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他進(jìn)來吧！”

    不多時，就有太監(jiān)來到了御書房外，恭敬地對等候在此的譚元裳道。

    “譚公，陛下請您進(jìn)去?！?/br>
    “好，多謝公公！”

    自武宗皇帝弘興末年時起，譚元裳就已經(jīng)不怎么進(jìn)皇宮了，這次一來他就察覺到了，宮廷之中明顯修繕過了，而且工程量不小。

    等進(jìn)了御書房，里面明顯比外面溫暖一大截。

    里面的皇帝正在伏案書寫，這個御案前的人如今正年富力強(qiáng)，譚元裳收束心情上前行禮。

    “草民譚元裳拜見陛下！”

    皇帝抬起頭來，只是當(dāng)看清譚元裳的那一刻，心中卻不由微微震動一下。

    這自然不是因?yàn)殚L期沒見譚元裳而想念了，而是如今的譚元裳顯得太過年輕了，以至于剛剛讓他產(chǎn)生一種是一個中年儒士進(jìn)來的錯覺。

    “譚公不必多禮！”

    “謝陛下！”

    譚元裳面帶微笑起身，不等他開口，皇帝帶著玩笑的意味先詢問了一句。

    “譚公當(dāng)年也算是搜羅了天下奇珍，觀伱駐顏有道，莫不是當(dāng)初還得了什么仙藥啊？”

    “陛下說笑了，若真有什么仙藥，我定是壯年之資了”

    皇帝仔細(xì)看著譚元裳，這才察覺他臉上的皺紋和斑駁，頭上也并非沒有白發(fā)。

    “譚公近一些說話，這些年連朕都不清楚你隱居在哪，可是有能人專程去找到你的？”

    “陛下只是忙于朝政罷了，若真想知道，天下間又有何事能瞞得過陛下呢！”

    譚元裳走近一些，下意識看了看御案一角，沒能見到那熟悉的盒子，皇帝似乎也留意到他的眼神，感嘆著說道。

    “父皇喜愛書法，尤愛《行路難》，晚年已到了愛不釋手的地步，殯葬之刻，我命人將他最愛的諸多書法之作陪葬皇陵了?！?/br>
    “陛下?lián)葱⒅?，先帝泉下有知定也是欣慰的！?/br>
    譚元裳恭維一句，只是心中有些話卻也沒說出來。

    武宗皇帝確實(shí)鐘愛書法，也尤其喜歡《行路難》，但對于此篇作品，也更多是有感于文中精神，其實(shí)他應(yīng)該更希望代代傳于帝王家的。

    只不過天子孝心也無可厚非。

    “對了，譚公何事歸京??？”

    皇帝忽然這么問一句，譚元裳也沒有直說來意，而是笑著感慨。

    “人老了總會思念家鄉(xiāng)”

    皇宮御書房內(nèi)，譚元裳和天子也像是在閑聊，拉著家常說著與朝堂無關(guān)的話.

    第597章 念頭另起

    楚府之中，楚航親自到大門迎接易書元，雖然已經(jīng)蒼老，但此刻卻健步如飛。等到了前院大門近處，楚航更是立刻命人開門。

    “快快，大開正門迎客！”

    “是！”

    隨行的家丁哪還敢有半點(diǎn)怠慢，一看自家老爺?shù)倪@態(tài)度，就知道外面的客人不一般，搞不好是故人子嗣呢。

    門外的易書元三人都已經(jīng)察覺到里面的情況。

    隨著楚府大門在一陣“吱呀呀”的聲音之中緩緩打開，楚航也見到了外面站著的人，這一刻，他臉上驚喜更甚，更是不由以埋怨的語氣對著旁人道。

    “你只說易先生來了，怎不說齊老天師和麥大俠也來了呢？”

    齊老天師？門房下人被嚇了一跳，但不等他們說什么，楚航已經(jīng)先一步迎了出去。

    易書元帶著笑意的聲音已經(jīng)傳入門中。

    “楚大人，多年未見，別來無恙??？”

    “易先生、齊老天師，還有麥大俠，許久未見了！”

    楚航一身樸素樸素儒衫，迎著門口的風(fēng)出來，在藝術(shù)眼眼中其身姿依舊挺拔，胡須飄搖之間，仿佛看到當(dāng)年山中樹木，以及那幾個結(jié)伴游山的書生。

    “楚相！”“楚大人！”

    齊仲斌和麥凌飛也一起向著楚航行禮，一個由衷散發(fā)著笑容，一個多少帶著一些緊張和尷尬。

    “請進(jìn)！”

    “請！”

    易書元等人隨著楚航進(jìn)入府內(nèi)，卻看到一個孩童扛著一個抄網(wǎng)屁顛屁顛地跑出來。

    “爺爺，說好的陪我玩的，不準(zhǔn)跑——”

    孩童跑得太快，身后的丫鬟根本就追不上，此刻追到了則連連致歉地跑到孩童身邊，抓住他并且在他耳邊低語，然后抱著他離開。

    這一幕也讓易書元等人露出笑容，包括了站在他肩頭的灰勉，而那孩童看到了灰勉，一雙眼睛頓時瞪得老大，指著易書元的肩頭叫了起來。

    “貂兒，貂兒，有只貂兒！”

