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在行禮過后，邵真卻陷入了沉思，他既認(rèn)可易書元的話，又在深入思索話中之意，本該是玩笑話，但此刻他卻不由熟慮其中。

    良久，邵真才再次開口。

    “尋仙者，所求為長生，心系仙道而無旁騖，若漸失初心不再鐘情于畫，真甚恐之……我心只求一道，再容不下其他了！”

    易書元雙眼微微睜大，若之前只是心中起念，那么現(xiàn)在則更高看邵真一眼。

    “說得好！”

    易書元不再說話了，邵真天資不凡，鐘情于丹青之妙，保持這份純粹之心更為難得。

    不過易書元知道人是會變的，他倒不是認(rèn)為邵真對于畫藝的追求會變，而是雖然他如今才突破心中桎梏又年富力強(qiáng)，但終究會老去，會精力不濟(jì)，也會陷入困頓。

    “道之一字，也非那么簡單的！”

    留下這句話，易書元站了起來，邵真看向他，卻聽到易書元的聲音悠悠傳來。

    “易某在這真君廟待久了，今日就告辭吧，你我緣分未盡，以后自會再見，或許那時候的你再看今朝，又會有不同感受的！”

    “??？”

    聽到這話，邵真心中一急，想起身卻發(fā)現(xiàn)坐太久了，左腿腿麻了，一用力就酸爽得呲牙咧嘴。

    “嘶……易先生，我腿麻了……”

    易書元卻沒有回頭，而是穿過人來人往的廟院，消失在了香客的身影之間。

    路過真君廟今天最熱鬧的云萊殿時，易書元忽然心有所感，念動之刻已然牽神而出。

    神念隨著諸多香客跨入云萊殿，但入內(nèi)之刻，殿中卻霎時間空曠一片，只有一尊散發(fā)著微弱光芒的神像站在殿中，而易書元的神念也已經(jīng)化為顯圣真君。

    云萊大神的神像此刻自然是沒什么動靜，易書元伸手一招，神像手中的畫卷便飛了出來，并且迅速展開。

    此空間屬于神道私域，介于陰陽兩界之間，而此刻畫卷上的鬼怪都活了過來，見到易書元的神光，紛紛在畫卷上伏低身子作拜。

    “拜見真君！”

    眾鬼或激動或惶恐，能開口說話者，聲音也略有參差。

    這一刻，易書元視線掠過中央也掠過眾鬼，最終看向畫卷山腳的某個角落，長發(fā)鬼縮在那邊顯得有些不安。

    “也就你，暫時還不得享受香火，留你一份機(jī)緣，先歷一世困苦，再還所欠之人，有沒有機(jī)會回來，便看你自己了，去吧……”

    易書元手中浮現(xiàn)三尖兩刃刀，向著畫卷角落一點(diǎn)，金光自刀刃處亮起的一刻，神兵揮刃向外。

    “唰～～～”

    一道金輝掃過，畫卷上的長發(fā)鬼已經(jīng)消失了，但這一次可不是它自己想跑。

    登州城內(nèi)，城隍廟處，于常人rou眼之外，一道金光自城外飛來，很快飛入城隍廟之中。

    金光之中有顯圣真君所傳訊息，亦有一個長發(fā)之鬼，看著雖然沒個人樣，但如今卻也顯得不那么猙獰了。

    城隍大殿內(nèi)，長發(fā)鬼縮在那邊滿面彷徨，別說不能口吐人言，就算可以也不敢大呼小叫。

    已經(jīng)明白前因后果的登州城隍，看著被陰差看管的長發(fā)鬼，以法眼細(xì)瞧這長發(fā)鬼額前微弱的神光，不由搖頭嘆息。

    “可惜啊可惜，明明能一步登天，卻偏偏自己生出禍?zhǔn)拢婢o你留了一線機(jī)緣，就看你的造化了！我也小小助你一把，免得將來你找不著人……”

    說完，城隍隨手一指，又有一道神光點(diǎn)在長發(fā)鬼眉心，原本的微弱神光頓時暗淡下去，但這并非消去，而是一種保護(hù)，以免顯圣真君留下的痕跡消散在輪回中。

    “嗚嗚哇哇……”

    長發(fā)鬼向著登州城隍拱手作拜，顯然知道好歹，城隍看了它一眼后微微點(diǎn)頭。

    “帶去黃泉路吧……”

    “是！”

    陰差應(yīng)諾，押解著長發(fā)鬼離去，邁出昏暗的大殿已經(jīng)是陰司地府之內(nèi)。

    ……

    傍晚的時候，已經(jīng)在廟里找了一圈的邵真來到了齊仲斌的解簽攤位面前，此刻齊仲斌也在收拾攤位，他收攤比其他相師晚一些。

    “齊天師，易先生呢？”

    “師父走了，廟祝那邊也會知過了，而且?guī)煾覆皇且呀?jīng)和你道過別了么？”

    齊仲斌抖著桌布折疊好，隨口便回答了邵真的問題。

    “?。空娴淖吡?？可是，可是齊天師您不是要護(hù)著易先生的嗎？怎么沒一起走？”

    “我？”

    齊仲斌笑了，抬頭看著邵真。

    “邵先生也是誤會了，齊某可不是朝廷派來的?！?/br>
    邵真眉頭緊鎖，站在原地看著齊仲斌在那收拾好攤位搬著桌凳離去，心中多少有些失落。

    齊仲斌搬著桌子到了一邊的屋內(nèi)，看著邵真的樣子，不由說道。

    “天下無不散之宴席，就算師父還在這還能如何？把酒言歡隨后再別？和現(xiàn)在又有什么不同呢？”

