路過那一片薔薇花，帶上許許多多的銀子一塊去江南泡溫泉，那里有我們的宅子，有我們的地。

    而不是抱著素膳去江南尋名醫(yī)。

    她再開口，聲音就帶著些顫顫巍巍，“我想……想要活下去，迫不及待的活下去。”

    所以我一刻也不想等了。

    和光而不污（26）

    孫三娘跟玉岫道：“她應(yīng)該跟我一樣, 得過這個病?！?/br>
    玉岫其實(shí)也有猜測了，“你不知道，她看你的眼神……有一種在看自己的樣子?！?/br>
    “我第一次提及你身體弱, 能睡很久的時(shí)候，她恍惚了好一陣，還說了一段安慰的話。當(dāng)時(shí)我就覺得奇怪, 如今想來, 她那是想到了自己?！?/br>
    孫三娘：“她說了什么？”

    玉岫：“好像是說——你有了興頭, 所以才想著試試?！?/br>
    孫三娘沉默了一瞬, 而后道：“是，是想要最后一搏?！?/br>
    這話就嚴(yán)重了。最后一搏四個字, 聽得玉岫心顫了顫。

    “何至于此啊……”

    她其實(shí)是真不明白三娘是怎么想的。兩人已經(jīng)很久沒有敞開心扉說過話了, 她借此機(jī)會問, “三娘, 你跟我說，這些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孫三娘低下了頭。

    玉岫也不逼她, 而是道：“阿綰是個好姑娘，她既然得過這種病治好了, 便也想盡力讓你也好起來。你不要擔(dān)心, 只要是病就能治, 就能治好?！?/br>
    孫三娘也承認(rèn)自己這是病了。她無力的坐在躺椅上，等了很久很久之后才道：“最開始, 我不覺得這是一種病?！?/br>
    “大家都說我脾氣壞，我也以為是我矯情?！?/br>
    “后來又說我因?yàn)榄嚟嚾ナ纻奶^, 自毀身體, 我就沒話說了?！?/br>
    “我確實(shí)……確實(shí)因?yàn)榄嚟?，不肯放過自己?！?/br>
    瓏瓏是她的女兒。三歲的時(shí)候就去世了。

    自那以后, 她再沒有歡喜過。

    玉岫寬慰，“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誰也不愿意這件事情發(fā)生?！?/br>
    孫三娘低下頭去，“可是……我對她并不好。”

    玉岫看過去，“什么？”

    孫三娘默然一會道：“咱們自小一塊長大，你也應(yīng)當(dāng)知曉阿爹阿娘待我如何?！?/br>
    玉岫點(diǎn)頭，“知曉的?！?/br>
    那是捧在手心上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壞了。

    孫三娘輕輕笑了笑，看向窗外，“那可真是一段夢里的日子啊，有時(shí)候恍惚記起，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記錯了。”

    “但因太美好了，所以他們堅(jiān)定的要把我嫁給勛國公做繼室時(shí)，我一點(diǎn)也不相信。”

    她鬧過，逃跑過，但什么用也沒有。

    她道：“我嫁過來的時(shí)候，勛國公還一直以為我是跟他鬧別扭，阿爹阿娘也寫信來勸我，說他人不錯，會對我好的?！?/br>
    但阿爹阿娘卻不知道，她不是跟勛國公鬧別扭，而是跟他們鬧別扭。

    你們?yōu)槭裁床粣畚伊四兀?/br>
    怎么突然就不愛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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