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節(jié)
肖蘭時眼里亮起光:“什么感覺?” 王誠答得極其認(rèn)真:“害怕。特害怕?!?/br> “那要是我硬要你收下呢?” 王誠連忙搖頭:“那不行,我肯定不會收的。” 肖蘭時不解:“為什么?” 王誠直白:“那不就代表我收下了你的心意,我接受了?!?/br> “什么心意?” “喜歡對方唄。” 肖蘭時越聽越糊涂,扶著腦袋趴在書桌上,一只手還轉(zhuǎn)著筆:“什么是喜歡?” 王誠撓著腦袋:“這個怎么好說呢……大概就是想到她的時候就高興、想要為她建房子、恨不得把全天下所有的好吃的都給她?!?/br> 肖蘭時一個沒留神,筆桿從手指骨節(jié)間滑落。 “我不懂。” “啪?!睗M是墨汁的筆頭同時點在書桌上的紙頁上。落在“衛(wèi)玄序”三個字的旁邊。 王誠笑起來:“以后你就懂了?!?/br> 肖蘭時懶散地盯著發(fā)梢玩:“我寧愿我永遠都不懂。你想想多可怕,為了一個人傻乎乎地付出那么多,像中了魔一樣。不如永遠把心放在自己身上?!?/br> “可是心是管不住的?!?/br> 肖蘭時咧開嘴角,露出一個極其囂張的笑容:“那是你。我不會。我永遠都不會讓自己傷心?!?/br> 王誠又說了好多話,和肖蘭時話不投機半句多。 一轉(zhuǎn)眼,夜課的時辰也到了。 瞬間,肖蘭時立刻垮起個臉。 直到所有人都走了,他才慢悠悠地、極不情愿地從書桌前站起來,伸了個好長好長的懶腰。 他拿起桌子上他勾了畫,又畫了勾的那張。 “誒?衛(wèi)玄序的名上什么時候砸了個墨點子?” 他今天老老實實坐了一個晚上,不是因為終于迷途知返了從此痛改前非好好聽課,而是他一直在思考一件事。 金麟臺。衛(wèi)玄序。他不放心。 緊接著,他把那張紙揉成團扔在紙簍里,腳尖一顛一顛地往走出門。 凈堂在左,清堂在右。 他選了右邊的那條。 春寒料峭,夜晚有時似乎要比冬天還要冷。 他的靴子輕輕踩踏在雪地上,發(fā)出悅耳的沙沙聲,頭頂?shù)脑鹿饨褚顾坪醺裢獾拿鳎裢獾亓?,毫不吝嗇地潑灑在大地上,肖蘭時踏過的腳印里都閃著亮光。 沒過多久,肖蘭時忽然聽見一道另外一道沙沙聲,由遠及近地響起來。 而后越來越大。 他疑惑地向前走著:“這么晚了,誰還往這邊來?” 忽然,一只蓮花提燈從前面轉(zhuǎn)角處露出來,在雪地里灑出溫柔的澄光。 緊接著,衛(wèi)玄序就跟著燈顯出身來。 見到肖蘭時的時候,他眼底的驚訝和肖蘭時眼里的一模一樣。 凈堂在左,清堂在右。 他選了左邊的那條。 兩人漸漸走到對面,停下了。 肖蘭時摸著鼻尖的小紅痣,問:“你來這里干什么?” 衛(wèi)玄序抬眸望進他的眼睛:“我有一件事想跟你說?!?/br> 肖蘭時笑起來,露出小虎牙:“巧了。我也有一件事想跟你說?!?/br> “你先說吧。” “你先說吧。” 兩人的聲音疊在一起。 “那我先說?!?/br> “那我先說。”再疊。 肖蘭時玩笑:“那我們一塊說?” 衛(wèi)玄序平著臉色,或許是花燈燈光的原因,打在他身上,顯得他現(xiàn)在格外柔和。 肖蘭時也沒想到,衛(wèi)玄序小孩兒一樣點了點頭。 月光姣姣,冷風(fēng)忽然停了。 可不知道為什么不遠處的松柏還依舊沙沙作響。 “我要跟你去元京?!?/br> “我要你跟我去元京?!?/br> 衛(wèi)玄序微微錯愕,旋即空中又忽然起了風(fēng)。 風(fēng)出其不意地撞在蓮花燈上,衛(wèi)玄序連忙有些狼狽地去扶花燈,一縷長發(fā)順著他的肩膀滑下來,差點燒了。 “嗤?!毙ぬm時笑了好大一聲。 花燈還沒扶穩(wěn),衛(wèi)玄序就皺起眉:“你笑什么?” 月光雪影里,肖蘭時的笑聲越來越大,他也不知道為什么,有種止不住的高興在流淌。他曾獨自一人跳下洪流暴動的河里救人,波濤兇猛地打在他身上,他幾乎沒有任何反抗的余地?,F(xiàn)在的感覺和那時候很像,強壯、浩瀚、他整個人好像在飄。 