    叫喊之中的孩童還是被丫鬟抱走了。

    眾人在忍俊不禁的氛圍中入了楚府，隨后又到會客廳敘舊談天。

    楚府的下人也久違地忙碌起來，張羅著招待的事宜。

    會客廳外，送糕點(diǎn)茶水的下人剛剛端著托盤出來，就被一些個家丁圍住，眾人都在好奇又興奮地問著。

    “唉唉，看清楚沒？”“對啊，是老天師么？”

    出來的也是楚府的老家丁了，顯然也十分興奮。

    “看清楚了，仙風(fēng)道骨的，就是齊老天師，老爺還能認(rèn)錯了？”

    “咱大庸朝有幾個天師?。俊薄罢f什么胡話呢，當(dāng)然只有齊老天師了！”

    “是啊，當(dāng)年整個承天府都討論老天師的事呢，沒想到他還活著！”

    “哎哎，你瞎說什么?。俊?/br>
    “呸呸呸，失言了！”

    “這老天師如今少說也得一百三四十歲了吧？”

    “只怕是不止呢！”

    “哎呀，這是活神仙啊.”

    楚府的家丁討論熱切，隨后又被管家打發(fā)去干活，今日的楚府仿佛也變得格外有活力。

    客廳之內(nèi)，易書元就像是聽到了外頭的議論聲，玩笑著說一句。

    “無人知曉易書元是誰，也沒人在意天下第一高手麥凌飛，還是仲斌的名頭耳熟能詳?。　?/br>
    “師父，您就別取笑我了.”

    齊仲斌也是哭笑不得，雖然這也是人之常情，只是沒想到大庸老天師的熱度這么多年還沒完全過去啊。

    “今日方知老天師原來是易先生之徒，也難怪老天師有如此道行，有如此成就，楚某早該想到的”

    早年“噩夢”之事，以及后來的一系列變故，讓楚航明白易先生并非凡人，只是沒想到老天師竟然是易先生的徒弟，不過這樣很多事也就說得通了。

    幾人聊天的內(nèi)容從當(dāng)初的元江縣到后來的嶺東大災(zāi)，以及這些年大庸的變化，很多事讓人感懷，很多事讓人唏噓。

    麥凌飛原本一直很緊張，也做好了被質(zhì)問的準(zhǔn)備，心中存著三分忐忑七分的自我鼓勵，但楚航卻始終沒有提及什么敏感的事。

    待到談天了好一陣子，楚航其實(shí)多有留意麥凌飛的神色和動作。

    這個在外表上不比楚航自己年輕準(zhǔn)女婿，說不曾有怨那肯定是假的，但若真說多恨，卻也算不上，這么多年了，很多事也看開了，剩下的也就是一些追憶和悔恨。

    “麥大俠，綺兒一直很怕我吧？”

    楚綺和麥凌飛嚴(yán)格上來說算是私奔，楚家家風(fēng)也算嚴(yán)厲，這一點(diǎn)楚航年長之后也算是像楚慶霖。

    所以楚綺其實(shí)確實(shí)很畏懼父親，多年來只敢以書信傳回家中給母親。但這些書信每一封都是楚家夫婦一起看的，畢竟血濃于水，怎么可能說斷就斷，楚航年輕的時候也有過叛逆，其實(shí)多少還是能理解一些女兒。

    此刻聽到這話，抬頭看向楚航，張了張嘴卻沒有立刻說話，一會之后才開口了。

    “綺兒她，一直很敬重您，也很想念楚夫人.”

    “唉當(dāng)年若是讓你們在承天府完婚，該有多好啊.”

    楚航嘆息著這么說，也算是與阿飛和解了。

    阿飛此刻忍不住還是問了一句。

    “楚大人，您如今可有什么難處，我麥凌飛雖然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但還是有一些身手可用，江湖上也算有些號召力，能有一些愿意響應(yīng)的同道”

    麥凌飛說這句話的意思已經(jīng)很明顯了，愿意為了楚航重出江湖，當(dāng)年大庸和大晏地界上江湖上也因?yàn)樗破疬^腥風(fēng)血雨，就憑“麥凌飛”三個字，天下武林沒有誰敢不重視。

    這種話在曾經(jīng)無數(shù)人巴結(jié)相國的時候，楚航或許聽過太多了，但在阿飛這，這句話不可謂不重。

    “呵呵呵，我楚航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無需麥大俠如此做?！?/br>
    “可您是綺兒的父親！您也是大庸的頂梁柱！”

    易書元手持折扇緩緩扇動，齊仲斌則是放下茶盞搖頭道。

    “凡事豈有永恒呢？楚相三朝老臣，位高權(quán)重，如今陛下也不是初登基的時刻了，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時候了?！?/br>
    “誠如老天師所言！”

    楚航倒是也看得開，甚至還玩笑地看著易書元三人多說一句。

    “哎呀，可惜啊，還是不夠果決，早知道早幾年就該告老還鄉(xiāng)的，總想著我這把老骨頭還有點(diǎn)精力，還能多為社稷出幾年力，一來二去就拖延下來了.”

    易書元折扇微微扇動，看著楚航的面容，在其眼神中似乎也能看到幾分晶瑩。

    “大庸啊大庸故親啊故親.”

    楚航說得輕松，但心中多少還是有些感傷的，而對于親屬，也是心懷愧疚，或許也是因?yàn)檫@種愧疚，讓他對阿飛也恨不起來。

    皇宮御書房外，譚元裳告退之后從里面走了出來，到了外面涼風(fēng)一吹，深呼吸一口氣才邁步離去。