    邵真微微點(diǎn)頭，也不由笑了笑。

    “天師所言極是，只可惜沒能在清醒的時候，好好聽易先生完整說上一回書……”

    等畫完答應(yīng)了廟祝的那兩幅畫，我也是時候告辭了，邵真心中這么想著。

    第346章 尋白龍

    邵真心生去意，所想的便是答應(yīng)了陳寒的事情快點(diǎn)結(jié)束，便也去廟宇后院尋找她說明了緣由。

    “陳姑娘，邵某答應(yīng)再替你畫兩幅肖像，若是你方便的話，我想盡早畫完吧，你可有什么具體要求，亦或是什么心儀的衣裳的，盡可提出或者穿出來我看看！”

    正在用鏟刀鏟著偏殿眾多燭臺上蠟油的陳寒停下了動作，看向邵真露出笑容。

    “邵先生你誤會了，我求您再畫兩幅肖像，并非還是畫我！”

    邵真皺起眉頭，易先生一走，久不著家的他還真有些想家了，家里雖然破舊但終究是家，而且家中也有一些尚需完善的畫作，如今也更有底氣。

    “畫別人也行，只是讓他們快些過來便是！”

    “好，不會讓邵先生久等的！”

    當(dāng)天晚上，吃過晚飯之后，就在后院的廚房中，陳寒端了一個大木盆過來，盆中有水，水中還有一條灰色小蛇和一條銀色小魚。

    齊仲斌一看到水盆就笑了，而聽陳寒說明了情況的邵真則大為詫異。

    “什么？畫它們？”

    “不錯，就是畫它們，邵先生莫看這一蛇一魚十分平常，但它們已經(jīng)生出靈性，得你一幅畫，它們的修行將受益匪淺！”

    生出了靈性？

    邵真走近水盆，看著盆中一蛇一魚安靜地在水中靜靜懸浮，有種荒誕的感覺，只是再看二者眼睛，心頭又不由微微一動。

    只看這眼睛，確實(shí)有幾分靈動感。

    “邵先生，可否將它們畫出人樣？”

    對于邵真這種境界的畫師而言，以物擬人并非難事，而今日陳寒的請求，也讓他覺得分外有趣。

    “也罷，畫它們就畫它們，倒也不失為一件趣事，只可惜易先生不在這！”

    飯桌收拾妥當(dāng)，畫卷在桌面鋪開，色料墨水很快就一應(yīng)俱全，邵真看著水盆之中的蛇和魚，身形一動不動，眼睛一眨不眨。

    “這蛇叫舍長來，這魚叫于欣梅！”

    陳寒的聲音在身邊響起，邵真卻好似根本沒有聽到，只是一直看著水盆中。

    這種入神和專注，讓水盆中的蛇和魚都略顯緊張，不敢有什么大的動作，但同時也充滿期待，這些情緒仿佛都透過眼睛流露出來。

    在一邊的齊仲斌眼中，這一刻，邵真身上的氣數(shù)變化也變得純粹起來。

    至邵真落筆，眼中所觀明明是蛇和魚，但筆下兩幅肖像卻先后極為流暢地畫了出來。

    除了性別與名字，陳寒沒有提過什么其他要求，但邵真的筆下一切都如此自然……

    ……

    一段時日之后，新田縣張家村附近，山邊的抗旱渠旁。

    一群孩童正在玩耍，其中就有和尋常孩子比至多只是偏瘦的周家孩子。

    和以前孩童們的疏遠(yuǎn)不同，這次周家人回來可不同了，擺了酒席請鄉(xiāng)人吃了一頓，慶祝孩子康復(fù)，周家孩子的名字都由原來的周林改為周佑之。

    而只要父母不吹風(fēng)，周佑之和同村孩子的一些個誤會，一點(diǎn)點(diǎn)糖果就足以消融，再加上一段時間之后相互玩耍，玩伴們之間早已隔閡不再。

    如今早已經(jīng)是春暖花開，抗旱渠旁邊的鄉(xiāng)村田地里也已經(jīng)種滿了莊稼。

    抗旱渠上還支著一些石板，方便人們在抗旱渠上通行。

    小伙伴們穿梭于水渠兩邊，在這逮田雞抓小蟲，玩得不亦樂乎。

    “嘩啦啦～～”

    一陣水聲響起，引得幾個孩子望向水渠。

    “咦，有魚！”

    幾個孩童看向水渠，只見到水渠中有一道銀光閃爍，原來是一條大魚逆流而上，濺著水花從下游一直往山中方向去。

    這一條魚有常人一臂長，看不出什么品種，通體細(xì)長勻稱，一身銀白魚鱗透著水光都分外顯眼。

    因?yàn)檫@一段水流比較湍急，所以速度也慢了下來，擺尾頻率的提高激起了不少水花。

    “快用石頭砸它！”“砸砸！”

    “嘿！”

    “噗通～”“噗通～”“噗通～”

    幾個頑皮的孩子連連用石頭丟向水渠，想要砸中水里的魚兒，而水中的魚兒似乎也顯得有些焦急，好幾次都險些被石頭砸中。

    周佑之康復(fù)之后，恍若較常人多幾分靈明，此刻看到那魚幾次險些被砸中，心中頓時有些不安，他好似看到水中的魚在看著岸上。

    這讓周佑之心慌起來，當(dāng)初在真君廟，可是聽過一些精鬼妖怪之事。

    “別砸了，別砸了！都別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