但也很不一樣,現(xiàn)在的他感到一種無與倫比的心安。他覺得自己可以飛往任何地方。 最后肖蘭時不清不楚的笑聲引起了衛(wèi)玄序不清不楚的敲打。 兩個人影在偌大的不羨仙里縮成小小兩點。 “你再笑!” “師父錯了錯了!哎呦!別打別打別打!” “你到底在笑什么?!” “哈哈哈哈哈——嘶——錯了錯了錯了!” “還笑!” ◇ 第76章 為什么生氣 不羨仙門外,一眾學(xué)堂的學(xué)生都眼巴巴地站在門外。 “好好好,別送了,誒不是,你哭什么,我又不是不回來了。” 王誠長得跟城墻一樣高的那大個子,一個手提溜著給肖蘭時準(zhǔn)備的遠行小包袱,一個手騰出來擦實在忍不住的眼淚花花,看得肖蘭時一愣一愣的。 但從王誠脖子上的青筋能看出來他已經(jīng)盡力在忍了:“肖月,你到了那邊,記得給我報平安?!?/br> 肖蘭時連忙安撫:“好好好,我給你的小橘子你收好了,我一定傳音給你。” 王誠點點頭,剛好沒多會兒。 忽然,他小腦袋瓜里不知道又想起了什么畫面,眼眶忽得一下又紅了:“你去元京治理全天下的百花疫,你是英雄啊肖月……!要是你真的有什么意外,每年我都記得祭奠你,你千萬放心?!?/br> 肖蘭時安慰的手立刻變成了個巴掌,一下拍在他腦袋上:“呸呸呸!說什么胡話呢!我還等著看你和胡大姑娘抱孫子呢,怎么可能就那么快去了?” 王誠又交代了好多話,肖蘭時一一敷衍過,立刻背起同窗門送的一個個小包袱往衛(wèi)玄序的馬車旁邊跑。 一過去,衛(wèi)玄序和宋燁本還在說話。 肖蘭時小拳頭攥著肩上的背帶,瞪得老圓的兩只眼睛里蹭蹭閃著光:我準(zhǔn)備好了!嘿嘿。 宋燁斜身瞥了一眼他背上的小包袱,如山。 揶揄說:“你要搬家?” 肖蘭時胸脯挺得老高:“都是我好朋友送我的!” 宋燁:“你什么時候這么招人喜歡了?” 肖蘭時不愛搭理他,轉(zhuǎn)而問衛(wèi)玄序:“我這些東西放哪輛車上?” 衛(wèi)玄序用目光指了指旁邊的馬車:“和行李放在一起吧?!?/br> 宋燁連忙:“曦……公子!那你們?nèi)ヒ惶嗽┯植皇侨ネ娴模€要帶那么多小零嘴去!” 肖蘭時手快,猛地一拉開車簾,一骨碌腦就把背上的一個個小包袱卸進去,而后一屁股坐在車前面,拿著馬鞭挑馬尾巴玩。 一偏頭,衛(wèi)玄序和宋燁還站在原地說話。 “宋伯,現(xiàn)如今督守府正忙著和千鐘粟爭份田的事,恐怕百花疫的事情他們兩家都不會太盡心,若是有什么困難,一定要與我說。” 宋燁笑著點點頭:“昨天我硬要你答應(yīng)下來的時候,我就已經(jīng)預(yù)料到了。百花疫管不好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他們兩家斗就任由他們?nèi)ザ钒?,不羨仙不能再不去管了。” 肖蘭時百無聊賴地聽著,忽然想起來今天早上的時候,督守府的人來過一趟。 他們手里捧著幾件衣服,還遞上來一支玉令牌,上面寫著“方相氏”幾個字,聽說是特地設(shè)置起來管蕭關(guān)疫病的,有了那只牌子,持令者就能直接調(diào)動蕭關(guān)的藥草等物資。 肖蘭時本以為是給衛(wèi)玄序的,直到宋燁恭敬地領(lǐng)了牌,他才知道方相氏是宋燁。 也對。衛(wèi)玄序要去元京,管疫病的職責(zé)自然就落在了宋燁肩上。 衛(wèi)玄序又交代了兩句,終于上了車,對宋燁揮手:“宋伯保重?!?/br> 肖蘭時也跟他跳上了一輛車,笑嘻嘻地?fù)]手:“大伯步步高升??!” 宋燁笑罵了一聲:“臭小子!” 車輪開始滾動起來,整個向元京出發(fā)的車隊也開始搖搖晃晃地向前近。 衛(wèi)玄序坐在馬車?yán)锩?,肖蘭時和趕車的車夫坐在車轅上,隨意一問:“衛(wèi)玄序,等會你在哪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